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最終陶桃還是浪費了一個金幣,選擇了與斷臂帥哥同行。

雖然她并不是很滿意這個同行者,但是沒辦法,程季恒沒有給她第三個選項,強行把自己塞給了她。

作出選擇後,她依舊是一臉不服氣。

程季恒微微蹙眉:“真的很勉強麽?”

陶桃實話實說:“感覺我這錢花的不值。”

“……”

第一次,程季恒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

他忍無可忍:“你才花了一個金幣就得到了我,到底哪不值?”

陶桃:“你就應該是附贈的,還是系統贈送之前我還要考慮考慮接不接受那種。”

程季恒:“……”

毋庸置疑,他被這個傻桃子嫌棄的徹底。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壓着脾氣問:“你最好能解釋一下為什麽這麽嫌棄我,不然我會打擊報複。”

看着身邊人微微發青的臉色,陶桃相當有成就感,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成功打擊報複這位萬惡的系統。

強忍着笑意,她非常無情地回答:“嫌棄你不需要理由。”

程季恒一言不發地盯着他,幾秒鐘後,直接開啓闖關模式:“現在你和我站在醫院門口,大門忽然從身後關上,與此同時,我們的面前沖出來了一群喪屍,你被吓得魂飛魄散,現在你有兩個選擇:A、求我救你。B、哭着求我救你。”

陶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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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似乎越來越刁鑽了。

她氣得不行:“你這就是打擊報複!”

程季恒十分坦蕩:“是的,我是。”

陶桃:“不玩了,卸載游戲!”

程季恒斜眼瞧着她:“你确定要放棄之前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一萬多金幣?”

陶桃,猶豫了……

程季恒見狀給了她第三個選項:“還有個隐藏選項C,大喊三聲:‘我離不開程季恒’。”

沒有對比就沒有更糟糕的選擇,陶桃不假思索:“我選A,我求你救我。”

程季恒:“我拒絕了你,闖關失敗,扣除一千金幣。”

失敗往往來的就是這麽猝不及防。

陶桃在夜風中淩亂了幾秒,氣急敗壞:“我都求你了你還拒絕我?憑什麽你拒絕了我就闖關失敗了?失敗就失敗為什麽還要扣金幣?”

程季恒淡淡地、狠狠地:“因為系統心情不好。”

“……”

明白了,這個游戲的本質,就是讨好萬惡的系統。

陶桃沒好氣地瞪着程季恒,态度極其堅決:“我要卸載游戲!”

程季恒:“你沒有卸載權,是系統選擇了你,不是你選擇了系統。”

陶桃牙關緊咬,面無表情地盯着程季恒,越看越想揍他。

程季恒眉頭輕挑:“現在還嫌棄我麽?回答正确可原地複活并得到一千金幣。”

陶桃不為五鬥米折腰:“嫌棄。”

程季恒咬了咬牙:“再給你一次機會,回答正确可以直接升級第五關并得到兩千金幣。”

五鬥米不能折腰,十鬥米可以。

陶桃不假思索:“不嫌棄,我一點也不嫌棄你!”

程季恒:“真心的?”

陶桃信誓旦旦:“發自肺腑的不嫌棄。”

雖然不知道真假,但這句話對程季恒很受用。

系統的心情多雲轉晴,陶桃通關也順利了不少。

夜風習習,小城靜谧,他們倆邊走邊玩,沒一會兒就走到了一座家屬院的大門前。

陶桃停下了腳步,對程季恒說道:“我們家就在這個家屬院裏。”

程季恒聞言擡頭,看向了家屬院。

這座家屬院十分老舊,依舊保留着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風格,進出口的大門還是漆紅色的鐵皮大門,右側的那扇門上又開了一道窄窄的小門。

可能是因為時間晚了,此時此刻兩扇大門緊閉,僅有那道小門開着。

在大門右側的方形水泥柱上挂着一塊長方形木牌,上面刻着幾個隽秀的毛筆字:十九中教職工家屬院。在這幾個字的右下角,用略小一些的字體書刻着題字人的名字。

雖然夜晚的光線不太好,但是程季恒的視力很好,清楚地看到了那三個字:陶明朗。

他猜到了什麽:“那是你爸寫得字麽?”

