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滾燙

“泉哥!”

趙梓藍瞠目欲裂,氣的拿刀亂劃,愣是把那些小毛賊吓的不敢靠近,從而開辟出了一條六親不認的道路。他飛奔到牆角扶住汪星泉,着急忙慌的喊:“打到哪兒了卧槽?嚴不嚴重?!”

而趙梓藍這一聲,讓前方剛剛聽了汪星泉的話要先去和警察回合的郁酒停住了腳步,飛速的扭過頭來。

只見汪星泉有些狼狽的靠着牆面按住右手臂,臉色蒼白的像是石膏雕刻出來的人像。

從來都是淡定自若的一個人,不知道剛剛是挨了怎麽樣的一棍,現如今似乎指尖都有些發抖......

郁酒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直感覺腦子‘嗡’的一聲,腳步定定的站在原地,仿佛生了根一樣的動都動不了。

“警察!不許動!”

還好警察已經飛速的趕到了巷子口,伴随着強力的閃爍燈光和大喇叭裏喊出來的聲音,狹窄的巷子裏飛速的竄進來幾個片警,幾下子就把剛剛還耀武揚威的那些小混混制服了。

無妄之災。

在同汪星泉和趙梓藍一起上了120車上的時候,郁酒混沌的腦子裏閃過的就是這四個字。

因為汪星泉受傷且傷勢不輕的原因,警察沒把他們三個帶回去,而是派了一個片警跟着允許他們先去醫院做檢查。

車上有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簡單的給汪星泉做着前瞻檢查。

那條已經本來應該是幹淨白皙的手臂,現如今泛着淤血充盈的青紫,紮的郁酒眼睛生疼。伴随着醫生按壓式的檢查,他仿佛自己的手臂都感同身受的疼了。

目光不自覺的順着手臂轉移到汪星泉臉上,郁酒看到他臉色蒼白,本來就薄的嘴唇現如今抿成緊緊的一線,額角有一層晶瑩的汗。

就猶如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道理,汪星泉很能忍,連叫聲也不想宣之于口。

只有額角和手背的青筋才能窺探到‘疼的不輕’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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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那幾個人到底是他媽的誰啊?!老子非得弄死他們不可!”趙梓藍現在就是一個行走的火山熔岩,一開口就帶着揮之不去的火星子,那張挂了點彩的俊顏一張嘴說話嘴角就被扯的生疼,但依舊擋不住他的滔滔不絕:“酒神,你一會兒就去醫院陪着泉哥,我特麽去醫院做筆錄,我非得看看那幾個孫子是那個王八蛋派來的......”

郁酒腦子像是生了鏽,光是直愣愣的看着汪星泉的手臂,一聲‘嗯’也不說。

汪星泉在趙梓藍滔滔不絕的絮叨裏不耐的睜開眼,另一只完好無缺的手揉了揉太陽穴,側頭就看到郁酒跟他白的不相上下的臉色。

他一愣,半晌後抿了抿唇問他:“吓到了?”

開口說話,汪星泉一向清冽的聲音有些嘶啞——仿佛是剛剛太疼出了一層冷汗,就連嗓子都被帶着鹽味的汗液浸漬過了一樣。

郁酒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兒,悶悶的‘嗯’了一聲。

他細長的手指不自覺的抓緊旁邊的衣服,牙關緊咬。

一直以來,郁酒都是對自己相當自己的一個人。

可剛剛......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是這麽沒用,真的像老人家常說的‘百無一用是書生’了。

如果他也能幫一把手,或許汪星泉就不會受傷。

可他非但幫不上忙,還害的其他兩個人要護着自己......郁酒真感覺內疚極了,仿佛心口都被捏了一把。

而這事兒趙梓藍也有有所察覺,他若有所思的看了郁酒一眼,等到了醫院後趁着郁酒去排隊繳費時,在CT室拍片子的時候就忍不住悄悄問汪星泉——

“泉哥,剛剛打架的時候......”趙梓藍遲疑的問:“你怎麽那麽護着酒神啊?知道他不會打架?”

“他看起來像是會打架的樣子麽?”汪星泉掃了他一眼,可能是因為疼痛的原因,眼神和聲音都愜愜的:“再說他年紀小,護着點也是應該的。”

是他把人叫出來喝酒的,自然要保人周全,至于那些打人的......打人的,汪星泉想起之前那臉上有疤的男人,愈發頭疼。

因為他不知道蕭宴因為什麽要派人過來揍他們三個,是沖着誰?自己并沒有惹到他,而趙梓藍和郁酒......

