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細思恐極
隐身術要覆蓋周圍事物的方法便是觸碰,李星垂牽着鐘晚的手,帶他往後宮跑去。鐘晚好久沒下地勞動,天天大魚大肉帶帶孩子,體力着實跟不上。他叫住李星垂,十分理智地提出:“你不是會飛麽?要不你直接帶我飛過去好了。”
記得以前他媽看宮鬥劇的時候,每回盯着電視就是一陣渾然忘我,叫她都叫不答應。據她說,看宮鬥劇的精髓就在于看妃嫔之間的鬥嘴,看落一句都是損失。
就他跑步的這速度,等趕到時戲都演完了。
李星垂猶豫地偏過頭去想了一下,鐘晚急得不行,往他背上一撲,試圖挂上去,“快點快點,就陸子謙平時在別人面前使的那種輕功,你也會的吧?”
“我當然會!”李星垂雙手往後擡起他的腿,腳尖一點跳上了屋檐。
不論是駕雲還是輕功,實際上都是對微弱的靈氣流動加以自身靈力的掌控,以順勢騰空而起,是以在妖獸看來,俗世間會武功的人大都是修道者,他們或是本能或是有意識地對靈氣有所掌控。
“其實你也可以學武功。”提到這個,李星垂不免想起了鐘晚的體質,若是教會他靈氣的用法,他定能毫不費吹灰之力地飛起來。
“真的嗎?”鐘晚一時激動,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脖子,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湊近去确認他的話。
李星垂腳步一滞,艱難地改口道:“有可能,不過不簡單。”而且沒必要!只要有自己在,還能讓鐘晚跑步不成?
即便李星垂沒有隐身,他在屋檐上飛躍的時候也只會落下一道殘影。鐘晚姿勢都還沒調整好,兩人就在出事的宮苑前輕輕落下,而皇帝也才将将趕到。
皇帝登基僅有五年,勵精圖治,連皇後都是去年才入宮的,阖宮嫔妃不過十餘人,多是京都權貴們送進宮裏平衡權勢的。這會兒全都堆在這座觀月殿的前院,各自帶着宮女太監看熱鬧。
“怎麽會是他?”李星垂伸手在周圍畫了個圈,道:“現在可以說話了。”
他倆站在稍遠的花臺旁,見皇帝進來,衆人俯身請安。鐘晚并不認識那個只着白色中衣立在正殿門前的男人,不過那人實在是很難不讓人注意到,不只是因為滿目紅妝中只他一片綠葉,更是因為他散發出的肅殺氣場,雖單膝跪下朝皇帝請罪,卻依然不減分毫。
皇帝的臉色分外難看。鐘晚只見過他對李星垂和自己笑意盈盈,耐心十足的模樣,見他沉下臉來,竟也頗具帝王之威,令人望而生畏。
“這人是誰?”
“你應當聽過,他就是骠騎大将軍雲重,陳朝兵權的實際掌握者,也是皇帝的心腹。”李星垂下意識地摩挲着下巴,“同時,他也是一只虎妖,和封宇打小就認識,關系嘛……大約跟我和陸子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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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晚吓了一跳,“這樣說來,他豈不是可能察覺到我們的存在。”
李星垂一笑,“那又如何?如此場面,他自顧不暇,怎會顧得上我們,且看着吧。”
他說得沒錯,在衆人請安時,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宮裝女子膝行向前,撲到皇帝腳下,哭喊道:“皇上,妾是冤枉的啊!妾戌時便已入睡,觀月殿的人皆可作證。妾實在是不知雲将軍何以會在妾的床上!”
後宮嫔妃和大将軍有染,這可是個大新聞啊!鐘晚下意識地緊緊抓住李星垂的手,使勁引頸往殿中望去,可惜以他們的位置,實在是看不清楚皇帝的表情。李星垂二話不說地攔腰将他抱起來,閃進殿內,足尖一點躍上房梁,下面的情景便一覽無餘。
鐘晚也顧不得和他說話,趕緊去看皇帝,只見後者面沉如水地望向跪在地上的雲重,發話道:“雲将軍可有話要說?”
鐘晚一愣。皇帝對寧嫔的哭訴和委屈一無所動,卻好似很在意雲重的說法,言語間甚至流露出一絲緊張。看來這位皇帝是不愛美人愛江山的典型啊,第一想法竟然是如何處理和心腹之間的關系。
雲重的臉上仍是一片平靜無波,“臣對這一切全無所知,無話可說。”
這、這骠騎大将軍果然不愧是妖族的一員,怼人的風格跟李星垂一樣一樣的!
皇帝沉默良久,殿中安靜到能聽見妃嫔們各異的呼吸聲。皇甫皇後攥緊了衣袖,盈盈一屈膝,道:“皇上,此事都怪妾無能,是妾掌管後宮不當。”
終于聽到中宮發話,鐘晚精神一振,仔細觀察皇後的表情,試圖辨別其中的情緒。高興?心虛?擔憂?還是單純的自責?
