第56章

趙懷民風塵仆仆從機場出來的時候，昔日的得意門生正站在外面等他。

“教授，好久不見。”方不凡笑笑，順手拿過他手裏的行李。

确實是很久沒見了，當初他站在自己辦公室裏，說想提前一年畢業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轉眼身份就切換了。

人人都說商院的趙教授和藹風趣，那是上過他選修課學生的看法。在他手底下打工的人都知道，對于學術研究，趙老板可是真正地一絲不茍。

所以當方不凡提前一年碩士畢業的時候，周圍同學無不投去羨豔的目光。只有趙懷民本人知道，無數個下午，他的辦公室裏都會出現一個眼神堅定的男生，不卑不亢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聽說你的公司發展的還不錯？”

“還成，現在規模也在逐步擴大，準備春招的時候多吸納一些專業人才。”

老師滿意地點點頭，他這次來是受到M大的邀請做一場講座，獨角戲沒意思，又聯系了方不凡。

“你那公司就在科技園，可以依靠地理優勢，接觸接觸M大的人才。”

這條建議他不是沒想過，只是此等財經專業的高材生大多會把目光投向淩天、永鑫那樣的大企業，在校園招聘會裏，啓元能不能有一席之地都還是個未知數。

“現在人才競争激烈，各個公司都想要名校的高材生，像剛起步公司實在難以和他們競争。但我覺得有時候從第二梯隊裏挖掘一些還沒顯露才能的人，倒也是一項不錯的選擇。”

趙懷民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扶梯上，頗為贊賞地看着他：“怪不得當初你一下子就簽了晉毅，這小子确實有兩把刷子，他給永城做的案子确實很有前瞻性。”

方不凡将行李放進後備箱，坐上了駕駛位。自己當初簽他只不過是看中了這人不服輸的勁兒，想搏一把，沒想到還真給他撿到寶了。

黑色的SUV飛快地在路面上飛馳，趙懷民看着道路兩旁明顯和自己所生活得城市大不相同的行道樹，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方不凡小時候是在C市長大的，理所應當的以為他會留在那兒工作。雖說那裏不是他的故鄉，可待在那兒的時間卻比別的地方多上了幾倍。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當他拿到畢業證書的那一刻，就買好了回M市的機票。

對于學生的隐私趙懷民實在無意窺探過多，只是面對這樣優秀的方不凡，他總有一些自己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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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這麽問可能有點唐突，但是你回到這兒這麽久，找對象了嗎？”

如果不是因為這座城市有什麽特別之處，那必定就是生活在這裏的人讓他不能忘卻，心心念念想要回來。

握着方向盤的手無意識地抓緊，方不凡笑着放了松：“還沒，但是有在追求的人了。”

在學校裏的那六年和老師待在一起的時間比和父母都多，他早就把眼前鬓角斑白的人當成了自己的長輩。

趙懷民眼角蜿蜒出的皺紋逐漸加深，原本心中對感情無甚追求的學生突然開了竅，實在讓他欣喜。

六年間苦心學習，沉迷于圖書館，他是知道的，而屢屢婉拒其他追求者的傳聞他亦有所耳聞。

培養一個學生就是這樣，你希望他學業有成，同時也渴望他擁有一個幸福完整的人生。

講座的海報貼在公告欄上，周雨凝走過的時候，又退後幾步确認了一下地點。上次闖進上課教室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現在可不是鬧烏龍的時候。

畢竟是為了心安理得不改論文來的講座，可千萬不能出偏差。

比起虛情假意的自己，走在前面的李卓爾可認真許多，早在之前剛出消息的時候就在備忘錄上把日子圈了起來。

這場講座吸引了不少商院的學生，她倆推門進去的時候，幾乎已經滿座了。好不容易找了兩個空位，李卓爾剛坐下，旁邊的女生轉頭望見她，笑着打了招呼。

“學姐，好巧啊，”毛小凡說完，像是意識到什麽，指了指臺上，“今天方學長也來了。”

她這才意識到，圖書館報告廳的舞臺上那一排名字中，赫然有一個方不凡。

那三個字像是一個開關，一旦關聯起來，嘴角不自覺就要上揚。

旁邊的女生認真的看着臺上，李卓爾這才回想起來當初整理新生資料的時候，她的本科院校一欄是C大。

兩個看似相隔千裏的人，中間卻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她笑了笑，覺得緣分還真是不可說。

自李卓爾落了座，毛小凡就難以不想到之前的事，終于趁着沒人說話的時候偏頭說道：“學長以前在我們學校的時候，從來都不和女生有過多的接觸，我們大家一開始都以為他有女朋友。”

