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科技城裏有一個小型的音樂廳,市政府當初為了引進人才特意興建的文娛設施。然而企業陸續進駐後,發現利用率并不高,就承包給專門的演藝公司了。

方不凡此時站在舞臺的中央,閉着眼回憶七年前的心境。那時候自己第一次穿上西裝,和喜歡的女生站在臺上,是多少次夢裏浮現的景象。

他深呼一口氣,坐在鋼琴凳上,緩緩彈奏起了在心裏默念了千萬遍的曲子。

臺下空蕩一片,他的聽衆還沒來。

手機鈴聲和尾音完美的銜接,幾乎讓人分辨不出是不是彈奏人又開始了一段新的旋律。方不凡從容地摁下接聽鍵,韓子虎那急躁的聲音瞬時從電話裏穿了出來。

“提前通知一下,明天我們會同步放出你的報道。”

“我知道啊,之前你們有個部門派人和我們對接過了。”臺上信號不好,他緩緩起身,從側邊走到下面的觀衆席。

電話那頭明顯因為自己不是第一個告知的人而感到失落,嘆道:“本來還想給你一個節日驚喜呢。”

“謝謝你了啊。”他笑道。

其實方不凡已經在這個日子裏收到過生命裏最大的驚喜了。

聽着厚重的回音,躺在椅子上的韓子虎皺了皺眉:“你在哪兒呢,怎麽聽聲音像是在從事演藝事業。”

“差不多是這個情況。”

不過是獨家表演。

“是不是趁着這個機會追人呢?”他心領神會。

方不凡下意識地聳了聳肩:“已經追上了啊,今天是浪漫的約會。”

嚼着糖的韓子虎将“約會”那兩個字默念了一遍,覺得嘴裏那股甜味都比不上電話那頭的含糖量。

Advertisement

“行吧,那就提前祝你約會順利。”

時間不停流轉,坐在臺下的男生又一次彈起了熟悉的前奏。他其實對古典樂一竅不通,但唯獨對這首情有獨鐘。

有的時候喜歡的不一定是某個東西,而是它背後的回憶。

李卓爾一直在店裏忙到下班才喝上一口水,她懷疑周圍的大學生全都選在了今天出游,不然怎麽店裏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從沒空過場。

直到方不凡拉着她的手上了車,迷迷糊糊的人還在思考架子上有沒有什麽貨漏補了。

“想什麽呢,怎麽魂不守舍的。”

修長的手指劃過面前的時候,李卓爾才意識到他在給她系安全帶,可關鍵問題是,自己怎麽會在車上?

“今天帶你去個好地方。”方不凡似乎察覺到她在想什麽,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緩緩将車開了出去。

音樂廳在便利店西邊不到兩公裏的地方,此時正是下午五點多,橙紅的光輝中,兩個人像是在追逐落日。

副駕駛上的女生微微閉上了眼,感受這貼面而來的溫柔。

到達目的地,方不凡自然地牽起李卓爾的手朝音樂廳走去。

“看音樂劇嗎?”她看着建築物上的三個大字,有些疑惑地扭頭問道。

平日裏有問必答的男朋友此時卻不說話,只是加快腳步拉她走了進去。

能容下一百來人的空間此時空空蕩蕩,不明所以的李卓爾被領至中間的位置坐了下來。

難道是方不凡包場了?

然而擡腳要走的人很快打消了她的想法。

“你不和我一起看嗎?”她拉住一閃而過的衣袖。

“今天我可是表演者。”方不凡安撫地摸了摸她的手背,緩步走到臺上。

燈光亮起的那一刻,仿佛打開了時光機器。酒紅色的幕布上挂着的是印有柏盛中學字樣的橫幅,臺前放着紮成束的氣球,圍着那架鋼琴。

幾乎一切都和畢業那年一樣,她甚至能聽到同學們在下面隐含着興奮的聲音。

就在那一瞬間,李卓爾明白他想要幹什麽了。

跳躍的指尖下流淌出優美的音符,一曲《致愛麗絲》盤旋在音樂廳上空,那是一首用來許願的鋼琴曲。

舞臺下的女孩在心中默默附和着,她閉上眼,輕聲向上天說出自己的心願。再睜眼的時候,樂聲戛然而止,方不凡已經站在了臺中央。

塵埃飛舞的光束下,他是長途跋涉的少年。

“我有一個特別喜歡的女生,”方不凡頓了頓,“就坐在下面,她會給我做三明治,帶我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裏尋找歸屬感。那天站在你身邊,其實我想說的是,李卓爾,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等你。”

短暫的幾秒沉默,臺下的人含着淚說了一句“好啊”。

她在最好的青春裏告白,今天有了回應。

燈光下的人從臺上下來,不知從哪裏變出來一束洋桔梗放在李卓爾懷裏。

花店的花很多,但玫瑰豔麗,滿天星清淡,唯覺得這盛放的桔梗和她最配。

“沒想到原來是這個驚喜。”拿着花的人笑得開心,上前摟住了他。

方不凡輕柔地抱着她,任由她的頭靠在肩膀:“雖然我第一次談戀愛,但也是有備而來。”

靠近心口的位置傳來一陣羽毛拂過的觸感,想來是靠着的李卓爾在笑:“可我怎麽感覺你會的挺多的呀?”

