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徐珲還是去了現場,但是他沒有見到高未崖。
在白琤說出“你不會想知道的……”類似壞人的話之後,徐珲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當晚就得到報應了。
徐珲自認自己是個純粹的直男,然而他卻對這個漂亮男性的身體,感到心動了。
纏綿、交替,瘋狂的互動把他帶入更黑的深淵。
他把這個歸咎于白琤對他夢境的控制,但這份苦果——或許也有享受,白琤一點點掰碎他的尊嚴,讓徐珲吞下仿若無止境的羞恥。
鬧鐘把他扯離淋漓盡致的夢境,白琤的聲音仿佛還在他耳邊起伏,他帶着輕喘,說,“你還想要嗎,那就繼續。”
一起來他就去衛生間洗了三次澡,但感覺還是擦不去肌膚相觸的感覺。
他不知道白琤是能聽到他心裏的想法,還是只能看着他行動,這種狀況……讓他既感到了害怕,又深深覺得不甘。
白琤真的有一種能讓人生出嫌惡的天分。
因為這次夢境,他不敢再入睡,而就在當晚,高未崖在微博上回複他了。
徐珲想要早點跟他見面,但高未崖卻說他是住校制,最早只能周六——他不在本市上學,而且現在才周三。
——見鬼的高中體制!
他擔心白琤知道他內心所想,又擔憂他已經在暗處看到高未崖的消息,沒有在網絡上跟高未崖詳細說這事,只是艱難地熬過了兩個晚上,白天工作的時候心不在焉,放錯了好幾個版面。
醉酒溺亡案件破的很快,報案人的證詞被歸于酒後産生的幻覺,馮鑫沒有出來說什麽話,另外四具被泡的浮腫的屍體,則被打上“失足落水後被河水沖到此地”的标簽,倒是那一具已經化為白骨的屍體,牽扯到五年前的一樁抛屍案,或許是因為這件沒有後文的案子,讓一向要查出真相、查不出被掩埋後要大吐苦水的江茵也沒聯系徐珲。
他覺得疑惑,但是兩晚沒睡的腦子已經混攪的厲害,看人都是花的,已經被主任揪着不知罵了幾回。
周五下午,徐珲實在沒能熬得住,趴在辦公桌上就睡着了。
夢裏,他站在案發的小橋上,腰間是白琤的手。他竟然産生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放松感。
白琤的手指向河面,“水鬼。”
這兩個字才一出口,河面上像是煮沸的開水般咕嚕咕嚕冒泡,河底的黑影由小變大,挨個往外冒頭。
天色亮堂,只是沒有陽光照射。原本應該是極為恐怖的場景在此刻顯得有些好笑,七個腦袋依次排序在河面上,目光無神地看着他們。
白琤在他耳邊說,“最左邊那個,死得最冤,而後面一系列的死亡,都是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在找替死鬼。”
從白琤寥寥幾句的話中,徐珲立馬便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水屬陰性,特別是這條小河所處的地界,徐珲不是很清楚什麽風水陰陽,但也知道這裏只有中午才有太陽直射下來,每到盛夏夜晚這條小河邊會因為涼爽而聚滿了來乘涼的人,還因為如此堵塞過道路。
白琤輕聲說着話,徐珲也沒插口,就那樣任由他抱着聽他講——反正也掙紮不開,這或許是他的第一次自我意識的妥協。
那具骨架死亡已經超過五年,原身被殺抛屍,本就有怨氣,而它在河底被陰氣纏繞,無法解脫,淪為水鬼——類似于地縛靈,不止是被束縛在此地,更凄慘的是終日被冰冷侵襲,刺骨的寒冷導致它恨意更深更濃,而唯一的解救方法,只有替死鬼。
從而堆積了七具屍體。
“這就是你要尋求的答案,”白琤說,“從前的那些查不到真兇的案,犯人往往都是這種東西,再怎麽不甘也是無法查到真相的。”
徐珲聽出來他說的是江茵,但他還想掙紮一下,“這不科學。”
“那些人都知道這件事,還是……”白琤摸上他的臉,拇指蹭着唇瓣,問,“你覺得我很科學?”