陶桃點頭:“嗯!”她的神色中帶着驕傲:“這座家屬院剛建好的時候,學校組織教職工進行書法比賽,我爸得了第一名。”

雖然這塊木板已經在這裏挂了很多年,上面的油漆早就開始斑駁脫落,但對于陶桃而言,它歷久彌新。

程季恒聽出了她話語中的懷念,溫聲說道:“很厲害。”

陶桃看着那塊木牌,目光中有着說不清道不明地情緒:“他一直很厲害,還有我媽,他們都很厲害。”随後她沒再多言,推着自行車朝着家屬院走了過去。

從小門走進去之後,程季恒才看到了這座家屬院的全貌——

走進大門後,左手側是家屬樓,從前到後一共六棟樓,一棟樓有五層,四個單元。右手側是自行車棚,淺藍色的塑料雨棚下,不僅擺着自行車和電動車,還擺着不少舊家具和各種廢品破爛。

老舊,擁擠,窄小,淩亂,是他對這個家屬院的最初印象。

他從來沒住過這種房子,甚至從來都沒踏入過這種地方,但就在這種地方,長出了一顆最幹淨最純粹的水蜜.桃。

上善若水,外柔內剛,這兩種品質,不應該在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孩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猶豫許久,他還是沒忍住問了句:“你父母是、怎麽、離開的?”

這個問題十分私密,他知道自己不該問,但他就是想不明白,她到底為什麽這麽傻?

她對待這個世界的方式與态度打破了他的認知。

陶桃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不由愣了一下。程季恒見狀立即說道:“不方便說就算了。”

陶桃沉默少頃:“也沒什麽不方面的,反正他們都走了好多年了。”她放慢了腳步,緩緩講述,“那年暑假他們去山區支教,一場暴雨導致山體滑坡,校舍剛好建在山腳下,他們兩個為了救學生被壓在了坍塌的校舍中,兩天後才被找到。”

最後是一個省略句,她省略了“屍體”兩個字——兩天後他們的屍體才被找到。

她不想用屍體兩個字指代自己的父母。

“其實他們兩個原本是可以逃出去的,因為職工宿舍不在山腳下,但是學生宿舍緊鄰山腳,又是半夜,學生都在睡覺,如果沒有人去疏散他們,所有學生都會死。”

危難來臨之際,總要有人當逆行者,為了救援更多的人負重前行。

她的父母選擇當了逆行者,在危難來臨之際,他們的第一選擇是救學生。

程季恒終于明白了這顆桃子為什麽會長成了上善若水的人,因為她的父母就是這種人。

“那年你多大?”他問。

陶桃:“剛上初一,十二歲。”

程季恒:“你恨他們麽?”

陶桃咬了咬下唇,最終選擇實話實說:“恨過,我覺得他們為了別的孩子抛棄了我。”

程季恒完全能理解這種心理,畢竟這才是一個十二歲孩子的正常心理。

陶桃繼續說道:“我到現在都記得我爸媽去支教前答應我回來後帶我去西輔玩的事,結果最後回來的卻是兩個骨灰盒,我特別接受不了,哪怕他們倆被追封成了烈士,全世界的人都在對他們倆歌功頌德,我還是恨他們。”

程季恒:“後來為什麽不恨了?”

陶桃:“忽然有一天,一位被救學生和他的父母來了我家,代表被救的學生們給我和我奶奶送了一件百衲衣。”

百衲衣,佛教聖物,用數塊不同人穿過的衣料縫制而成,若為感恩而制,寓意功德無量,穿戴者必會逢兇化吉,福壽連綿。

“他們救了一百三十二個學生,那件百衲衣就是用這一百三十二個學生的衣料做的。你知道嗎,那件百衲衣像極了一塊破布,”說到這兒,陶桃忽然笑了一下,“但當時我拿到這件衣服的時候內心觸動特別大,哭得特別慘。”

程季恒詫異又茫然地看着她,完全不理解為什麽一件破衣服就會化解了她內心所有的怨恨與委屈。

一件破衣服,能換回爸媽的命麽?