隔了一個座位的周雨凝聽到女朋友這三個字，條件反射般的湊了上來：“然後呢？”

“但是大家确實也沒有見過這位傳說中的女朋友，所以有一位比較大膽的學姐就跑去問了。”

李卓爾盯着桌面的視線猛地一擡，正對上臺上那雙笑眼。

“然後學長就說了，說是年少時自己辜負了自己喜歡的女生，害得她藏起來了，所以現在要好好修煉自己，希望老天能讓她再次出現。”

中間的人垂下眸子，腦海裏全是自行車後座的那個秋天。

那些獨自入眠的夜晚，一個人走過的空宅，努力尋找的星星，一股腦地浮現在眼前。終于在今天，她又一次感受到了臺上人的心境。

潮水般的掌聲打斷了白日的夢境，趙教授在衆人擁簇下上了臺。李卓爾直了直身子，将目光投向下方的大講臺。

方不凡是作為教授的優秀畢業生上臺發言的，他自知資歷淺薄，只是分享了一下自己讀研的經歷以及創業的經驗。

她就這樣看着他，仿佛怎麽也看不夠似的。誠然，這些年對她來說也并不是完全順遂的日子，但聽到事件中另一方的彷徨和苦悶時，自己的那些難捱又好像微不足道了。

因為那是心動的人，所以值得陌生人的喜歡，值得陽光的偏愛，值得所有的善意和關懷，而不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反複描摹自己親手刻上的罪狀。

情緒紛至沓來，将她魇住了。

“卓爾，結束了。”

恍然間，同伴的聲音仿佛岸上的人伸出的一只手，一下子又把她拉了回來。

李卓爾略帶歉意地笑了笑，收拾起東西跟着人流走了出去。臨近門口，剛才在臺上望了許久的身影出現在身邊。

周雨凝趁機朝她指指，自己彙進了人流。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跟着你蹭頓飯呢？”方不凡頗為誇張地看了眼手表，表示時間不早。

李卓爾看着給他，微微點了點頭。

穿過狹長昏黑的走道，走下回旋的樓梯，走出圖書館的那一刻，視野豁然開朗。她看了看并肩的人，夢魇般的難受消散一空。

現在，他們是站在一起的。

圖書館離食堂還有一段距離，方不凡看着李卓爾飛揚的書包帶子時，恍然間覺得自己又變成了一名學生，不禁低頭暗笑。

然而很快笑容就凝固了，一名男生站在不遠處的柳樹下，視線緊盯着慢慢走來的李卓爾。

錯不了，絕對是自己的情敵。

果然，李卓爾經過的時候，男生适時地出了聲。

“李卓爾同學，我有話和你說。”

一旁的方不凡自動退到了後邊。

“今天在講座上看見你，所以自作主張在路上等你了，”那男生一點也不局促，說話間還帶着若有似無的微笑，“有機會交個朋友嗎？”

李卓爾略帶歉意地開了口：“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聽了這話的男生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後面踢着石子的人，道了句打擾就徑直離開了。

目送着人走遠，方不凡慢悠悠地跟了上來：“看來我危機四伏啊，又增加一位強勁競争對手。”

“不是，”李卓爾剛走了沒幾步又停下來，認真地看着他，“從頭至尾都沒有別人，我只喜歡你一個人。”

方不凡本想逗個趣，打破一下略有些尴尬的氣氛，畢竟自己出現的挺不是時候的。可眼前的一番話讓他覺得，這時候難道不該給他打個追光嗎？

“啊…….”他激動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你怎麽…怎麽現在才和我說。

“你給我機會了嗎？”李卓爾看他。

仔細想想，那天自己義憤填膺地說完要追她，就害羞地溜走了，似乎是沒留下給人回應的時間。

“再說了，我早就給你暗示了啊。”李卓爾挽起并不算長的衣袖，露出那條棗紅色的手繩，“看見了嗎？”

對方沒答，李卓爾正準備收手，卻被一把握住了。

“看見了，也摸到了。”方不凡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原本局勢大好的人宣告投降。

一路牽着到了食堂，就連打飯他也是寸步不離，李卓爾吃什麽他就來一份一樣的，惹得拿着勺的大叔直笑。

“你是不是早就發現我的小心思了？”方不凡放下餐盤，湊近了問道。

“對啊，”李卓爾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家裏明明有自動喂糧機，為什麽還需要我照顧蛤蜊，而且這些天你看上去明明就很空閑，天天往我家跑。”

“因為是你啊，所有的事裏，最優先的就是你。”方不凡一臉認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