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婆婆

涼歌看着茶幾上的紫砂茶具發愣。

聽說這是忍足和美當年還不姓忍足的時候收到的禮物,是一位來日本游歷的中國夫人送的,是中國清朝皇室流落出來的文物。如此級別的禮物家裏還有不少,擺在各個不起眼的角落。

旁邊響起咕嚕嚕的沸水之聲,忍足和美轉身拿起竹制的長柄勺,從茶釜裏取水,洗杯、置茶、洗茶、泡茶、出茶……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宛然入畫。

涼歌一開始還有心想幫忙,但是很快就羞愧的純欣賞了。茶道她只跟媽媽學過一點,她貌似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學的完全不專業。而且,忍足和美的手法看起來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日本茶道,難道是中式的?……反正不管什麽式她都上不了手就對了。

方才兩人來到院子裏不久,忍足和美叫人送來了風爐等物,竟是就這麽在她面前煮起了茶。忍足和美神色專注,整個人的心神仿佛融進了茶裏。涼歌除了對婆婆的崇拜又上了一層樓之外,心裏的疑惑也愈深。

親愛的婆婆大人啊,今天找她到底是為了神馬?

茶分好了,涼歌趕緊雙手接過,小心抿了一口,然後在婆婆大人興趣盎然的期待目光下萬分慚愧的憋出了一句,“……很好喝。”

忍足和美笑了。

涼歌內心流淚,理科生傷不起。

忍足和美估計本來也沒指望涼歌能說出什麽建設性的評價,自己品了會兒茶,頗為随意的開口,“聽說涼歌在和奶奶學織毛衣?”

涼歌:“啊?是的,”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過我學的不怎麽樣。”

忍足和美微笑,“關鍵不是你學的好不好,而是奶奶教的高不高興,她老人家既然喜歡你,你就要多去陪陪她,進一進晚輩的孝心。”

涼歌趕緊坐正點頭,“是。”頓了頓才又說,“我常聽人說,老人都喜歡孫子輩,因為年輕人多的地方熱鬧。”這是在避開所謂“老人家喜歡你”的說法。忍足和美至今不得忍足家承認,誰知道她和忍足老夫人的關系如何?這個“喜歡”可是不能附和的。

忍足和美點了點頭,仿佛沒有聽出任何不同,繼續和涼歌聊起了有關她新婚時在本家一周的經歷。

涼歌有問必答,貫徹的基本方針為:

一,大家都很和藹,對我都很照顧。

二,我絕對和忍足夫唱婦随不二話。

三,別的我都不懂。

如此這般。

終于在喝到第二杯茶的時候,忍足和美感嘆,“涼歌果然是個懂事的孩子,在媽媽面前也這麽小心。”

涼歌吓了一跳,正要開口,被忍足和美打斷,“聽說,侑士去找你道歉啦?”

涼歌被話題的跳躍性搞的有些轉不過彎,“啊?呃,不、不算是,學長只是跟我講他的想法而已……還是我先想差了,學長是不想我繼續瞎想吧。”一緊張,她又把忍足叫成了學長。

忍足和美微微搖頭,“他确實做錯了,本來就該去道歉。”

涼歌:“不、其實……”

忍足和美:“不用替他辯解了,他那別扭思維我一清二楚。”

涼歌沉默。

忍足和美的表情有些嚴肅的意味,“你之前大概是害怕他不想要吧。也難怪,就看他前段時間的态度,別說你要誤會了,誰都會以為他不喜歡。”看了眼繼續沉默的涼歌,她微嘆了口氣,“那麽,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他或者我和爸爸明确表示不想要,你會怎麽做?”

涼歌張了張嘴,說不出口。

忍足和美咬緊不放,“怎麽樣呢?”

涼歌想起剛才忍足和美抱怨的“在媽媽面前也這麽小心”,咬了咬牙,“我不想放棄。”

忍足和美挑眉,“什麽?”

涼歌豁出去了,頗有一種“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我不會放棄!”

忍足和美定定的看着涼歌的眼睛,涼歌感覺渾身開始冒冷汗。

突然,忍足和美展顏一笑,霎時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她笑的好不開心,“真像啊!”

涼歌有些傻了,“诶?”

忍足和美挑了挑眉,“涼歌,想不想聽聽我年輕時候的故事,有關侑士的出生哦。”

忍足回到家,進卧室裏換衣服,不意外的看到妻子一如往常的窩在床上看書。忍足不經意瞄了一眼,挑眉,居然是英文漫畫?

涼歌看的很專注。

這是美籍伊朗女作家Marjane Satrapi自傳漫畫《Persepolis》。畫工算不得多好,與大多日本漫畫的美型路線相差甚遠,但故事感人內容發人深省。

涼歌總喜歡沒事翻一翻,和書裏的主人公比起來,她要幸福的多了,何必煩惱。

她聽見聲音擡起頭,正看到忍足脫下襯衣□□着上半身。臉微微發燒,她轉頭看窗外,“侑士學長回來了?今天也好早。”

忍足穿衣服的動作頓了頓。

如此輕快的語調真是罕見啊,今天發生了什麽事?