陶桃看向了程季恒,道:“看到那件百衲衣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那一百三十二個學生,看到了我爸媽冒着大雨沖進校舍救他們的畫面,看到了那一百三十二個學生的父母們,他們用兩條命換來了一百三十二個家庭的團圓。生命這種東西雖然不能量化,但在特殊情況下,不得不做出犧牲,更何況,他們是老師呀,那種情況下救學生是他們的使命。”

程季恒微微蹙起了眉頭,神色晦暗不明,他說不清自己心裏什麽感受,反正不好受。

他一直認為這個世界是完全黑暗,肮髒不堪的。人性這種東西,也是卑劣到了極點,沒有最壞,只有更壞。他曾親眼目睹過人性到底有多卑劣,也曾親身經歷過人性的險惡,他的成長過程,似乎就是個親眼認證世界有多陰暗的過程。

他拼盡全力,也只能做到不去當一個壞人,絕對做不到當一個好人,他也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存在真正的好人。

他活的相當現實,現實到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真正的光明。

可以說,他的世界暗淡無光。

現在卻有一雙手,為他的世界撕開了一條裂縫,一道白光從那條窄窄的裂縫中投入了他的世界。

裂縫不算大,光線也很微弱,卻足以刺目,因為他從未見到過光。

陶桃的故事講完了,他們倆也走到了家屬院的盡頭。

“我家就在這棟樓,第二個單元。”她一邊把自行車推進車棚,一邊對程季恒說道,“不高,三樓。”

老家屬院裏的公共設備不健全,這棟樓前根本就沒有路燈。

程季恒微微蹙起了眉頭,盯着漆黑一片的道路看了一會兒,故作輕松地問了句:“樓道裏有燈麽?”

陶桃彎腰鎖車:“沒有,但是可以拿手機照。”

程季恒猶豫許久,再也輕松不起來了,很嚴肅地說道:“我怕黑。”

他沒撒謊,他是真的怕黑,每天晚上必須開着燈睡覺。他還是獨自一人居住,每到夜幕降臨,偌大一棟別墅裏必定是燈火通明。

陶桃難以置信:“啊?”

程季恒的面上微微有些挂不住,再次嚴肅認真地說道:“我只怕黑,除了黑,我什麽都不怕。”

話音剛落,不知道那戶人家的狗叫了兩聲,在寂靜的夜色裏猶如狼嚎。

程季恒渾身一僵,盯着陶桃問:“你家養狗了麽?”

陶桃搖頭:“沒有。”

程季恒舒了口氣。

陶桃試探着問:“你還怕狗?”

程季恒并不想承認,不然打臉來得太快,但也無法否認,萬一哪天她忽然抱回家一家條狗就糟了,最後他只能故作鎮定地回答:“我只是覺得狗太吵了。”

但陶桃已經知道了答案,但她很給程季恒面子:“哦,你放心吧,我不養狗。”

程季恒:“……嗯。”

陶桃把鑰匙裝進了包裏:“走吧。”

程季恒卻站着沒動。

陶桃:“怎麽了?”

程季恒:“太黑了,你要拉着我的手,不然我害怕。”

陶桃:“……”

雖然有那麽一點點的心累與無奈,但她還是拉住了他的右手,像是哄孩子一樣詢問:“現在可以走了麽?”

程季恒忍住了與她十指相扣的沖動,只是緊緊地握住了那只柔軟的手:“可以了。”

陶桃無奈一笑,帶着他朝前走。

程季恒扭頭,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不會松開我吧?”

陶桃語氣堅定:“放心吧,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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