怕是郁酒那小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門外剛要推門的郁酒腳步一頓,伏在門把手上的手指一僵。

他聽到汪星泉的話,心中那種酸酸澀澀的感覺更是說不清道不明了。

汪星泉說着要護他,說的理所當然,可側面反映了自己也的确連累了他們。

郁酒低頭掃了眼自己那細的好像一折即斷的胳膊,無聲的嘆了口氣。

汪星泉的CT加急加快,很迅速的就出來結果——骨折,需要做手術打鋼釘。

而傷筋動骨一百天不說,很倒黴的這個新年都要在醫院裏過了。新年前夕遇到這種事兒......真的說不上來是什麽兆頭,怎麽看也算不上好。

手術過後趙梓藍同警察一起去醫院做筆錄,郁酒留在醫院照顧汪星泉。

他順道給汪熠濯特殊學校的看護老師打了個電話,拜托他照顧汪熠濯一宿,明天家裏人去接。

挂了電話後,仿佛整個亂糟糟的世界都歸于平靜,只有床上躺着的汪星泉呼吸清淺——手術時的麻藥勁兒還沒過,他現在睡的很香。

郁酒盯着瞧了半天,眼睛酸澀的眨了眨。

他半晌後站起來,拿着清潔濕巾幫汪星泉擦着臉上沾到的泥垢,動作小心謹慎,細致的就像在對待什麽珍貴的瓷器一樣。

指尖隔着濕巾描繪在汪星泉那張輪廓分明,五官恍若刀劈斧削的臉上,漸漸發燙。

郁酒第一次‘伺候’別人,做的并不精心,勉勉強強的幫着汪星泉擦幹淨臉和手,解開衣服的幾個扣子,就感覺呼吸都有點急促。

不知道是因為累的還是別的什麽。

汪星泉住的是雙人病房,可能是因為春節前夕入住率不高的原因,另一張床并沒有人入住,空落落的。

郁酒收拾了一頓有些累,但也沒有去睡那張空床的想法——萬一有人來了呢?

他眨了眨困頓的眼,一個哈欠連着一個,半晌後趴在汪星泉床邊就迷迷糊糊的小憩過去了。

以一個以前上學的時候常常趴在課桌上睡午覺的姿勢,也不管醒來是否會腰酸背痛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夜的時候郁酒被渴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要找水喝,直起身子便忍不住□□了一聲。

啧,真腰酸背疼。

郁酒費力的睜開眼,喝了口水就不忘順着床頭的小夜燈觀察一下汪星泉的情況。

結果一看,他就吓了一跳——汪星泉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在做噩夢的緣故,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痛苦神色,就連剛剛被打被檢查的時候都未曾有。

現如今卻是眉頭緊蹙,臉上冷汗涔涔,甚至修長的脖子上都是......

郁酒一激靈,整個人都清醒了,他忙伸手抽了張紙巾,輕輕幫着汪星泉擦掉臉上的汗珠,叫他:“汪星泉?汪星泉?”

汪星泉......

醒醒,你醒醒......

有一道柔和的嗓音,不停的叫他,似乎想把汪星泉從近乎于爆炸碎片在神經上割裂的痛苦夢境中叫出來。

不,是夢魇。

夢裏的女人步履輕快,溫柔的撫摸着他的頭發,臉頰,聲音帶着笑意的柔和,眼睛卻有着搖搖欲墜的破碎感。

随後手臂上就是一陣劇痛——是女人用玻璃割他皮膚,涔涔鮮血順着留下來。

汪星泉卻習以為常的按住傷口,連‘疼’這個字都懶的說。

同一個瘋子能說什麽?他只能迅速的跑出去那個逼仄的房間,把尚且年幼的汪熠濯抱在懷裏反鎖上門,在若無其事的喂他喝奶粉,給他換尿布......

流血的手臂一直沒有處理,一直在疼。

生疼生疼的......直到汪星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視線低垂着看到自己裹着白色繃帶的手臂。

一時之間,仿佛夢境和現實重疊了一般。

他那只右手臂,可以說是鋼鐵之軀了。

汪星泉對上郁酒緊張的望着自己的黑眸,難得有些怔愣。

“你醒了?做噩夢了麽?”郁酒見他睜眼不禁眼前一亮,忙不疊的問:“吓死我了!”

從夢魇中抽身,汪星泉頭疼欲裂的腦殼裏就不斷湧上來之前的記憶,漆黑的小巷裏鬥毆,他的手臂被蕭宴的保镖打了一棍子......

直到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汪星泉眉眼掠過一絲緊張,幾乎要坐直了身子去夠自己桌上的手機,艱難的開口:“汪熠濯......”

