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7
安東尼奧之前在帝國學院導師的會議上,見過這位銀發青年。
于是他熱絡地朝這位同事打招呼:“下午你沒課嗎?”
赫洛斯銀白的眼睫微微下壓,未被光芒照亮的一側唇角輕輕上揚。
“沒有。閣下呢?”
安東尼奧攤開雙手:“有。我帶我的學生去上課。”
清雅的銀發青年取出一副細框眼鏡,不慌不忙地戴上。華美的紅眸在水晶鏡片下微微眯起。
“閣下确定這是你的學生?”
“我的課可是很受歡迎的。”
安東尼奧瞥了正準備開溜的聖女一眼,說道:
“小殿下,我們走。”
莉狄亞朝赫洛斯使了一個“回去再說”的眼色,便和安東尼奧匆匆離去。
一導師一學徒剛到教室,鐘聲便敲響了。
如果說一襲古典巫師袍,半長黑發垂落的安東尼奧閣下,如暗月一般蒼白陰郁。
那麽他身邊的聖女,便如春日的陽光與微風一般,所到之處萬物亦将複蘇。
學徒們注視着這位和導師一同踏進教室的少女。她有着一頭黃金般璀璨,波浪般溫柔的長發。碧綠的眼睛比任何翡翠和琉璃都要剔透。月白色的絲綢長袍剪裁完美,式樣見所未見,更是勾勒出纖長的身形,襯托出她聖潔高貴的氣質。
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莉狄亞露出一個營業笑容,便不慌不忙地朝教室的後排走去。
來聽死靈系法師講課的學徒,數量遠比聽【黑暗年代史】的多了不少。
再加上此時即将開始上課,莉狄亞好不容易才在後排找到了一個空位。
但讓她沒料到的是,空位旁邊坐着的竟然是一位熟人。
新任曼陀羅公爵,海登·德裘拉。
黑發綠眸的少年坐姿優雅,陰郁的氣質同死靈法師們無甚兩樣,還多了一分神秘和高貴。
看到莉狄亞走了過來,少年擡起鴉黑的眼睫,朝她揚起了唇角。
莉狄亞朝海登點了點頭,坐在了他的旁邊。
此時安東尼奧已經開始了講課。
死靈系的基礎是人體構造。安東尼奧用魔法在虛空中具現出了人體的三維解剖圖,從最基礎的各個器官開始講解。
同被認為是“奇跡”的治療神術不同,死靈系法師也可以進行治療,但更接近于“醫學”。
在古代的魔法國度,元素系魔法才是正統,死靈巫師被視為不祥與叛逆的象征。人們認為他們與屍體作伴,是瘟疫與災厄的源頭。
直到黑暗年代結束,人類帝國建立,大賢者在創辦帝國學院時,為魔法劃分了八大派系和若幹個小派系後,死靈系法師才得到正名。
人們也才認識到,比起治愈傷口的神術,精通解剖和人體構造的死靈法師,還能夠治愈疾病,為患者做精細的手術也不在話下。
當然,死靈法師也有令人聞風喪膽的一面。
他們可以召喚出骷髅和食屍鬼,甚至是來自地獄的可怖生物。
死靈法師不僅可以施放黑暗系的法術,還能轉化屍體,成為自己的助力。
相傳在古代曾有一位強大的死靈巫師,在一場戰争中複生了近萬名死去的士兵,一連攻陷了風元素之國的好幾個城市。直到風元素之國派出十餘位強者将其擊殺,才終止了這場一人造成的災難。
伴随着安東尼奧導師低沉沙啞的聲音,學徒們仿佛行走在數千年前的古戰場之中。閉上眼睛就好像能看見一排排死者伴随着巫師的吟唱緩緩站起,不知疲憊、永不停歇地朝生者的國度進軍。
雖然安東尼奧導師的授課比原本的“人體構造”發散了很多,學徒們卻聽得津津有味,直到放學的鐘聲敲響,才猛然回過神來。
安東尼奧朝莉狄亞擠了擠眼睛,便離開了教室。
莉狄亞朝身旁的黑發少年點了點頭,正準備起身離去。
不料,一只蒼白修長的手輕輕扯住了她的衣角。
莉狄亞回眸看去,眸光撞進一汪清澈的深湖裏。
以曼陀羅為名的少年正仰着頭,用蒼翠沉郁的眼眸凝視着她。
他臉頰白皙,膚質細嫩,淺粉的薄唇微微張開,像是準備啓唇述說。
于是莉狄亞笑了笑:“德裘拉大人,不妨有話直說?”她不着痕跡地輕瞥了自己的衣角一眼。
海登·德裘拉自知失禮,慌忙将手松開。
“抱歉,聖女殿下,我……”
莉狄亞搖了搖頭,也不開口詢問,只是用鼓勵的眼神注視着海登。
此時,大廳裏的學徒已所剩無幾,後排更是只有莉狄亞和海登二人。
陽光穿過教室邊緣的柳葉窗,拖出修長的一條條,灑在空曠的座椅上。
“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沒來得及向您道謝。”海登擡起鴉羽般的眼睫,幽深的綠眸凝視着金發的少女。
随即,他蒼白的臉頰上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小時候,我不太合群。同齡的孩子們去撿羽蛇蛋的時候,我總站在峽谷的上方冷眼旁觀。父親告訴我,身為未來的公爵,必須了解封臣們和敵人們的弱點和渴望,而要想了解,遠遠地看着可不夠。”
