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十年後
“大哥哥二哥哥,你們說第一個到的會是誰呀?”
“我猜臨溪那丫頭吧,她那說風就是雨的急性子,簡直跟昭姨一模一樣,每回有什麽熱鬧,一準是跑得最快,沖在最前面的那個。”
“可是師伯是個慢性子啊,大哥哥你忘了,上回咱們大家出城踏青,臨溪一家是最晚到的,因為師伯慢吞吞地收拾了好一會兒的東西,可把臨溪和昭姨給急壞了!”
“不是她就是霍小寶呗,那小不點也最喜歡湊熱鬧了。”
“不行,你只能選一個,二哥哥你也選一個,嘻嘻,咱們看看誰猜得準!”
“……這有什麽好猜的,總共也沒幾個選項。”
“我不管我不管,你猜嘛!”
“……”
春光明媚的四月,鎮北王府裏的桃花開得正豔,清雅四溢的桃花香中,三個高矮不一的身影正站在朱紅的大門口閑聊。
站在最中間的是個身着粉色留仙裙,梳着雙丫髻的少女,瞧着約莫十來歲,肌膚雪白,烏發如墨,眉目清豔俏麗,雖然還沒有徹底長開,卻也已經難掩将來的風姿。
她右手邊站着的是個身高容貌都與她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少年,就是神色淡然慵懶,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而她左手邊站着的則是個比她高出将近兩個頭的少年,瞧着十五六歲的樣子,皮膚白,輪廓深,脊背直挺,身材高瘦,身上帶着少年人特有的稚嫩感,又已初初有了青年人的挺拔。
他與身邊的龍鳳胎長得有幾分相似,但眉目更為英朗,帶着蓬勃陽光的朝氣。
這三人不是別人,正是越瑢與蘇妗的三個孩子——福生、寧生與珠珠。
今日是蘇妗的生辰,他們是奉了父母之命出來迎客的。
時人不流行過生辰,就算過,也就是簡單請幾個親朋好友熱鬧一下,不像上了年紀後做壽那麽正式。因此蘇妗只請了私交甚好的幾家人,沒有廣而告之。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人聞聲送來了賀禮,這不兄妹三人正說着,便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帶着一堆禮物上門了,說自己是戶部侍郎家的管家,奉了家主之名前來恭賀鎮北王妃生辰的。
已經不再是小胖墩模樣的福生笑眯眯地迎上前,以家母早有吩咐為由好言婉拒了這些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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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止從容有度,顯然不是第一回辦這事兒,那管家大約也是早有心理準備,忙笑着說了幾句吉祥話,又客氣地推搡了一番,這才帶着那些禮物轉身離開。
寧生和珠珠有學有樣,也挨個婉拒起了後來出現的那些人。
衆人見此心中都很失望,卻也沒辦法,只能和那管家一樣,笑着表達了一番心意,然後恭敬離開。
自打十年前,鎮北王治好今上的嗓子,扶着他登基上位,又親自領兵出征西夏,在短短三年內将西夏打得徹底滅了國,還重創了心懷不軌的北狄之後,這京中就再也沒人敢把他當成那個除了修仙什麽都不會的世外人了。
到底是天生将骨的越家人,哪怕自小在山裏長大,也能做到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還有他夫人,那個看起來端莊柔弱,與尋常權貴婦人沒什麽區別的鎮北王妃,竟也是個上得了戰場,立得了戰功的!——雖說這事兒不合規矩,但今上都不曾責罰她,反而還封了她正兒八經的将軍職位,衆人自然也不敢再去指責什麽。
就鎮北王府如今這如日中天的聲望,和在徐太後及今上心目中十年了都不曾有所下降的地位,衆人争相讨好都來不及呢!
可惜不管他們再怎麽讨好,鎮北王夫婦都不為所動,也沒有半點要膨脹的意思,甚至今上十六歲那年,一直給今上當太傅,輔佐今上處理朝政的鎮北王還主動辭去了太傅之位,徹底還政于今上。要不是今上拼命挽留,他甚至還想直接讓長子襲爵,自己帶着媳婦兒游山玩水去。
世人這才明白他們兩口子是真的半點野心都沒有,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想要交好鎮北王府的人越來越多了。
畢竟就憑着鎮北王曾經立下的功勞和他們一家人在今上心中的地位,只要不造反不作死,今上必會厚待他們一輩子……
諸位管事們正想着,不遠處突然駛來一輛華貴的,帶有公主府标志的馬車,緊接着便從馬車裏沖出了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長得十分秀氣,行為舉止卻十分率直,只見他飛快地跳下馬車,沖着福生三人就沖了過去:“福生哥哥!寧生哥哥!珠珠姐姐!我來啦!我是不是第一個到噠?!”