“哎哎你別着急!”郁酒忙按下他的手:“我給濯濯老師打過電話拜托他照顧一晚上了,你別着急。”

汪星泉緊繃的呼吸一松,這才放松了下來。

而一放松,手臂上的劇痛就清晰了起來,如影随形似的,就像......就像以前那些痕跡疊加在一起,成倍的疼了起來。

“你手臂...”郁酒看着他面色蒼白不虞的模樣,輕聲問:“是不是很疼啊?都賴我。”

汪星泉忍不住失笑:“跟你有什麽關系?”

“要是我不那麽菜,能幫着你們點就好了。”郁酒嘆了口氣:“你也不至于會受傷。”

“跟你沒關系。”不想郁酒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汪星泉頓了一下,慢吞吞的說:“當時是我自己走神了。”

“走神?”郁酒一愣:“為什麽?”

汪星泉不答,眉目低垂,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打下一層陰影,多少有些‘陰翳’的味道。

為什麽?暫時還不能同郁酒詳細的解釋,因為就連他都不是那麽清楚蕭宴到底想幹什麽。

汪星泉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而第二天清晨,趙梓藍勃然大怒的把這事兒在圈子裏傳開,蕭宴知道了的時候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清醒了。

‘汪星泉受傷’這件事就像一盆從天而降的冷水,把他在被窩裏餘溫依舊的身子澆的通體冰涼。

蕭宴壓根來不及思考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連滾帶爬的從床上下來跑到醫院——一路開車飛奔,甚至臉都來不及洗。

路上着急忙慌的打聽了汪星泉在哪個病房,蕭宴噼裏啪啦跑上去的時候郁酒正好去食堂給汪星泉打飯,只有後者自己在病房內。

聽到門口風風火火的動靜,汪星泉眉目微動,別過頭就看到蕭宴衣衫不整沖進來的樣子——

“泉哥!”他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到病床前,眼神灼灼的盯着汪星泉:“這到底是怎麽搞的?!”

......

汪星泉沉默片刻,忽然有點想笑。

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冷意讓蕭宴愣了片刻,像是被烈焰澆了頭一樣的腦子微微清醒了不少。

“坐。”片刻後,汪星泉就恢複了平常的模樣,就好像剛剛的冷凝是錯覺一樣。

蕭宴有點不知所措,同手同腳的坐在病床旁邊的凳子上。

“昨天我和老趙一起去吃飯,還有郁酒。”汪星泉敏銳的感覺到在說到‘郁酒’這個關鍵字時,蕭宴的身子僵了一下。

“在栀子巷那個火鍋店。”汪星泉并不意外,只唇角輕翹了一下,若無其事的繼續說:“出來去停車場的路上,遇到了一群找事兒打架的小流氓。”

“都是什麽人?”蕭宴強壓着在聽到‘郁酒’兩個字後更加火燒火燎的沖動,陰森森的問,拳頭都忍不住握緊了:“泉哥,你記不記得那些孫子長什麽樣?我幫你去收拾他們!”

汪星泉不說話,定定的看着他。

“嗯?”蕭宴被他看的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納悶的問:“泉哥,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阿宴。”汪星泉黑眸裏劃過一絲類似于‘惋惜’的情緒,他完好無損的另外一只手把玩着之前老周他們過來探病送的果籃裏的蘋果,無聲的嘆了口氣:“你真的不知道麽?”

蕭宴愣住了,喃喃的說:“我怎麽可能知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這消息的啊。”

他完全不懂汪星泉再說什麽,但他的眼神讓蕭宴下意識的有點不安。

“我看到了其中一個人。”汪星泉沉默片刻,悠悠的說:“他臉上蒙着的布不小心被老趙扯下來了,有一道疤...從他嘴角延伸到下巴,大概五厘米。”

屋內一片寂靜。

在汪星泉說完這句話後,蕭宴徹底愣住了。

而門外打完飯回來本來要進門,結果聽到蕭宴聲音打算先回避的郁酒,在聽到這句話後眉頭微蹙,也鬼使神差的繼續聽了下去。

“泉哥,我......我絕對沒有!陳毅的确是我保镖沒錯,但是...但是我特麽怎麽可能叫人去打你們呢?我又沒瘋!”

郁酒聽到屋裏的蕭宴火急火燎的解釋,聲音急切的恨不能賭咒發誓一樣,攥着門把手的手指就忍不住愈發握緊。

“你可能不是沖着我和老趙。”汪星泉的聲音很冷,還帶着一絲失望:“昨晚我們旁邊還有別人......蕭宴,你說實話。”

病房內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郁酒在屋外,呼吸也有點急促——因為他知道汪星泉指的‘別人’是自己。

只是郁酒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昨天晚上那些人居然有可能是沖着他來的......還有可能是蕭宴派來的人。

所以,真的是他帶來的麻煩,真的是他把汪星泉害的這麽慘的。

呵,真是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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