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鬥毆

郁酒是抱着把自己灌醉的想法一杯一杯酒下肚的。

他聽說過心情不大順當的時候喝酒容易醉這個說法,但從沒親身實踐過,今天倒是抱着這個想法來的。

只是喝着喝着,郁酒發現想要醉還是不容易。

不過之前那淺淺的憤懑也随着火鍋的‘咕嘟咕嘟’聲和酒精的揮發,漸漸的釋然了。

郁酒必須承認,他的焦躁和壞脾氣是因為剛剛想到了他的家裏人。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郁酒就一直強行避免自己想到原來的家人,但看到仇桂琴......這個爛酒鬼,理直氣壯的自稱他‘媽’。

父母是很神聖的詞彙,郁酒叫不出口,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在這麽一個四面八方氛圍‘殘破’的世界裏。

他只能跟随着自己的腳步,規劃,踉踉跄跄的活,可心早就不像原來那麽滿了。

郁酒時不時的就會思考——他為了點什麽。

原來的時候,他有家人,有朋友,工作之餘也會放松,覺得無論是加薪還是升職都十分有盼頭,可現如今......不自覺的就會有些茫然。

仿佛天地間就他一個人孑然一身,沒什麽重要的人,沒有什麽可以讓他有盼頭,有期待的人。

行屍走肉也就無所謂了。

郁酒見到仇桂琴,不自覺的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也不自覺的就有了這些偏激的想法。

可他畢竟還是一個理智的人,幾兩黃湯下肚,還未微醺便覺得已然過了南柯一夢。

熱氣騰騰的火鍋吃了快要一個小時,足夠郁酒清醒平靜了下來,他無聲的舒了口氣。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飯局尾聲的時候,趙梓藍看着汪星泉,咬着小酥肉含含糊糊的問:“今年打算怎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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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麽過。”汪星泉不甚在意的笑了聲:“在家給汪熠濯包餃子——不喝了?”

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側頭看向郁酒,給他夾了一筷子肉:“那就吃點。”

......

他剛剛是太專注于喝酒了麽?那想必剛剛,有點失态吧。

郁酒眉頭微蹙,不禁有些懊惱的坐直了身子:“謝謝。”

“酒神,你今天怎麽看着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啊?”趙梓藍卻是想問什麽問什麽的性子,郁酒安安靜靜的一頓飯沒怎麽說話,他之前就無意識的把他忽略掉了,現如今郁酒開口,他才咂摸出來幾分不對勁兒,便直白的問:“發生什麽事了麽?”

“我媽回來了。”郁酒沉默幾秒,還是聲音悶悶的說了實話,修長的指尖無意識的轉悠着旁邊的玻璃杯,說出來的話是鋒芒畢露的直白:“我很讨厭她。”

能直白的說出來‘讨厭’兩個字,還是對自己的父母,汪星泉和趙梓藍都忍不住一愣。

內心隐隐感覺此人是個狼人......

“她是個酒鬼,一兩個月也不回來一次,回來就滿身酒氣。”郁酒頂着兩個人好奇的目光淡淡的說,手指夾着筷子撥弄着火鍋裏的食材:“基本上見到就沒辦法讓人心情愉快——所以別介意我今晚上有點黑臉,不是沖你們。”

“不,不介意的。”趙梓藍還以為自己無意識的一句問話揭開了郁酒內心的‘小傷疤’,忙不疊的搖頭:“酒神,過年打算怎麽玩?無聊的話別忘了喊我團戰。”

這貨笨拙的轉移話題,也不忘拐彎抹角的說到游戲上面去。

郁酒忍不住笑了聲,痛快的答應了:“行。”

反正過年那天他應該也沒什麽去處,大概是孤零零的在家裏窩着吧。

其實‘年節時分’這東西,以前在郁酒看來真的跟普通的工作日沒什麽不同——甚至還不如普通工作日消停。

每到過年,源源不斷的親戚盆友,來拜年的一堆堆人帶着孩子,吱哇亂叫吵吵嚷嚷,讓天生喜靜的郁酒腦瓜仁都疼。

但這偏生好似是種‘儀式’似的,年年來一遭,無孔不入的提醒你又老了一歲,風風火火的過去後只剩一地雞毛。

今年,他卻連這一地雞毛都沒了。

不知道自己過年的話,要不要去買副對聯和速凍餃子應應景。

郁酒咬着沾滿了麻醬的軟糯糯寬粉,漫不經心的想着。

“問你個事兒。”旁邊的汪星泉忽然叫他,郁酒茫然的轉過頭,只見他黑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你今年在家過年麽?”

