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章節

旁邊,語氣威嚴道:“跪下。”

蕭蕭看了蕭孟虧一眼,緊接着神情肅穆的跪了下來,呆呆的望着那個女子,想着師父這麽多年的苦苦相思,一時間心中又是酸澀,又是悲痛。

蕭孟虧也緩緩轉身,朝着那個女子跪了下來,身姿颀長而又絕然:“師父,弟子即将為您清理門戶,誅殺叛徒,此戰生死未知,您好好看一看蕭兒,在天之靈,保佑她……”

蕭蕭聞言瞪大了眼睛,向前跪了兩步:“師父,您是什麽意思?難道要我在這個時候,抛下您,抛下神龍教不管?”

蕭孟虧沒有回答,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仿佛下定了決心般:“蕭兒,今日一戰,在所難免,我已做好玉石俱焚的準備。”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注視着蕭蕭震驚的表情,繼續道,“只是有一件事,我還放心不下……”

蕭蕭聽此靜默了下來,她自小在神龍教長大,自然知道師父的性子,不只是師父,神龍教的衆多教衆中,哪一個不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既然師父早就有此決斷,她便沒有阻攔的資格,只得強忍着心中的悲痛,鄭重點頭道:“師父,你說吧。”

蕭孟虧轉過身,身姿背對着蕭蕭,目光靜默的望着那個女子,淡淡的聲音說道:“碎雲淵的冰雪涯上,種着一株紅梅,她生前最是喜歡,你好生照看,不要讓它……枯死了……”

蕭蕭皺起了眉,溫熱的淚水從眼眸中流了出來,她擡首望着站在面前的人,哽咽着向蕭孟虧深深叩了一首:“是,徒兒拜別師父……”

蕭孟虧負手背對着她,終于合上了雙眸,嘆了口氣,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去吧。”蕭蕭依依不舍的站起身來,注視着師父的背影,一步一步退着走出了冰室。

冰室中,蕭孟虧複又睜開了眼睛,呆呆地看了那個女子許久,他緩步走到她的身邊,沿着冰床坐了下來,凝眉注視着她,溫柔輕聲的開口:“你等一等我……”

他伸向了那個女子的手,将她手裏握着的靈珠拿了出來,這是一顆淡金的靈珠,澄明剔透,在冰室中散發着聖潔溫暖的光芒,單是拿在手裏,便能令人感受到其中洋溢着蓬勃的生息,和洶湧而出的力量。與此同時,那個女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機與活力一般,屍體迅速的凋萎下去,最後變作白衣中的一堆塵灰。

蕭孟虧不再回頭,手裏握着那顆靈珠邁步走到石門邊,微微側首,又闊步走了出去。

神龍教的總壇中,此刻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曠野的風,無止息的吹着,好像想同這滔天的烈火般,将這座城池吞噬侵蝕殆盡。火海之中人們奮力厮殺着,嘶喊聲,慘叫聲,烈火燃繞的噼啪聲,以及大刀砍殺血肉發出的猙獰聲……

蕭孟虧站在神火宮的宮殿前,目光清淡的望着眼前這一片殺戮,身形伫立在空曠的長階上,落寞而孤獨,紫色的長袍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妖豔詭異,未挽的墨發在狂風中微微飄着,猶若一個氣勢滔天卻茫然空虛的邪神。

他望着血海滔滔,唇角勾起幾近瘋狂冰冷的笑意。殺吧,殺吧,這只是他與卓鼎天兩個人的恩怨,這麽多人過來湊熱鬧做什麽?

反正來再多的人,也只是憑添他的殺孽而已,聖靈珠的力量加上他的武功,別說這幾個愚蠢無知的江湖匹夫,就連整個神龍教總壇都會淪為一片廢墟。到時候,所有該死的人,所有該了結的事,都将會在這場殺戮之中,随着他,永遠的埋藏在神火宮的往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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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靜靜地注視着下面黑壓壓的人群,恍若在他們之中看到了卓鼎天的身影。

碎雲淵的雪,現在還在下着麽?

在那山崖平坦的山谷中,是不是還建着幾間簡陋的木屋,木屋之中,會不會還住着一位白衣俏麗的女子和一個老實木讷的孩子?他們相依為命,年齡相差不大,卻一直以師徒相稱。是不是有一天,忽然有個渾身血污的少年突然闖入他們的生活,打破了那裏的寂靜?

