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華紅升拔針時,沈訣又試探的問,“沈某還聽說,華神醫與京城唐院判家結親,莫非方才那位,便是神醫的新婚夫人?”
“正是內人。”說話,華紅升已經拔下沈訣頭頂最後的一根針。“好了,藥方也已開好,沈大人若想少受頭疾之苦,還需聽在下之言,多多休養。”
沈訣欲起身相送,被華紅升攔下,“沈大人留步吧。”
說罷,他将針罐放回藥箱,背起來就走。
沈訣道:“呃,來人,送神醫回去。”
“不必,在下正好要在本縣義診兩日,就不用勞煩沈大人送了。”
“原來如此。陳武。”
“是。”
“為華神醫準備銀兩。”
“之前大人不是已經送了診金去神農谷嗎?不用再付了。”
沈訣笑道:“義診乃善事,沈某自當盡一份綿力,還請神醫莫要推辭。”
聽他如此說,華紅升便不再推辭,收了沈訣的銀兩,拱手告辭。
出了門,他四下尋找夏粼。
上哪兒去了?
該不會一個人玩兒去了吧?
他加快腳步往外走,終于在門口看見夏粼,她正蹲在門口,逗弄一只小奶狗,親親抱抱舉高高,居然還趴在地上學奶狗叫,玩兒的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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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紅升一臉黑線,心說難怪連沈訣都不信你是官家之女。
“又到處亂跑。”
夏粼擡頭看見是他,且只看見他,喜道:“可以走了嗎?”
華紅升沉臉,“快起來吧,像什麽樣子?”
夏粼這時候完全不在乎別人說什麽,高興的跳起來拍拍手,“哈!能走咯!”
望着二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館驿,沈訣眉頭深鎖。
陳武上前道:“大人怎麽下床了?”
“華神醫名不虛傳,我的頭已經不疼了。不過……”頓了頓,他雙手背到身後,“華神醫是名不虛傳,可他身邊的夫人卻名不副實。”
陳武詫然,“大人何意?”
“華紅升娶的乃是京城唐院判的女兒,唐冰清。素聞這位唐姑娘博覽醫書,溫柔婉約。可你看方才那位夫人,溫柔不足,活潑有餘。一身短打不說,口中吟唱的淨是些不堪入耳的俗調。”
陳武一頭霧水,“吟唱俗調?大人何時聽到的?”
沈訣:……
(在她沐浴時聽見。)
“昨晚夜探神農谷時,無意間聽見。我觀那神醫夫人甚是可疑,既為醫官之女,竟連針罐也不識,更何談博覽醫書?”
“大人如此一提,屬下也深覺可疑。”陳武手托下巴,“神農谷娶親之日與千毒門被剿,乃是同日發生。莫非……?可是不對呀。”
“什麽不對?”
“她與傳說的唐家千金不同,可與那狠毒兇狠的毒女更不一樣啊。傳說中,那毒女冷若冰山,輕易不開口,但開口便有人死。她從不以真容示人,但有人看見她容貌,必死無疑。”
沈訣一想,也對呀。
“或許是我多心了。”
* * *
沖縣雖是小小縣城,但還挺繁華,尤其是醫藥行更是興旺。因為神醫就在本縣山上住,山下自然也沾了光。
除了醫館藥行外,也有別的商鋪,各行各業,只要能想到的的行業,全都有。
夏粼四處觀望,卻無心逛街。她腦子裏只有一件事,就是怎麽盡快擺脫華紅升。
又走了一條街,到了本縣的主道。主道直通城門,夏粼一眼看到城門附近有車馬聚集,還有很多拿着行李等候的人。
原來城門附近可以搭到馬車。
好想現在就過去,坐上馬車走人。不過,得想辦法先甩了華紅升再說。
“我們這是去哪兒啊?”
“我們先找客棧安頓一下。”
找客棧?住進客棧裏面有吃有喝,我再想跑怕就難了。
恰巧此時二人經過一家面館兒,夏粼眼珠一動,“不如先吃點東西再找客棧吧。颠簸了一路,都餓了。”
“下山前不是才吃過一只雞嗎?又吃?”華紅升滿臉詫異的看着夏粼,他就想不通,這麽瘦小的一個人,飯量卻大的出奇。
“怎麽啦?能吃不行啊?在谷裏每天餓的我眼冒金星,好不容易下山,當然要大吃特吃。”
華紅升一臉嫌棄,“大吃特吃?你也不怕撐着。”
夏粼翻了一眼,“嫁給你,想撐着也難。”
華紅升無奈,“你想吃什麽?”
夏粼并不是真餓,只想借吃飯的機會開溜,所以也不挑,一指旁邊的面館兒,“就這兒吃面吧。”
這面館兒不大,只擺着五六張桌子,不過客人倒是不少,正是吃飯的點兒,裏面坐的滿滿當當。
二人走進面館兒,面館兒老板看見華紅升立刻迎了過來,“呀,神醫來啦,快請坐,請坐。”
夏粼:這家夥,認識的人還挺多。
掌櫃特地給他們騰出一張靠窗的座兒,殷勤備至,待為上賓。他粗略打量了一下從未見過的夏粼,樂呵呵的道:“想必這位就是神醫新過門的娘子吧?”