“是啊,霍小寶公子,你最快了。”
福生笑眯眯地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朝他身後的五公主和霍雲成看去:“霍叔,玉姨,這回你們比我師伯他們來得早啊。”
五公主閨名沅玉,幾個孩子為表示親近,都叫她玉姨。她七年前嫁給了霍雲成,如今兩人已經生了兩個孩子,大的就是眼前這個霍小寶了,小的是個姑娘,今年才三歲,這些天有些生病,便沒有帶過來。
兩人一個金枝玉葉一個土匪頭子,按說是不好在一起的,不過當年越瑢出征西夏的時候,霍雲成也跟去了,并在那個過程中立下了不少戰功,因此得封将軍,這才有了尚主的資格。
兩人雖已成親多年,看着卻還是恩愛得很。尤其五公主,更是嬌嬌俏俏,完全沒怎麽變老的樣子。霍雲成比五公主年長幾歲,看起來倒是成熟了很多,只是氣質上還是有些浪蕩不羁。他失明的那只眼睛到現在也沒有治好,不過五公主也好,他自己也好,都不是很在意。唯一在意的,只有給鎮北王府送了許多年的禮卻從沒有送成功過的各府管事們。
一個土匪出身的泥腿子!半瞎子!憑啥能飛上枝頭娶到公主,還得了鎮北王夫婦的另眼相待!
正暗自不平衡着,後頭又駛來一輛馬車。
一看,清平郡主府上的。
衆人頓時又是一番羨慕嫉妒恨。
清平郡主就不說了,那個宋修和,不過就是個沒爹沒娘,僥幸被四方道長撿回去養大的孤兒罷了,竟好命地做了鎮北王的師兄,還娶了慶陽長公主唯一的女兒做媳婦!
真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當然他們的腹诽幾位當事人是聽不見的。只見清平郡主一邊下馬車,一邊念叨宋修和:“你看你,墨墨跡跡的,又比小五他們晚了吧?我就說了讓你快點快點,你非不聽……”
“就是就是,爹,下回可不許再這樣啦!”忙不疊附和她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淺碧色百花裙,肖似清平郡主,小小年紀便已豔麗如畫,叫人挪不開眼。她是清平郡主與宋修和長女宋臨溪,今年九歲,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四歲,一個兩歲,正叫清平郡主和宋修和抱在手裏。
宋修和好脾氣地沖容貌比十年前越發明豔動人的媳婦兒笑了笑,又溫聲安撫女兒:“好,都聽你的。”
母女倆被他這一笑,笑得沒了脾氣:“算啦算啦,咱們趕緊過去吧!”
倆小不點也跟着姐姐喊:“去去!”
宋修和失笑,帶着媳婦孩子上前與越家三兄妹打招呼,然後在他們的迎接下一邊和霍雲成兩口子說話,一邊進了屋。
他們倆後面,又陸續來了幾個這些年與蘇妗越瑢交好的友人,包括當年那個與越瑢共事過一段時間,還帶着越瑢養成了回家路上一定要給媳婦兒帶點什麽的好習慣的王旭。
福生算了算,确定人都已經到齊之後,便帶着弟弟妹妹要進屋,誰想就在這時,不遠處又緩緩駛來了一輛看起來豪不起眼的馬車。
“咦,怎麽還有人?莫不又是來送禮的?”
寧生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送禮也要挑時候的,這會兒都快中午了,應該不是。”
福生點頭,想說什麽,馬車已經在臺階下的石獅子旁停下,緊接着便從裏頭探出了一只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大手。
那大手上戴着一個成色極好的翡翠扳指,福生一看,樂了,跳下臺階就對來人道:“你怎麽出宮了啊?”
