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四)

明月居裏,雲初末已經悶在房間四五個時辰了,不曉得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雲皎走到他的房間外,試探地敲了敲門:“雲初末。”

屋子裏的水聲頓時停了,良久之後:“作甚麽?”

雲皎絞着衣服上的花帶,斟酌地問:“你幫我一個忙,可以麽?”

幾乎不假思索的,傲慢懶散的聲音傳來:“不可以。”

“你……”雲皎剛想發作,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珠一轉:“你現在是在沐浴麽,要不要我進去幫你?”

“不要!”雲初末斷然拒絕了她,那語氣就像是一個被當衆調戲的大姑娘。

“哎呀哎呀,你不要害羞嘛,我知道你在長空之境裏受傷了對不對?一個受傷的人沐浴多不方便,人家這也是一片好意。”雲皎說這些的時候,還在心裏暗暗呸了自己一聲,雲初末這個臭不要臉的會害羞?光是聽了就讓人想仰天長笑三聲好麽?

房間裏,雲初末一臉警惕地望着房門,生怕她莽莽撞撞真的闖進來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現在你可以走了。”雲皎裝作沒聽到,老實巴交地哦了一聲:“那我進去了,我真的進去了,我真的真的進去了。”

“你敢!”雲初末急忙喊了一句,咬了咬牙威脅道:“你要是敢進來,看我不打死你!”

難道真的在沐浴?雲皎嘟着小嘴看天,悶聲嘀咕着:“有什麽不敢的,反正又不是來看你的。”

她伸手就推開了房門,緊接着聽到嘩啦一聲響,從門上掉下來一盆水,把她從頭到腳澆了個遍,雲皎愣了片刻,淡定地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怒火攻心,氣沉丹田的吼道:“雲、初、末!”

不遠處,雲初末氣定神閑地坐在椅子上,墨發的發梢還是濕的,僅用一條白綢簡單的束着,原本蒼白的臉色因被熱水蒸騰,顯出不自然的紅暈,身上的衣服亦是松松垮垮的,看起來真是剛剛沐浴出來。

奸計得逞,他笑得彎了腰,精致好看的眉眼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然後擺出最天真無邪的表情,攤了攤手:“我說過不讓你進來的,是你非要闖進來。”

“你你你……”雲皎氣得說不出話來,憤憤道:“明明是你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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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初末毫不在意,攏了攏半濕的墨發,單手支頤懶洋洋道:“說吧,你來找我有何事?”

雲皎撅着嘴,一臉委屈憤懑的樣子,她幽怨地瞪着雲初末:“你可不可以把輪回石借給我用一下?”

“不可以。”雲初末從桌子上拿起折扇,沒有打開,只在手裏惦着把玩。

雲皎扁了扁嘴,央求道:“就一下下。”

雲初末望着她的眼神似乎帶着笑意,學着她的語氣:“就一下下下下也不可以。”

“你這個人怎麽可以這樣小氣!”雲皎很是生氣,氣呼呼地瞪着他,甚是可愛有趣。

雲初末撐着下巴,精神困頓地注視她,地問:“給我一個理由,我為什麽要幫你?”

雲皎扁了扁嘴,做出最凄楚可憐的樣子來:“你把我弄得這麽慘,難道不應該補償一下嘛?”

雲初末的眉眼中帶着笑意,手裏拿着折扇,打量了她幾眼悠然道:“如果你每天都能被我弄得這麽慘,或許我會認真考慮一下。”

雲皎神色凄楚,語氣溫軟地指責着:“你怎麽可以這樣欺負一個弱女子,而且還是忠心耿耿陪了你百年的弱女子,她一直費心盡力的照顧你,給你做飯,幫你施法,奧,最近還一直給你煎藥……”

“弱女子?”雲初末好像受到了驚吓,四處找尋:“在哪裏,我怎麽沒看到?”

雲皎差點就伸出小指頭指着自己,心情很挫敗地提醒他:“我……”

雲初末冷淡淡地奧了一聲:“你不算。”

雲皎簡直怒發沖冠,雲皎簡直怒不可遏,最終陰測測地化作了一句:“為什麽!”