“我當時并不贊同父親的看法,而是近乎癡迷地學習起魔法。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
少年抿了抿唇,纖長濃密的眼睫輕輕垂下,半遮住哀傷清澈的眼眸。
“羽蛇谷地同精靈的領土相接,下方又封印着邪神之軀,曼陀羅的敵人早已注定……而我,卻忽視了這一切,将父親一人置于危險的境地。”
莉狄亞緩緩擡起手,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背部。
她什麽都沒有說。
可少女的手卻被少年反手握住了。
“我的殿下,我從今日起,以曼陀羅之名,發誓效忠于您。您的意志即是我的意志。任何不違背我的信仰和家族信條的事情,哪怕付出此生,亦将為您完成。”
在海登認真堅定的眼神注視下,莉狄亞卻發散了思維。
在原書中,曼陀羅家族的信條是“銘記仇恨與恩情”。所以實際上,海登的誓言幾乎等同于願意為了她做任何事,只要她不強迫他放棄複仇或者改信光明。
莉狄亞抽了抽被少年緊握着的手。
沒能将手抽出來。
她抿了抿唇,說道:“公爵大人,我認為您此舉有欠考慮。”
海登的碧眸宛如一把出鞘的刀。少年斜斜勾了勾唇角,“我已思慮多時。”
莉狄亞怔了一下。
黑發少年補充道:“您的敵人也是邪神信徒,借我的手讓他們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這樣不正符合您的利益嗎?我的殿下。”
莉狄亞原本不忍打擊海登。但她思慮了一下,還是道出了無情的現實:“可作為一名中階法師的您,比起狩獵者,更像是邪神信徒的獵物。”
海登的眼眸輕輕眯起,眸光變得讓莉狄亞感到有些陌生。
“這就是我來這裏的原因。”
在書裏,海登由于遭到刺殺,失去了施放法術的能力,只能在帝國學院一邊接受庇護,一邊學習魔法的理論知識。即便本人無法施法,但他改良的法陣和咒語,卻連大魔導師都贊嘆不已。
因此莉狄亞對于海登以後的成就,抱有很大的期許。
——這也是她當初選擇救下海登的原因之一。魔法上的天才,不該就此止步。
最後,莉狄亞還是接受了海登的效忠。
告別了曼陀羅公爵之後,莉狄亞并沒有召喚惡龍來接她,而是獨自沿着被夕陽照得金燦燦的林蔭小道前行。
她打算去學院的圖書館一趟,租借上課要用到的教材。
後面幾天的課她已經計劃好了:劍術、高等精靈語、大陸地理、高階神術……
一位銀發白袍的美人站在樹下。
黃昏的光芒透過樹葉的罅隙,灑在他如金屬般冰冷的發絲和寬闊的法袍上。在柔和的餘晖映照下,那張沒有血色的臉頰近乎透明。
仿佛他并不是人類,而是攜着光芒降臨人世的天使。
“赫洛斯。”莉狄亞小聲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看到他,她有一種莫名的心虛感。
可她好像也只是和安東尼奧去上課而已?
莉狄亞想不通。
站在對面的銀發青年卻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他半斂着銀白如霜的眼睫,眸色在餘晖中染上了漂亮的橘紅,其中變幻的色彩讓莉狄亞無端想起聖堂玫瑰窗上的彩繪玻璃。
清冷矜貴的青年一步步朝她走來。
莉狄亞垂眸看着他拖在地上的一條修長挺拔的影子。
這影子離她越來越近。
影子輕輕擡起手,握住了她的手。
手指被冰冷修長的五指攫住後,莉狄亞才如夢初醒。
二人沉默地對視着。
莉狄亞:“……這不合适。”
赫洛斯饒有興味道:“哪裏不合适?”
“你是導師,而我是你的學生。”
莉狄亞低垂着腦袋,今天她在他面前總感到莫名的心虛,尤其是現在二人還扮演着這樣的身份。
赫洛斯擡起眼睫,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你要去圖書館。”
莉狄亞朝赫洛斯鼓了鼓腮幫。
“你在轉移話題。”
赫洛斯沉默了一霎,否認道:
“……我沒有。”
“不,你就有。”
莉狄亞沒法将手掙脫,言語上便不肯落了下風。
作者有話要說:這裏解釋一下。
海登是莉狄亞等人之前在墓園裏救下的少年。
他向莉狄亞宣誓效忠,有兩層動機。
一是在墓園裏獲救之時,他曾伏在莉狄亞的肩上顫抖。莉狄亞魅力值極高,海登又驟然脫險,不可避免地會産生“吊橋效應”。所以海登出于私心,借效忠來拉近與喜歡的少女的距離。
二是成為了曼陀羅公爵之後,海登必然要向邪神信徒複仇。向光明聖女效忠,是因為他們有共同的敵人,反過來也可以通過與聖女的這層關系謀取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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