“沒有,我都是現學的,一些比較華麗的招兒都是匡澤教的,我真是第一次談。”營造的剛好的形象一下繃不住了,他有些急了,扶着李卓爾的肩讓她看着自己。

女生咯咯直笑,高中的時候都是方不凡逗她,眼下形式轉變,這個笨嘴拙舌的人倒是讓人覺得可愛。

“逗你玩呢。”她又重新撲到那人溫暖的懷裏。

幽暗的燈光下,一對戀人站在那兒靜靜地抱着彼此,好像要把失去的時間都補償回來一樣。

過了好久,李卓爾才悶悶地說了一句:“其實我也是。”

站着的男生沒反應過來,直到低頭對上那雙泛着亮光的眼,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

方不凡輕柔地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寵溺地說:“你不用去網上學那些,你只要出現在我面前,我的喜歡就自動會溢出來。”

透進來的月色皎潔,籠罩着失而複得的人。

一陣急促的鈴聲劃破暧昧的氛圍,方不凡環着的右手松了松,拿出了手機。

“喂。”他一手握着旁邊的人,接起了電話。

“不凡,今天有應酬嗎?怎麽沒見你在家?”

想來是趙珂女士今天去送了東西,卻沒發現兒子的蹤跡。

“呃…我現在在外面有些事,晚些再回去。”

興許是察覺到了什麽,電話那頭的人沒再多說。

屏幕變為黑色的一瞬間,方不凡瞧了瞧旁邊默不作聲的李卓爾,隐隐約約看見臉頰上的兩團紅暈。

“怎麽了?是不是聽見我媽的聲音有些不好意思了,因為自己拐跑了方家最帥氣的兒子。”

聽到這兒,李卓爾的臉更加燙了:“你快別瞎說了,是這兒太悶了,我有些喘不過氣。”

方不凡一邊牽着她往外走,一邊笑着說:“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是自願和你跑的,再說你不是早就認識我媽媽了,她之前還說要見見你呢。”

李卓爾任由他牽着,支支吾吾道:“我也不知怎麽回事,就是有些緊張。”

身份轉變之後他們不再是鄰居,而成了戀人了。這意味着人與人之間的包容度發生變化了,可能變得越來越大,也可能越來越狹窄。

畢竟一個只是偶爾接觸到的人,另一個則是要朝夕相處的伴侶。

“別擔心了,我爸媽都可喜歡你了。”方不凡上了車,捏了捏李卓爾有些僵硬的臉。

其實她之前完全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感情,喜歡也好,讨厭也罷,那都不是自己的課題。但是一旦你有了喜歡的人,你就會開始考慮對他而言重要的人是否會接受你。

愛情讓人長出翅膀,但也生出牢籠,即使你知道那扇門是開着的,卻仍然囿于籠底。

回到家,方不凡望着走在前面的人,輕輕拉住了她的衣角:“在你準備好之前,我不會強迫你和我一起回去的。”

自以為掩飾地很好的人僵了一下,随即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我就是…就是有些害怕,萬一你爸爸媽媽發現我其實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麽好呢?”

“不會的,”他指了指蛤蜊,“我們家每一位成員都喜歡你。”

怕她不相信,又補了一句:“之前李嬸就說它可喜歡你了,看見你就往你身上撲。”

李卓爾笑了,用食指點着他的腦袋:“那是因為我也喜歡它啊,動物很敏感的,你對它的喜歡是可以被感知的。”

“是啊,”不知道被戳到哪個痛處的方不凡忿忿地坐到沙發上,“頭像也是它,發的動态也都是它,大家都知道你喜歡蛤蜊。”

莫名被卷進輿論中心的薩摩耶蹲在李卓爾旁邊,嗚咽了一聲。

“還會告狀了。”他瞥了地上的狗一眼。

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個身位的人,李卓爾的眼尾微微上揚。這是其他的人都不知曉的一面,獨屬于她的一面。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她問。

“什麽?”

“愛屋及烏啊。”李卓爾順勢坐到了旁邊,挽住了他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差不多要完結啦,感謝收看~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