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章節
天迎到山莊的大廳內,卓玉嬈低聲施禮,緩緩說道:“爹爹來到江東,怎麽也不事先通知女兒一聲?”
侍女給卓鼎天上了茶,不過他只是做做樣子,将杯子拿在手中,溫聲答道:“一個月前漠北出了一幫流寇,我和你師兄率人前去剿匪,沒想到卻聽到了斬言去世的消息,這才匆匆忙忙趕回來,可惜還是錯過了他的喪禮。”
卓玉嬈見他并未喝茶,她的眸光微動,唇角緩緩扯出一個笑來:“難怪我看山莊外駐紮着許多人……爹爹事務繁忙,那時身處千裏之外,自然趕不回來的。”
卓鼎天聽到女兒這樣說,面容裏閃過一絲尴尬,他去沒去漠北,卓玉嬈和他都心知肚明,而山莊外的那些人,亦不是他從漠北帶回來的。一個月前,确實有一支人馬從左岳盟出發,前往漠北剿匪,不過領頭的人卻是左岳盟的大弟子江昊。
那時卓鼎天聽說霍斬言瘋魔的消息,迫不及待的想聯合女兒傾吞江月樓,但是他又怕江昊留在身邊會礙手礙腳,因此才編了這麽一個理由将他打發出去,後來聽到霍斬言去世的消息,他之所以沒有前來江東吊唁,是怕霍斬言詭計多端,利用詐死的假象引他來江東。
不過,經過後來幾天的觀察,他發現心腹大患的霍斬言确實已經死了,便急急忙忙的趕到江東,找女兒來實現自己的計劃。
卓玉嬈坐在下座,目光平淡的望着自己的爹爹,緩緩說道:“爹爹為什麽不喝茶呢?是怕江月樓的茶水比不上左岳盟麽?”
卓鼎天不是滋味地清了清嗓子,不知道怎麽了,從他再次見到女兒開始,就隐約覺得現在的玉嬈有些奇怪,他本來就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對親生女兒都抱有警惕和提防,又怎麽可能在心腹大患的家裏喝茶?
他故意笑了笑,客氣道:“你這丫頭,說什麽傻話?”
這時候,一個人影猶猶豫豫地從門口探出頭來,似乎有話想對自家的小姐說,卓鼎天認出這個便是左岳盟裏的侍女,于是提醒卓玉嬈道:“玉嬈若是有事,便先下去忙吧,不必在此陪我。”卓玉嬈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轉過頭向卓鼎天點了點頭,邁步走了出去。
見卓玉嬈的身影消失在大廳內,卓鼎天迅速地換了他和卓玉嬈的杯子,緊接着正襟危坐等候女兒回來,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不消片刻,卓玉嬈果然回來了,閑話家常般問道:“爹爹此番回來,怎麽不見師兄?”
卓鼎天見她掀開杯蓋喝了一口茶,便放下心來,也裝模作樣地抿了一口,擱在桌子上,回答道:“漠北那邊的事還沒有解決,你師兄現在還在漠北。”
卓玉嬈的神情間看不出一點破綻,語氣清淡的道:“是麽,那真是可惜了……”她頓了頓,不緊不慢的繼續道,“女兒在石塔內發現了江月樓的武功秘籍,本想邀爹爹和師兄一同看看。”
卓鼎天一聽江月樓的武功秘籍,剩下的那只獨眼中閃過一抹炙熱的光芒,他朝向卓玉嬈那邊傾了傾,詢問道:“什麽樣的秘籍?”
卓玉嬈望着他微微笑了,緩聲答道:“女兒也不知,那些秘籍刻在頂層的石壁上,晦澀難懂,實在令人看不明白。”
卓鼎天眸中的貪婪更勝,他咽了咽口水,極力掩飾着內心的狂喜:“既然你看不懂,為父幫你看看便是,興許能看出些什麽。”
卓玉嬈順從的點頭,站起身來道:“女兒這就帶爹爹去。”
此時已近夜晚,整座江月樓都籠罩在朦胧的夜色中,卓鼎天行走在其中,不由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個山莊裏,似乎靜了一些。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石塔的頂層,昏暗的塔內燃着燈火,像是跳動在幽冥之畔的鬼靈,卓鼎天迫不及待的搶先一步走進了塔內,猙獰的面容裏盡是貪婪,他瞪大了眼睛仔細去看岩壁,然而看了半晌也沒有看到卓玉嬈所說的武功秘籍。
他疑惑的看向卓玉嬈,問道:“玉嬈,這……秘籍呢?”
卓玉嬈的身姿站立在入口,在月光下更顯得清冷絕然,她緩緩問道:“爹爹,玉嬈一直想問您一句話,您可曾……真正拿玉嬈當過女兒?”