“......不然我能去哪兒?”

郁酒覺得汪星泉這個問題問的奇怪極了,回答的時候都忍不住笑了下。

“去我那兒也行。”結果汪星泉又面不改色的補充了一句,淡然的說着足以讓郁酒異常錯愕的話:“如果你不想和你媽媽一起過年的話。”

郁酒一愣,心口的弦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輕輕撥動了一下——随後便是蠢蠢欲動。

“再說吧。”不過他還是垂下了眼眸,沒直接把這個邀請答應了下來:“謝謝。”

其實平時去汪星泉家裏混,一周總要去個三四次,不管是汪星泉和汪熠濯都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了。

只是平常去,和逢年過節去意義總是不同的。

過年,應該是家人團聚的時分,他算什麽呢?自己總不能算作是汪家的人。

郁酒天生的血就不算太熱,與人的交往一直算是保持距離的冷靜,和汪家兄弟,實際上已經很近了——要不然汪星泉也不會開口說出這個邀請。

可是很近和一起過年這種‘零距離’,到底還是要再次跨越一個腳步。

郁酒還沒有做好走這一個腳印的打算。

所以他留了一些餘地的,暫時婉拒了汪星泉不知道是出于憐憫還是什麽的邀請。

三個人吃完了飯離開火鍋店,開門出去時被驟然鋪面的冷風從裏到外吹了個‘透心涼心飛揚’,冷的直打顫。

“快快快。”趙梓藍為了耍帥穿的最單薄,寒冬臘月的秋褲都沒套一條,凍的幾乎兩股戰戰,牙關直打架的催促:“跑去停車場!凍死老子了媽的!”

他冷的直飚髒話,臉上青白。

看着趙梓藍這慫樣,汪星泉心裏覺得好笑,剛想開口嘲諷一句結果胃裏也灌風似的刺激。

他‘出師未捷身先死’,只得老老實實的閉了嘴,攏了下身上的外套快步走向地下停車場。

路上的時候耳朵敏銳的聽到旁邊的人牙齒打架的‘咯吱’聲,汪星泉一側頭,就看到郁酒一張臉凍的石膏一樣的白,耳朵卻很紅。

“再忍忍。”他低聲說了句,算是寬慰:“在跑五百米就到停車場了。”

......

這家火鍋店停車場幾乎是不人道的遠,快有兩裏地。

郁酒聽了這‘安慰’,簡直哭笑不得,心裏倒覺得暖和了不少。

汪星泉看他面上有了幾分笑意才心下稍寬,打算別過頭繼續走——就這一瞬間,他鏡片背後的雙眼精準的捕捉到了前方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火鍋店通往停車場的路是一條羊腸小道,背光的人不多,巷子也窄,甚至連路燈都沒有。

這麽個冷的掉冰渣的大晚上,臉都看不清的地界兒,那幾個人不像他們一樣的匆匆趕路,反倒在這巷子裏杵着是幹什麽?

尤其是,他還聽到了一些兵乓的敲擊聲,具體是什麽說不清,總之感覺很怪。

汪星泉眯了眯眼,覺得非常不對勁兒。

“老趙。”他快走幾步按住趙梓藍,低聲道:“等會兒。”

“怎麽了?”然而趙梓藍這貨一絲危險也察覺不到,凍的蹦蹦跳跳,急吼吼的說:“趕緊走啊,冷死老子了。”

汪星泉低聲說:“咱們換條路繞過去,這條......”

“換路?泉哥你在說啥啊?”趙梓藍這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瞪起了眼睛,一本正經的糾正他:“去停車場就這一條路,咱還能換到哪兒去?”