“我不想承認你,”他老實說道,“第二到底是什麽?”
他問的沒頭沒尾,白琤只笑了兩聲,不再摟着腰,卻握住了他的手,把他往前帶去,“走吧。”
白琤竟然帶他去逛街了。
他全整個人依舊是全白的,白色的外貌、白色的裝扮,即使徐珲知道他并不像外表那般無暇,但不得不承認白琤長得很好看。在現實中出現很有可能會引起小部分的恐慌或者圍觀,但這是在夢裏,路人都是一張張模糊的臉,他們對白琤态度就好像是路過了一個普通的人,沒有注意到他不同常人的外表,不會回頭去打量他,不會站在三米外嘀嘀咕咕地讨論他。
徐珲雖然讨厭他,但卻無法拒絕他的示好。這很矛盾,他在心裏唾罵自己後,又忍不住側頭去看白琤,看着他嘴角噙着笑意,偶爾會回過頭來看他一眼,眼中滿是柔和,就像是熱戀中的。
他們牽着手走在大街上,就好像一對普通的情侶。
醒來後徐珲簡直想扇死自己。
白琤的行為就像是打一棒槌再給顆糖,徐珲覺得無法忍受,他不想再繼續被動地跟這個不知名玩意攪在一起,下定決心今晚繼續熬夜。
在離開夢境前,白琤提醒他,不要在夜晚單獨到那條小河邊上,徐珲并不拿他的建議當做一回事。
而在接到高未崖今晚就會到本市的消息後,他便迫不及待地約上了他。
這次來的高未崖穿着校服踩着球鞋,還背着一個略顯笨重的雙肩包,看起來就像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他身旁站着一名穿職業裝的女性,頭發一絲不茍全部梳到腦後盤起,精致的妝容顯得她尤為幹練。
對方遞來一張名片,自我介紹說是高未崖的秘書,并給出了一個價格。
“……五十萬?!”徐珲被這個叫做高琴的人獅子大開口吓了一跳,“他上次把我姐體內的那個東西拉出來,可完全沒向我要錢啊?”
“……上回?”高琴扭頭去看高未崖,少年鼓起腮幫,假裝看包廂內的挂畫,手裏的勺子戳着刨冰,看起來就像是不想解釋。她沒有再追問下去,反而拿出一本長方形的筆記,遞給徐珲,“我不清楚上回發生了什麽,但是我們不會做不收錢的業務,五十萬對于個人驅鬼來說已經是低價了,這是價格表。”
徐珲翻了翻,這本筆記本就好像是一本菜單,頭幾頁是專業人員的一寸照,寫上了他們的等級和特長,以及居住地範圍。他注意到這群人都姓高,并且有些人容貌相似,應該相互之間有血緣關系,他還看到了幾個外國人。高未崖的照片在稍後一些,下面是三等,捕抓,地點則是在臨市。後面則是分門別類地寫上了不同人群、不同鬼、不同等級的驅逐、捕抓價格,翻到最後一頁寫着一句話:“我們向您保證被捉住的它不會再來尋找您,具體事項以最終合同為主。”
在個人方面,驅鬼的二等價範圍是五十萬至七百萬,相比這個浮動範圍,直接定的最低價的确是合理的。
徐珲猜測是因為對方還小,接不到個人單子——畢竟大部分人對于能捉鬼的印象都是那種四十歲以上的仙風道骨,一舉一動都能震懾鬼魂。
對方又提了一句:“未崖天分極高,您如果選擇他,我相信您能得到最舒适的過程。”
聽到這話徐珲想起被踩的全是腳印的潔白床單和滿手的鼻血,還有痛了好幾天的後頸。
他把這事一提,高琴的職業笑容就僵住了。
“……您确定?”良好的教養讓她沒能在商談上崩盤,她心裏暗說怎麽高未崖沒把這事告訴她,嘴上卻道,“那這樣,您可以先付十萬定金,我們先進行儀式,等真的将它驅除後,再将剩餘的四十萬進行分期付款——您看怎麽樣?”