夏粼一怔,不禁嘟囔,“成個親而已,居然連山下的人都知道了?”
掌櫃的聞言失笑,“華神醫醫術高明,還給窮人贈藥施醫,他對于我們來說,就是大善人。他成親這麽大的喜事兒,我們當然知道啦。而且,我們心裏也都希望二位幸福美滿,早生貴子,将來也好多培養出幾個神醫,要能那樣可是我們百姓之福呀。哈哈哈……”
早生貴子?
掌櫃的原本幾句贊美祝福的話,卻不想弄了華紅升一個大紅臉,氣氛稍稍有點尴尬,夏粼倒很自然,有意無意的道:“掌櫃的放心,我們會努力的。有勞掌櫃的給我們上兩碗面吧。”
華紅升:……
掌櫃的一怔,旋即大笑,“好好好,神醫娘子果然與衆不同。我這就給二位準備去。”
掌櫃的走後,華紅升惱羞道:“你婦人家怎的口沒遮攔,什,什麽……努力?還沒聽清人家的話,就胡亂接。”
“什麽沒聽清,我聽清啦。”夏粼知道華紅升刻板保守,這麽急赤白臉的恰恰是因為他害臊,于是故意逗弄道:“人家不是讓我們早生貴子嘛,那不說努力,還能說什麽?難道說……已經生啦?生孩子哪兒有那麽快?”
華紅升臉騰的一下紅了,一臉氣惱,側了身子不想看她。
夏粼托腮注視他,這家夥平時冷冰冰的樣子,被人說幾句臉就紅成這樣了,還是蠻可愛的嘛。
唉,多看幾眼吧,以後看不到了。
華紅升被她看的渾身僵硬,“以後在外說話,要有分寸,別什麽話都往外說。”
夏粼抿抿嘴,“也沒什麽吧。不過,你不喜歡,我以後便只在家裏說行了吧?”
華紅升:“……”
臉更紅了。
嘿,果然,一說就紅。
“對了,山下的人對你都是這麽好嗎?還是說,你也給這家店的掌櫃看過病?”
“嗯,幾年前的事了,當時,他剛來沖縣,還沒開這家面館兒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很多大夫不敢接,正好我那時義診遇上,他的病才得以治好。”
夏粼雞賊道:“那這麽說,咱們在這兒吃飯,掌櫃的肯定不能收錢了吧?”
“小本買賣,他縱是不收,我們也不能不給。”
“面來啦。”這時,掌櫃的端了面和配菜上來。
夏粼一看,兩大碗面,還加了肉,各種配菜也盛的特別滿。
“喔!好豐富的面啊。”
“那是應該的。二位慢用,不夠還有。”
掌櫃說了幾句就走了,夏粼嘗了一口面,“嗯,這面的味道很特別,很好吃。”
“喜歡就多吃點兒,省得晚上又……”
“啪!嘩啦!……”
華紅升話沒說完,面館內突然傳來一連串碗盤摔碎的淩亂聲,吸引了面館裏所有人的注意。
“你少拿以前說事兒!我喝點兒酒怎麽啦?天天哭喪個臉……”
隔了幾張桌子,一長衫中年男子帶着半分醉意,正對身邊的婦人怒目咆哮。那婦人默默不語,只是低着頭抹眼淚。
周圍的客人眼神各異,鄙視,同情,也有的在看熱鬧。
小二忙拿了掃帚過去清理地上摔碎的碗盤,偶爾掃一眼那隐忍哭泣的婦人,眼神裏流露出無奈。
“那男的什麽人啊?看着挺斯文的,竟然當衆對娘子大呼小叫的。”夏粼不忿道。
“那是住在城外的錢秀才。”身後,掌櫃的正好來詢問華紅升他們是否需要加菜什麽的,聽見夏粼的話,便壓低聲音的道。
“秀才?他為什麽罵他娘子啊?”
“別人家的事,你少管。”不等夏粼問完,華紅升道。
“我就問問嘛怕什麽?”
掌櫃的道:“其實說說也無妨,他們家的事兒,整個沖縣的人都知道。那個錢秀才家裏以前很窮的,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城裏城外沒人願意給他當媳婦兒。他現在的媳婦是外鄉的,聽說是個富家小姐,不知人間疾苦,愣是看上了錢秀才。就錢家那條件,誰家父母能願意啊?可他媳婦兒也是傻,為了他,與家裏決裂,跟着錢秀才私奔到了這兒。”
掌櫃的嘆了口氣,接着道:“難得這位富家小姐出身的媳婦兒,不但沒有半點小姐的嬌貴,嫁給他之後,還任勞任怨。可錢秀才身在福中不知福,因為前兩年又一次落第,開始酗酒,喝醉了就打罵他媳婦兒。有一次,差點兒出了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