汪星泉真恨不得把這貨大大咧咧的嘴縫上。

而他突兀的面色一變,緊繃嚴肅的冷硬模樣讓趙梓藍這種心大到漏風的人也察覺到不對勁兒了,微微一愣。

郁酒瞧見也是一愣,喃喃的說:“你怎麽......”

話未說完,身子就被汪星泉扯的一個踉跄,郁酒幾乎被人‘扔’到了一個角落裏,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他勉強用手撐住地,心驚肉跳驚魂未定的別過頭,就看到剛剛把他扔到一邊的汪星泉拉着趙梓藍擋在他面前,背影在漆黑的巷子裏也輪廓修長,像是半邊天一樣。

郁酒聽到汪星泉冷冷的問:“你們是誰?”

原來剛剛那群聚集在巷子前方的人聽到趙梓藍的話,知道他們要跑,生怕壞事就忙不疊的跑過來打算‘圍剿’了。

而汪星泉在他們腳下剛有動作的那一瞬間就有了意識,第一想法就是先把手無縛雞之力的郁酒先扔旁邊去,反正他和趙梓藍會打架。

至于為什麽會反應這麽快——經常挨打的孩子自然能嗅到危險的氣息。

“卧槽,你們誰啊?!”趙梓藍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有危險,氣急敗壞的吼起來:“敢趁着烏漆嘛黑來堵老子?你們這群小毛賊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你是誰?嘿嘿。”那‘毛賊’聽了趙梓藍的話非但不怕,反而嘿嘿的笑起來,笑意陰森到讓人身上起雞皮疙瘩,脊梁骨都覺得生寒——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吓的。

毛賊一揮手:“我特麽揍的就是你們幾個!”

一場毫無緣由的搏鬥就這麽在狹小黑暗的巷子裏翻天覆地了起來,動機,身份,什麽都不清楚......

但對方卻來勢洶洶,帶了棍棒當武器,顯然是沖着他們來的。

到底是沖着誰,誰跟這群混蛋有仇?

郁酒腦子裏渾渾噩噩的想着,整個人都有些懵了——他活了三十年從來沒打過架,在鬥毆和做飯這兩方面就是個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就真的是無‘縛雞之力’。

他只能先悄悄的報了個警。

然後挂斷電話後,适應了黑暗的眼睛看着趙梓藍和汪星泉護着自己二對七八個人,郁酒急的忍不住咬手指。

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如果沖上去幫忙那就是充當炮灰的角色,還不夠添亂的。

可叫他在這兒看着......他怎麽也感覺自己不能幹看着。

“停!停下來!”郁酒只好站起來,徒勞無功的嘶吼:“你們別打了,那幾個人,你們到底是誰派來找麻煩的?我們能不能談談條件?”

他認為只會動用武力來解決問題的人,還不如動物。

然而喊的嗓子都啞了,并沒有人理他。

郁酒眼看着汪星泉動作麻利的把一個人按在地上,球鞋重重的踩上去,在那人凄厲的慘叫聲中又有他兩個同夥舉着棍子圍上去,吓的瞳孔都忍不住縮了一下——

“住手!”郁酒哆哆嗦嗦的沖上去,從後面抱住其中一個舉着棍子要偷襲汪星泉後背的人:“我他媽叫你住手!”

那人猝不及防,不知道郁酒這小雞仔一樣五谷不勤的貨色還有膽子沖上來,不小心的手一抖,棍子應聲落地。

“郁酒!”汪星泉一看就是經常打架的人,動作招招利落狠辣,他把那人踩在腳底後已經迅速的察覺到了另外兩個人的靠近,麻利的跳了起來就鉗制住其中一個人的咽喉鎖在胸前,結果轉頭就看到這麽一幕——

郁酒笨笨磕磕的從後面抱住那個蒙着臉的小混混,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

“松開!”他喊了一句,郁酒毫不猶豫的聽話松開那個人的身子。

結果他松開跑走的下一秒,剛剛抱着的小毛賊就被汪星泉重重一腳踹的連連往後退,慘叫一聲彎腰捂住肚子。

郁酒整個人都愣住了,直感覺手腳發麻。

他完全沒想到汪星泉這麽斯文的一個人打起架來這麽狠,就跟老手一樣。就好像本來那溫和又冷漠的外皮被撕開了一個角,露出了嗜血的本性一樣。

“別傻站着!”汪星泉把彎腰慘叫那個人雙手反剪在背後擋在自己身前,抵着周圍要過來人的襲擊,抽空對着郁酒喊了一句:“把剛剛他掉下那棍子給我!”