徐珲想開口說什麽,忽然沒由來感到一陣心悸,整個人向前撲去,水杯竟然被他揮到牆上,直接撞碎,他感到難以呼吸,又有種悲憤凄涼的感覺從心頭蔓延,他仿佛聽見鼓聲鳴泣,悲壯惆悵,尖叫怒吼與馬踏聲交雜在一起,有人在他耳邊一句句反複地質問,但是他聽不清對方到底說了什麽,熾熱同寒冷一齊襲來,像是直面火爐,又置身冰窖。
等到他緩和下來恢複意識的時候,掌心已經被指甲摳出絲絲血跡,有些鈍痛,他看到高未崖蹲在圓桌上,一只手裏端着刨冰,另一只手裏拿着記號筆,嘴裏叼着筆帽,見到他目光飄過來才把筆蓋上,說,“你身體裏這玩意我抓不出來。”
高琴把高未崖拽下桌子,像個普通的家長一樣呵斥他坐好點。
高未崖不置可否,跳下桌子,手裏的杯子倒是握地極穩,他繼續坐回原來的位子,翹起了二郎腿。
此時門外有人敲門,是服務生:“您好?我聽到這裏的動靜有點大,能麻煩開一下門嗎?”
讓人進來的時候對方看着他的臉足足怔了半分鐘,而後他沒說什麽,只是快速打掃了一下現場,把賬單先記上,整理的十分鐘內,徐珲去了趟衛生間,看到自己臉上被塗滿了記號筆,他又想罵人,但又隐隐知道這是對方在救他而畫下的東西,徐珲只能嘗試着洗臉,哪想一洗就掉了。
他回到包廂的時候,另外來人還坐在原地,“我能問……剛剛發生了什麽嗎?”
“它在引導你,或許是你的經歷,或許是它的經歷,”高未崖說,“你還有剛剛的印象嗎?比如聽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
他的心髒還在輕微揪着疼,但是他的記憶已經變得空白了,對此他只能搖了搖頭。
“你跟那玩意有前世恩仇,”他吃完了一整杯刨冰,拿勺子敲着杯沿,發出清脆的聲音,很快被高琴打了下手,“幹嘛!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跟我沒關系,報完了他就消散了。要是強行拉出來,你——我不能保證你會發生什麽,我可不希望我的業績上有你這個污點。如果你要真想跟它撇開關系,你就只能找我二叔,他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我想你付不起~”
高琴依舊挂着職業的微笑,“他說的是高君清先生,您看,就在第二頁這裏。”
徐珲翻動,他看到了高君清。照片上的人跟名字完全不符,長得粗犷,濃眉大眼,僅僅是一張半身照,也能看到他鼓起的肌肉,但下面卻寫着一等,特長是斷情。
徐珲:……?這兩個字看起來怎麽這麽奇怪?
“哥啊,以貌取人可是會流血的,”高未崖舔了舔唇,意有所指。他到底是個少年,做的一些動作都有點浮誇,那根勺子被他把玩地估計都有點發熱,“我可以給你一個套餐來壓制他,如果想徹底的話,就只能找我二叔了!”
随後他看了眼時間,把勺子丢進空杯裏,拎起自己的書包,“我還有事要做,謝謝款待啦!”
“您可以先留下,”高琴推拒了徐珲遞過來的本子,“上面有聯系方式,如果您想要他剛才說的套餐,或者想要指定高君清先生,都可以聯系上面的咨詢號碼,我們會根據您的具體情況來給出答案。”
門外傳來高未崖的聲音:“二叔太貴啦,他付不起的!”
高琴說了句抱歉,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