如果是這樣,可千萬不要給他開門啊……他們看不到那個少年英俊爽朗的外表下,掩藏着狼子野心的醜惡猙獰,他們也感覺不到那個少年溫和正直的背後,那柄森寒陰毒的刀鋒……

他們收留了那個人,給他食物,為他療傷,擊退了那些追殺他的刺客,甚至還把他留了下來,教他武功,跟他一起生活,天真的幻想着三個人可以彼此依靠,相伴到老,如此的推心置腹,如此的深信不疑。

于是,悲劇就這麽發生了。一群黑衣人突然闖進木屋,擄走了那個少年,他們一直追到碎雲淵上,那時候天空上還飄着雪花,雙方對峙,激戰一觸即發,她能抵擋過敵人招招致命的攻擊,也能擋得了鋪天蓋地的鐵箭,卻終究沒能躲得過身後心愛之人的藏在袖中的短刀……

碎雲淵的風,還真是冷啊,她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筝,被人推下萬丈的懸崖,無論他怎麽努力的伸出手,始終都觸不到她的一阕衣角,他看到她手腕上流淌着鮮血,染紅了素白的衣袖,他看到她的眼睛緊閉着,血肉模糊,那時候他想,她的心一定很痛吧,因為再也流不出眼淚,所以只能把它吞回到心裏。

之後呢?又發生了什麽?

蕭孟虧的目光靜靜地注視着火光,映在眼眸中無比的幽涼。

是的呢,二十多年前,也是這樣月高風黑的夜,也是這樣罪惡滔天的血海,他屠戮了一個山寨,在那些人的手中搶來麒麟角,抱着她千裏跋涉去求麥藥郎,麥藥郎告訴他,她還有些氣息,大概能夠救活,不過需要這天下至珍至貴的寶物。

于是,他便開始了那場漫長而又痛苦的旅程,不斷的找人挑戰,傷痕累累,不斷的殺人,殺到麻木,盡管在這之前,他連殺一只雞都會覺得不忍心。

善良木讷的孩子,總是不懂得該怎樣才能表達自己的感情,卻是一直都記在心裏的,正是因為把什麽都埋在心裏,所以日積月累才會那樣的沉重,沉重到有一天,連他自己都負荷不了,當那個人不在了,他的世界便也就崩塌了,一個迷了路的孩子,一個即将失去世界的瘋子,總會輕易的走上歧途,步入絕路。

那又有什麽關系呢?只要能夠挽救回她,即使這雙手上沾滿血腥,身負罪惡和殺孽墜入修羅地獄之中,又如何呢?

可是,那個該死的庸醫卻騙了他,他明明都把聖靈珠拿回來了,她卻死了。

他沒有殺了麥藥郎,因為知道即使殺了人家,她也活不過來了。他要帶着她,走到天涯海角去,在那裏,沒有漫天飛舞的冰雪,沒有渾身血污的少年,更沒有處心積慮的算計,和冷酷殘忍的背叛。

天水涯上匆匆二十年,再度回首那些過往,一切恍若雲煙。

是誰說過,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可知枯骨蜉蝣,朝生暮死之中,唯有心中的一點回憶是為永恒?正如那個人活在風華正茂的年代,而他,也從未曾離開。

心願與身違(五)

月色的銀灰,灑滿了天地,霍斬言行走在山林之間,步調不緊不慢,素白的衣袂泛着淡淡的月華,在這幽靜詭異的山林中,猶若午夜中盛放的白蓮。此刻,他的腰間系着一把長劍,身姿清冷,舉止優雅,卻也終究有點江湖人的樣子。

他走在天水涯後山的那條小路中,舉頭便能看到那座巍峨高聳的宮殿,上方的天空已經被火光映得通紅,宛若朝霞一般,甚至側耳細聞時,還能聽到神龍教總壇傳出的厮殺聲,那樣的嘈雜,那樣的混亂,一定死了不少的人。

他的唇角勾起些許冰冷的笑意,邁着步子好像閑庭信步一般,朝着山頂的那座宮殿緩步接近,衣袖和衣襟處的銀線流雲,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森白陰冷的光輝,映襯着白玉雕琢的臉龐和精致好看的眉目,清貴逼人。

過了今晚,他便離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神龍教的聖靈珠,以及整個武林的至尊之位,那些他答應父親的,身為樓主應該帶給江月樓的,終将會實現。每當想起這些,冰冷的血液都會跟着沸騰起來,死寂的人生中,頃刻劃過足以耀亮世界的火焰。

霍斬言想到此,一向清冷的眸光中染上了些許熱切,他微微頓首,加快了腳步沉默向前走着。仿佛前方正在等待着他的,不是那個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不是那場注定你死我活的拼殺,而是被他魂牽夢萦已久的冒險挑戰,以及深切渴望的凱旋之音。

耳畔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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