“自然是來陪蘇姨過生辰的。”緩緩從馬車裏走出來的少年,十七八歲的模樣,眉目精致,極為俊秀,臉上笑意如三月春風,說不出的溫暖和煦。他穿着一件月牙白的袍子,墨發束冠,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書生,溫柔而無害。
這人正是當今聖上昌平帝,也就是當年的元和或者說,念郎。
“給我母妃過生辰是順帶的,主要還是為了逃避太後娘娘的催婚吧?”福生頓時就壞笑了一聲。他和昌平帝自幼一起長大,情分如同親兄弟。在宮裏或者人前的時候,福生會對他用尊稱,但在人後,兩人說話一向是比較随意的。
這也是昌平帝要求的,越家人在他心目中地位特殊,他不希望自己做了皇帝,他們就與他生分了。
“元和哥哥!那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娶媳婦兒,入洞房啦?”珠珠也笑嘻嘻地擠了過來。寧生倒是沒有出言打趣,不過一雙和越瑢一模一樣的鳳眼也是看好戲似的看了過來。
昌平帝:“……”
他好笑又無語地挨個彈了一下腦門:“多管閑事。”
三兄妹很有經驗地躲開了。
珠珠:“這怎麽能是閑事呢!元和哥哥,這可是你的終生大事呀!我們這是關心你才問的!”
福生:“珠珠說得對。诶,我聽說太後娘娘已經給了你幾個人選,你怎麽樣?有沒有看得上的啊?”
寧生:“有的話我們幫你追。”
昌平帝:“……”
謝謝哦,我自己搞得定。
然而他一心在朝政上,還真沒什麽喜歡的姑娘。昌平帝掃了這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一眼,目光滑過珠珠,心裏有些遺憾:要是這丫頭年紀再大上幾歲就好了,直接把她娶回家,那外戚啊啥的問題就都不用擔心了。如今卻實在是小了點……
不過就算年紀合适,越叔蘇姨也必定不會讓她進宮受苦,畢竟皇後看似尊貴,其實并不好當。而且他其實也沒法把這自己看着長大的小姑娘往妹妹之外的身份上想……
昌平帝想到這,搖頭笑了起來。
罷了,回頭選個家世性情差不多的就是了。
四人說說笑笑進了門,剛走到一半,就見不遠處一雙璧人正攜手而來。
男人清俊挺拔,一身深紫色銀邊衣袍華貴逼人。女人眉目清豔,一身淺緋色襦裙端莊優雅。歲月似乎格外優待他們,明明都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人了,看起來卻還是二十多一樣。再加上兩口子都在戰場上歷練過幾年,氣質更是有別于常人,灑脫又爽朗,叫人一看,便忍不住揚起笑容來。
“我剛剛還在跟你越叔說,你沒準兒也會偷偷出宮來呢,這一看,果然!正好前些天我給你打了條絡子,你一會兒看看喜不喜歡。”
蘇妗說着就往這邊走了過來,越瑢不滿挑眉,跟上來說:“我的呢?”
為什麽他們都有,就他沒有?
蘇妗:“……那絡子是給孩子們打扮用的,你都是個老菜幫子了,還要那玩意兒做什麽?”
這話一出,幾個孩子都樂了,昌平帝也是毫不掩飾地沖越瑢露出了看似含蓄實則充滿了得意的笑容。
越瑢:“……”
老了就不能打扮了嗎!還有,誰老菜幫子了!他明明還嫩得很!
蘇妗被他幽怨的眼神看得輕咳了一聲,忍笑說:“行了,那不是太後說她準備給陛下選後了,我才特地給他重新打了一條,希望他能趕快找到合心意的媳婦兒麽。你跟他又不一樣,你都已經有我了,做什麽還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除非……”
“沒有除非,”求生欲極強的男人瞬間面露微笑,“你說得對。”
然後眼睛一斜,視線落在了昌平帝臉上:“不知陛下準備何時大婚啊?”
昌平帝:“……”
怎麽到哪兒都有催婚的,這日子沒法過了!
正這麽想着,視線突然不經意間掃見了一張陌生的嬌顏,昌平帝一頓,有些意外地往那邊的涼亭裏看了一眼:“那位是?”
鎮北王府的私宴只會宴請熟人,而這些熟人都是他見過面的,突然看見個不認識的人,會覺得新奇也不奇怪。蘇妗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随口介紹道:“那是王尚書家的長女,自小随祖父祖母住在江南老宅,最近才剛回來京城。”
王尚書就是王旭,越瑢那個好友。因王姑娘小時候就已經與他人定親,蘇妗也沒往別的地方想,簡單介紹了一句就又說起了別的。
難怪他以前從未見過。昌平帝了然,也是很快就收回了視線,沒有再往那邊看。
于他而言這一眼不過是個轉瞬即忘的小插曲,可于天上月老而言,這卻又是一根微帶曲折卻最終圓滿的紅線。
當然,這,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目前只有這麽一個靈感,所以本文到這裏就徹底結束啦,非常感謝大家這幾個月以來的支持,咱們下本書見=w=
另外求一下幾個預收吧,感興趣的寶寶可以先收藏,開坑了會有提醒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