可惜他什麽都沒看出來,而皇帝也只是“嗯”了一聲,方才的戾氣已消失殆盡,不鹹不淡地道:“寧嫔就交由皇後審問,雲将軍随朕走一趟吧。”
就、就這樣?!
鐘晚難以置信地望向皇帝,而皇後似乎也跟他一樣不信,右手微微地抖了一抖,俯身道:“恭送皇上。”
李星垂仍舊維持着橫抱的姿勢,低頭問:“你是想看皇後這邊的熱鬧,還是皇帝那邊的?”
“皇帝那邊的!”鐘晚毫不猶豫。方才皇帝的反應着實太過詭異,這寧嫔所居的觀月殿陳設華麗,宮人衆多,照理說她應當很受寵才是,怎麽皇帝憤怒歸憤怒,但卻完全沒流露出受騙傷心的情緒?即便再不愛美人,好歹是睡過,作為一個帝王,不至于包容心這麽強吧?
李星垂跳下房梁,正要帶鐘晚離開,卻聽得後者驚呼一聲,“等等——”
“怎麽了?”
這個想法着實驚人,但方才皇帝的态度,驅使鐘晚抑制不住地朝那個方向想,“三黃,你看寧嫔的眼睛……”
寧嫔的雙眼都哭腫了,跪在皇後腳邊哭訴,留下的兩位看似高位分的嫔妃眼裏滿是嘲諷,互相對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李星垂看了一眼,沒覺得寧嫔的眼睛有什麽特別,反而淡淡地道:“她有孕了。”
“什麽?這你都能看出來?”鐘晚轉了轉眼睛,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你說,雲将軍既然和你一樣,是不是也能看出來寧嫔有孕?”
“那是自然。”李星垂有些不耐煩起來,“到底走不走?”
鐘晚點點頭,正想跳到地上去讓李星垂背自己,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箍緊,徑直帶到了屋檐上。
“這樣比較舒服。”月光灑下,李星垂唇邊的笑意暴露無遺。
鐘晚翻了個白眼,眼珠一轉,問:“你信不信,一會兒咱們還得回後宮看好戲?”
李星垂皺眉,“這是為何?”說着,他停在了一處飛檐上,閉了閉眼,極目朝承明殿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皇帝正疾步往回走,而雲重則不知去向。
這麽短的時間……
李星垂面色微沉,扣住鐘晚膝彎的手緊了緊,“皇帝和雲重的關系……似乎不像我想象的那麽簡單。”
鐘晚驚訝道:“你也發現了!”
“你怎麽猜到的?”李星垂問。
鐘晚說得頭頭是道:“方才我見寧嫔和雲重站在一起,總覺得有些相似,仔細一看,他們倆的眼睛可不是長得一模一樣麽!雖然很不想相信,但看皇帝先前的态度,我知道……你們這兒,也是有龍陽之好的吧?”
李星垂被這一頓話吓了個猝不及防,惱羞成怒道:“你說什麽呢!”
“就是……龍陽之好啊,男的和男的……”鐘晚沒明白他在着急什麽。
李星垂恨得牙癢癢。好啊,原來鐘晚早就知道兩個男的也可以行交合之事,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害得自己每天擔驚受怕,以為他什麽都不懂。還聽李淩絕的話,拼命表現得成熟一點,好讓鐘晚順當地對自己托付終生。
“快,皇帝馬上要回到觀月殿了!”鐘晚遙遙一指,來不及去想李星垂為何忽然抽風,只想趕緊印證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确。
李星垂一臉不虞地抱他返回,剛一落地,便聽見皇帝讓寧嫔坐着說話,皇甫皇後臉上的錯愕一閃而過,隐忍不發。
不多時,太醫趕到,把了把脈,果然宣布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寧嫔娘娘有喜了。”
皇帝臉色大霁,“譚太醫開藥吧。皇後,既然寧嫔有孕,此事便容後再議。”
“皇上!”坐在一側的嫔妃難以掩飾臉上的震驚之色,“可是這孩子、這孩子不——”
“岑貴妃,皇後尚且沒發話,你有何臉面在此放肆!”皇帝一拍桌,岑貴妃立刻吓得連稱不敢。
皇後臉色發白,被皇帝的一句話逼得不得不道:“皇上說得是,妾定會好生看顧寧嫔。”
李星垂抱着鐘晚在房梁上聽得相當不解,“奇怪,連我都看不出這孩子到底是誰的種,為何皇帝看上去竟毫不在意?”
鐘晚見他還沒明白,忍不住敲了下他的額頭,“虧你還自稱聰明,且不說雲重和寧嫔是被人設計還是真的有染,即便這孩子真是雲重的,皇帝也不會生氣,你信不信?”
李星垂被他說得一頭霧水,仍舊沒有領悟到,一直追問:“怎麽說,這話怎麽說?阿晚,你別不理我,快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