“嗯……”雲初末懶散地想了一陣,偏過頭看她,語氣一定一定的:“我認識你到現在,就從來沒拿你當做女子,哦,弱女子。”

雲皎咬着銀牙,半晌憋出了一句:“我……謝謝你啊。”

雲初末氣定神閑地展開折扇,翹着二郎腿:“不客氣。”

雲皎氣得身子歪了一歪,跺腳大大地哼了一聲,扭頭就走出他的房間了。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厚臉皮的人,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然而,等到她剛走出來沒幾步的時候,一想到來找雲初末的目的,頓時又後悔了。

銀時月這件事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他們也已經得到了他的魂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東西總是放不下,或許,是因為銀時月死前的那句話——

一千年了,或許你不知道,我竟是這般深愛你的。

這是他的遺憾,由長空之境所帶來的遺憾。如果沒來明月居的話,對于姜雪羽而言,他還是一個值得信賴依靠的朋友,至少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銀時月雖死,但是姜雪羽還活着,而且如果她計算得沒錯的話,再過幾天便是那姑娘的死期,可惜當時使用輪回石查探銀時月的過往時,被雲初末那個壞蛋打斷了,她都沒能看到姜雪羽究竟是怎麽死的。

銀時月拿靈魂來交換姜雪羽三個月的幸福和快樂,然而故事的最終,那些遺憾并沒有被彌補,反而令姜雪羽陷入更加深沉的痛苦中,這件事多多少少和他們是有些關系的,如果不能補救回來,她始終覺得心裏難安。

雲皎買菜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着這些事情,沒想到忽然被一個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攔了下來,那老婆婆渾濁蒼老的眼睛望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是那個……”

雲皎激靈了一下,連忙道:“你認錯人了!”不等那老婆婆反應過來,連忙拎着菜籃子跑了。

她一路小跑到街巷中,扶着牆壁大口大口地喘息,腦門上驚起了一頭的冷汗。

方才那老婆婆她是認識的,大約五十年前,她經常到酒坊中為雲初末買酒,這位老婆婆就是那座酒坊的一等舞姬,當年容色豔麗,語笑嫣然,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富家子弟。聽說後來嫁給了一個富商為妾,富商死後,便被當家的主母趕了出來,身世凄慘地飄零了許多地方,如今淪落成這副模樣。

其實,如果沒有遇到雲初末的話,她現在的命運也不過如此吧,在這長安街上,每個人都為了生存而奔波忙碌,然後漸漸蒼老在歲月中,受盡了人世間的苦楚磨難,最終死在一個未知的時間和角落裏。

人類的可憐之處便在于此,不知為何而生,也不知何時會死,往事不堪回首,未來又飄渺非常,稍有些覺悟的人還會思考自己人生的意義,然而,他們終其一生所得到的答案不過就是:人生的意義,便是給人生找一個意義。

可是,人類的幸運之處往往也在于此,因為不知為何而生,所以才活得渾渾噩噩,懵懵懂懂,少了許多不該有的執念和杞人憂天,也沒有前世今生割舍不下的痛苦和眷戀,因為不知何時會死,所以才會無所畏懼,安安心心只管過好每一天。

雲皎回到明月居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推開房門發現桌子上擺着一個錦盒,她滿腹狐疑地拿在手裏掂了掂,回想起今日被雲初末很惡劣地戲耍了一番,她連忙把它丢在桌子上,如臨大敵地對峙了好久。

如果打開的話,裏面會飛出來什麽東西?小刀,銀針,還是死不了人、但會把人整到慘兮兮的毒藥?想到這裏,她氣哼哼地掐腰,手指着那個錦盒:“你還想整我,我才不會上當呢!”

就在她繞着那個錦盒,一臉警惕地打量着的時候,雲初末負手站在明月居的閣樓上,透過對面半開的窗戶,靜靜注視着她滑稽的舉動,唇角勾起些許無可奈何的微笑:“笨蛋……”

良久之後,都沒發現裏面有動靜,雲皎大了膽子,小心翼翼地掀開了錦盒,一顆潤滑的石頭靜靜地躺在裏面,乍一看和普通的玉石沒有區別,只是每當碰觸的時候,都會散發出陣陣的金光。

輪回石?雲皎一陣疑惑,伸手把它拿在手裏,若有所思了好一陣兒,這才了然地點了點頭。

或許是雲初末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究竟有多惡劣,所以現在拿它來當作賠罪吧?要不就是雲初末的腦袋突然開了竅,深刻頓悟到她其實是個溫柔可愛的弱女子,所以打算從此以後都細心體貼地對她好了?

綜合過往種種,雲皎仰天長嘆了一口氣,覺得還是前者的可能性高一些。于是,該怎麽才能讓雲初末認識到她其實是個弱女子,成了她人生中的又一個難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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