卓鼎天顯然不耐煩,但是為了武功秘籍,又不得不與卓玉嬈周旋,他故作溫和的笑着,俨然一個慈父般:“當然了,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現在做得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冰冷的月光下,卓玉嬈凄然的笑了,她鄭重地點了點頭,淡淡道:“女兒明白了。”
見卓玉嬈被自己糊弄過去,卓鼎天也跟了笑了,他向卓玉嬈走了幾句,帶着幾分誘哄:“乖,乖女兒,你知道就好了,來,快告訴爹爹,秘籍在哪裏?”
卓玉嬈靜靜注視着自己的爹爹,唇角勾起淺淺的笑意,她的聲音溫涼幽靜,恍若來自地獄一般:“江月樓的武功秘籍已被我燒了,爹爹……你永遠都得不到了……”
卓鼎天聞言一愣,皺眉:“燒了?”
他慈祥溫和的面容頓時變得猙獰,身形一閃,頃刻來到卓玉嬈的面前,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陰毒的威脅道:“你再說一遍?”
淚水從臉龐緩緩劃下,卓玉嬈目光平靜的望着自己的爹爹,由于脖子被掐住,所以呼吸不暢,說話也斷斷續續:“……爹爹……不是……說做得這一切……都是為了……女兒麽……”
卓鼎天的臉上滿是扭曲,因為缺了一只眼睛,所以更是顯得猙獰:“為了你?哈哈哈,我卓鼎天只要這一生權壓四海,哪管以後洪水滔天?”
他死死掐着卓玉嬈的脖子,眼珠裏滿布血絲,陰狠道:“看在你我父女一場的份上,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乖女兒,快告訴爹爹,秘籍在哪裏,江月樓的神功秘籍在哪裏啊?”
卓玉嬈的臉色通紅,她艱難的咳了咳,幾乎喘不上氣來,清麗的眉目中盡染悲涼:“……爹爹,你不要……怪女兒了……”
卓鼎天一愣,下意識的問:“你說什麽?”
看着卓玉嬈清涼絕望的笑容,卓鼎天臉上終于流露出懼色,他側過頭驚慌失措的思考着到底哪裏不對,然而下一刻,腹中突然猛烈的絞痛起來,他往後踉跄了一步,同時松開了卓玉嬈,顫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面目猙獰的死死盯着卓玉嬈:“你……你竟敢……”
心有千千結(四)
江月樓的火,頃刻升了起來,大火像是一條巨龍般迅速蔓延在整座山莊,與此同時,殺戮的嘶喊聲頓時響徹雲霄,從江月樓的每個房間內,都沖出嚴陣以待的守衛之人,此時無論侍女還是家奴,就連年過半百、打掃庭院的老奴都拿着兵器,和左岳盟的弟子拼殺起來。
卓玉嬈的臉,在火光的映襯下忽明忽暗,她站立在江月樓的頂層,語氣清淡而緩慢:“這是您曾經交給我的孔雀翎,現在……我把它還給你。爹爹,你明白了麽?這樣的江月樓,是不容任何人玷污的……”
她的眼簾低垂,恍惚想起了幾天前的情景,那時她将山莊內的錢財散盡,留下的那些準備給江月樓的侍女奴仆們,讓他們帶着銀兩各自回鄉避難,卻沒想到,整整六百三十二袋銀子,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拿走。
這些人大都是因為災荒戰亂家破人亡,流落到江東投靠江月樓,他們在這個世上已無親人,是江月樓給了他們一處安身之所,給他們住宿銀兩和安寧的生活,因此,對于他們而言,江月樓不僅僅是一個山莊,一個江湖組織,更是與他們息息相關的家。
平常的時候,這些人和普通的侍女家奴沒有區別,但是當江月樓受到外敵攻擊,他們便是守衛江月樓最堅實可靠的鐵壁,如此的忠心耿耿,如此的碧血铮铮,可惜身為樓主的霍斬言,卻再也看不到了。
可是,即使那個人已經死了,追随着他的人還是會堅守在江月樓裏,不讓外敵侵犯這裏一絲一毫,即使那個人已經死了,江月樓卻還矗立在這裏,一如歷代樓主傲骨铮铮的靈魂和身軀,永遠不倒。
可是那個人已經死了,她苦苦守護着這座空樓已再也沒有什麽意義,人的欲望永無止境,殺戮也永無止境,即使暫時擊退了這個,還是會有人源源不斷的找上門來。
那麽,她已無力守護的東西,便讓它徹底的毀滅吧。
屬于他的江月樓,她寧願親手将它毀掉,也不要任何人得到。
只是……只是斬言,會不會原諒她呢?她便是這樣愛着他的,炙烈而瘋狂,絲毫不輸給任何人,也不願同任何人比較,她只是想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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