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哎呦,哎呦……,疼死我啦……,哎呦……”

看診房內,一個長得高大壯實,但年僅十四歲的小青年,手捂小腹正疼的躺在榻上鬼哭狼嚎,豆大的汗珠順着他額頭不斷滑落。

榻前,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哭的稀裏嘩啦,拽着華紅升的胳膊,“神醫,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他可是我們段家的獨子啊。”

“只要神醫救了我兒的命,我願以千金答謝……”

“他所患何病?”華紅升連正眼都沒給中年人,反而問先給病人初診過的華天龍。

華天龍滿面愁容指着病人小腹,“此處長一肉瘤,有拳頭大。”

小腹上長肉瘤,華紅升還是頭一次聽說,他立刻俯身查看。在華天龍的輔助下,掀開了病人的衣裳。

“哎呀呀呀,疼疼疼疼……”

一陣哭嚎之後,那顆長在段少爺小腹上的瘤子呈現出來。

華紅升手指搭在那肉瘤上試探,其內竟有脈動,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瘤內已生筋脈,去之恐流血不止。”

那姓段的中年人挂着兩行眼淚,“是啊,問了多少大夫,都說治不了,不敢治。後來托人問了宮裏的太醫,有人推薦我來神農谷,找神醫您試試。”

華天龍惋惜道:“你來的太晚了,若是早些時候,肉瘤不大,摘除傷口易于止血,或可一試。可是現在……,太兇險啦。”

段少爺好似聽見了,嚎的越發厲害,“爹呀,我要死了,疼死我了呀……!”

段家就這麽一根獨苗,段老爺哪兒經得起兒子這麽哭,當時跪在地上,抱着華紅升的腿,“神醫,你救救我兒子吧。只要能把我兒子治好,你要什麽我都給。”

“這個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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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瘤是何時出現的?”華紅升打斷了華天龍的話問道。

姓段的人道:“是兩年前出現在身上的,他一直也沒說,直到今年開春,疼痛發作,且越長越大的時候,我才知道的。”

“兩年?他為何隐瞞不說呢?”華紅升吃驚中帶有些許氣惱。

段老爺道:“這我也問了,我兒說,那肉瘤一直不大,所以沒在意。”

華紅升注視那肉瘤,輕輕擠壓,試探裏面的筋脈究竟有多少。

華天龍看出他的意圖,壓聲道:“紅升,取瘤風險太大,萬一有事……”

“求求神醫,無論如何要救救我兒啊。縱是真有兇險,我,我……”段老爺把心一橫,“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就這麽疼下去呀。”

華天龍道:“這個确實是沒有把握……”

華紅升倒似沒聽見他們說話,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肉瘤上。觀察半晌,他好似自語,“所幸瘤內脈絡不多,可以一試。”

華天龍聞言驚詫,靠近華紅升低聲提醒,“紅升,不行啊,一旦失手,你這些年的名譽便毀于一旦啦。”

華紅升神情莊重,“虛名而已,豈能與人性命相提并論?”

聽他這麽說,段老爺總算破涕為笑,這小半年的時間裏,他幾乎跑遍了天南地北,可哪個大夫都不敢接手,不是怕出人命吃官司,就是怕毀了名聲。如今終于有人願意一試,他當即匍匐在地,一臉虔誠,“只要神醫肯救犬子,日後定當大禮相報。”

決定了要救人,還是個大手術,神農谷上下開始準備,安排人手。谷中上下的人包括那些個小藥童,也都興致盎然的跑去前院看熱鬧。

夏粼對什麽摘瘤手術沒有半點兒興趣,不過……

谷中所有人都去看診房了,這豈不是絕佳的跑路機會?

嗯,就現在。

她趁亂跑回房,原本想收拾些行李,發現完全沒有,就只從衣櫃裏翻了些碎銀子揣在身上。

“一日夫妻百日恩,借點碎銀來花花。”

揣好碎銀,夏粼偷摸朝側門走。

半路上,她遇到了幾個藥童聚在一起說話,丁香也在其中。

“那種人得病簡直就是報應。”

“你這麽說的确是,師父他們根本不該出手救他。”

……

夏粼本想偷偷溜走,卻被丁香發現了,遠遠朝她揮手。“四師娘?!”

被發現了。

夏粼洩了口氣,立刻換上笑容走過去,“你們在說什麽呢?什麽報應啊?”

藥童們看見她恭敬施禮,“四師娘。”

丁香因為與夏粼說過幾句話,知道她脾氣挺好,說話也就随便了一些,“我們在說師父他們救治的那個人。”說着指着旁邊一個端着茶盤的藥童,“常山說那個人,叫段六,是他老家的一方惡霸,他家的錢財都是靠坑蒙拐騙,欺壓窮苦來的。”

“哦?是嗎?那是不該救他啊。”夏粼看着那茶碗中淡淡飄出的霧氣,心不在焉的道。

常山是華天龍院子裏的藥童,十二三歲,因為家裏窮被送上山學習醫術的。小子很有正義感,當得知來的病人是段六,一直憋着口氣,逢人便數落姓段的罪狀。

“姓段的父子何止是欺壓貧苦,簡直就是畜生。我來神農谷之前,聽說那個段少爺夥同縣裏其他幾個地痞糟蹋了一個将要嫁人的姑娘,那姑娘最後羞憤自盡了。可官府拿了段家的好處,硬是借口他年紀小,反而說成是那姑娘勾引的他。結果,姓段的一家無事,倒是苦主一家被罰,那姑娘的爹被判誣告,杖責吐血,回家挨了沒幾天就死了,她娘不久也抑郁病死了。”

“好好的一家人就這樣蒙羞死了……”

“那姓段的小畜生,根本就是報應。”

藥童們抑制不住的咒罵。

開始說段六是一方惡霸的時候,夏粼還沒在意,但聽了常山的敘述,她心下開始惱火。畢竟也是個熱血女子,聽到這種滅絕人性的事情,她怎麽可能不怒?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你師父們,讓他們別救啊。”

常山搖搖頭,沒說話,只嘆了口氣。

丁香無奈道:“師尊常說,師者,有教無類,醫者,有救無類。所以幾十年來,凡有進谷求醫者,谷中人只要能救,都會竭盡全力醫治的。”

“不是吧,這麽聖母?”夏粼感覺無語。

“唉!”衆小童嘆氣。

要是我能給那畜生下毒就好了。

渣子就在眼前,我卻無能為力。唉……

夏粼感覺很無奈。

常山氣鼓鼓的,“最可氣的是,我還要給那畜生端茶倒水。真希望一口茶嗆死他。”

夏粼眼睛一亮,注視常山手裏的茶,“茶水是嗆不死人的,不過嘛,整整他還是可以的。”

她俯身從地上捏了撮土,掀開茶蓋撒了進去。心裏默默詛咒:讓你害人,詛咒你口吐白沫翻白眼。”

雖然知道這一小撮土對于那畜生來說,并沒有卵用,但是總算也是一種洩憤的方式。

常山端着這杯茶送去了看診房,夏粼則在離開這些藥童後,從側門溜出,順利找到了山泉後面隐藏的那條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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