涼歌等到衣服摩擦的聲音平靜下來,轉回頭滿是期待的看着忍足,“侑士學長,周末有空嗎?我們帶小梓去迪士尼樂園玩好不好?醫生規定的卧床時間已經結束了哦。”

忍足的鏡片頓時狂閃。

小梓少年這段時間心情很複雜,因為他即将有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真的高興不起來。

兩個月前,父親告訴他自己将會有一個新母親。

後母啊,他的前桌閑院千舟就有一個後母,看起來倒是沒什麽不同。小梓對“母親”這個詞彙沒有太鮮明的影像。對于別家的孩子來說,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而對他來說,生日是母親的忌日。每年生日的那一天,父親都會變的很沉默,他于是從未要求過生日慶賀什麽的,總是和父親一起去大阪探望母親。今年,卻是姨父姨母帶他去的,因為父親去接他未來的母親去了。

新母親,他從來只稱呼她為“涼歌阿姨”,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叫不出“媽媽”二字。長輩們似乎沒有糾正他的打算,他自然不會自己改口。

但是,現在,他才剛剛開始習慣家裏多一口人,居然又要再多一口?神馬速度這是?!

而且自從涼歌阿姨懷孕之後,父親對他的态度總感覺有些奇怪。都是那個還沒出生的家夥的錯!

離東京不遠的神奈川,真奈美坐在辦公室中,心情十分微妙。

那個禍害忍足,他到底是怎樣神奇的造人速度啊?上川涼歌,到現在為止看起來還好,不過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态度會不會變化?要不要跟父親商量一下,先把小梓接回家住?不等她糾結出個結果,電話響起。

真奈美看表,很好,真準時。拿起電話,不意外傳來某人的聲音,“奈美,準備下班了。”

真奈美嘆氣,放棄抵抗,“好,我這就下去。”

自從一時不慎中招以來,柳生變得格外羅嗦。本來他想要真奈美回家休息待産,被果斷無視了。開玩笑,懷孕9個月加上産後的月子至少一年。一年啊!在董事長養老總裁打醬油的情況下,她這個副總難道要吃幹飯嗎?

于是,柳生在提案一被否決之後迅速拿出提案二,快的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有預謀。提案二,真奈美必須保證每天9點之後上班5點之前下班中午兩個小時以上的午休。真奈美正待再次無視,被一句話戳中死穴,“或者,我還是告訴祖父岳父他們,問問長輩的意見?”

很好,提案二通過了。

于是,現在柳生每天早送晚接,真奈美的司機被放了長假。唉,從來都是她監督別人,現在換她自己被監督,這感覺……着實不好!真奈美最後看了一眼第二天的行程表,确定無誤。起身正準備離開,電話又響了。真奈美郁悶,要不要這麽催,她只是超了幾分鐘而已啊。電話裏傳出的卻不是柳生的聲音,“奈美,請你幫個忙咯?”

真奈美驚訝,“呃,佐伊姑姑?怎麽了?”

佐伊語氣很歡快,“把你的車和司機借我一天行嗎?”

真奈美:“可以,不過為什麽?”幸村家是車庫火災了還是怎麽,就算那樣,佐伊回本家借才正常啊,為什麽借到了她這裏?

佐伊:“我和茜約好了明天各自帶家屬去迪士尼玩,本來母親是同意的,可是今天早上在廚房頭暈了一下,母親知道後就不讓出門了。她還把精市的駕照沒收了,媽媽知道了肯定也不會借車給我們,所以只有拜托你了。”

真奈美無語,這種情況下找她借車,禍害她嗎?“佐伊姑姑啊,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吧,不然大家會擔心的。”

佐伊仿佛沒聽到一樣,突然用一種洋溢着純真祝福的語氣說:“奈美,聽說你終于懷孕了啊,柳生伯伯和媽媽要是知道了,該多高興啊。”

真奈美:“……”這到底是怎麽知道的,明明除了她和柳生,只有忍足一家三口知道。

佐伊繼續純潔的祝福:“精市請你替他轉告比呂士,作為曾經的部長他很欣慰。”

真奈美:“……”比呂士你對曾經的部長到底有多深的陰影。

真奈美試圖做最後的反抗,“佐伊姑姑,Maya還那麽小,去迪士尼會不會方便?”

佐伊很潇灑,“無視她,又不是她要玩,是我要玩!”

真奈美撫額,于是姑父你到底做了什麽,為什麽姑姑被你養的越來越像小孩子了?明明十幾歲的時候還是個很成熟理智的人啊!

真奈美終于走進停車場的時候,柳生已經準備要上去抓人了,“怎麽這麽久,今天很忙?”

真奈美的郁悶霎時找到了發洩口。

在柳生悲催的成為出氣筒的時候,在東京的忍足宅,忍足和小梓正在求知而不得。

晚飯桌上,涼歌再次提出周末的迪士尼樂園計劃。忍足不發表意見,小梓就糾結了。去吧,感覺不對勁,太主動了。不去吧,可他真的想去玩……

腫麽辦?他要怎麽表現才能既去迪士尼又不顯得很親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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