郁酒如夢初醒,忙撿起腳邊的棍子向汪星泉遞了過去——他這時候才感覺自己沒出息極了,居然手都是抖的。

他實在是瘦弱過了頭,幾乎顯的孱弱,臉色也一直是蒼白到無血色,眼睛裏明晃晃的都是驚懼。

面對于這種實打實的鬥毆,見血見肉的恐慌。

郁酒一直生活在名為‘學術’的烏托邦裏,他能對付的也只是講道理的人,對付不了那就報警。

但他從沒遇到過這種不跟你講道理,也根本不等你報警就動手,棍棍到肉的嗜血之徒。

一時間什麽‘斯文’,一簍子‘學問’都變成了空話。

郁酒終于明白為什麽以前有些故事裏,他這樣不經事的‘秀才’會被屠夫打死。

而現在這些屠夫都懶的理會他這個實在拿不出手的人,每個人眼睛裏都染上了血紅,只專心致志的對付汪星泉和趙梓藍。

男人的勝負欲一旦被激起,只會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就當雙方在棍棒聲辱罵聲裏打紅了眼,郁酒東奔西躲的牙齒打架時,他剛剛報的警終于奏效了。

警笛聲在安靜帶血的巷子外響起,由內極近,就像鐮刀一樣在那群屠夫的心口劃了一刀——

“艹!條子來了!”其中一個忙不疊的喊了句:“王哥,我們撤吧!”

“現在想跑?你他媽做夢呢吧?”趙梓藍氣急敗壞的把自己随身帶着的瑞士小軍刀都拿出來了,和汪星泉一人一邊的牢牢堵住這六個人,反客為主的冷笑:“不讓你們在局子裏蹲個十天半個月,我特麽就不姓趙!”

“欺人太甚!”那些人臉上挂不住,氣得直咬牙:“兄弟們,繼續!”

說話的這個人聲音好似怒到極致的嘶啞了,但腦子居然是清醒的——他本來氣勢洶洶的朝着趙梓藍走過去,卻在半路的時候急速的一轉彎,揮手帶着身後的那些人沖到汪星泉這邊——

動作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堪稱這個作案團夥今晚上沒有用的‘動手’裏唯一堪稱亮點的攻擊。

汪星泉把郁酒擋在身後讓他先出去,唇角玩味的翹了一下。

“艹!你們這幫孫子!”趙梓藍氣急了,幾步上來就要幫着汪星泉從後面包抄,手上前就要抓住那人的領子把他揪過來——結果那人動作太快,他只揪下來他臉上蒙着的黑布。

汪星泉瞳孔猛的縮了一下。

雖然天色已黑,但透過月光汪星泉能清晰的看到眼前被摘掉黑布這人,唇角有一道幾厘米的疤痕,一直蜿蜒到了下巴,給本來賣相還勉強算是不錯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戾氣和猙獰。

而真正讓汪星泉錯愕的不是這道疤,行兇的人是美是醜他不在乎,而是......

他自小過目不忘,見過的人很難忘記,更別說像是眼前這種明顯有面部特征的人。

眼前這人他見過,曾經跟在蕭宴旁邊的一個保镖,如果能仔細想想,汪星泉連名字都能順道一起想起來。

可惜此時此刻,不是容他細細回想的時候。

就這麽一個走神的瞬間,沖上來的人已經一棍子削了上來——汪星泉難得犯了一個錯誤,就是因為他周身的‘朋友’分神,在這個時刻想‘居然會是蕭宴派人過來揍我們?’這個問題。

導致他回神的時候根本就來不及閃躲,只能忙擡起手臂擋住頭,硬生生的受了那一棍。

仿佛骨頭碎裂的聲音都在黑夜裏清晰了。

作者有話要說:99:沒什麽問題是報警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敵人太野蠻,我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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