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夏粼一直跑一直跑, 頭也不回,生怕被抓回去審問。直到跑進一片樹林,她才發現, 自己竟然跑丢了。
她癱坐在一棵樹下, 抱着膝蓋,感覺渾身像被抽空了一樣。
我明明早就想擺脫他, 擺脫神農谷了,現在離開,不也正好嗎?可我為什麽這麽難受呢?
一定是被人當衆戳穿, 所以才不舒服吧。
“說我自私?是我故意上錯花轎的嗎?害我陷入錦衣衛的包圍圈,我也是受害者好吧。現在把責任都推給我, 好像那天是我讓你起晚似的?”
她屈起腿,把臉埋進膝蓋之間, “他現在也一定覺得我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吧。”
夏粼越來越想哭,漸漸的開始抽泣,繼而嚎啕大哭,把一肚子沒辦法說出口的委屈全哭出來。
也不知哭了多久,頭頂上忽然落了幾片樹葉。
夏粼将樹葉從頭上取下, 疑惑的擡頭。
明明沒有起風,樹葉為什麽掉落呢?
她剛擡起頭,忽然, 一個黑影從樹冠沖下, 夏粼一驚, 向後撤身。
就在她撤離剛才坐着的地方,一把鋼刀已經直直戳在那裏,同一時刻,一個身形高大的黑衣人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黑衣人一刀落空, 拔刀再奔向她。夏粼想跑,但實在是腿軟邁不開。眼看那黑衣人又要上前,她随手抓了把土抛過去。黑衣人吸入塵土,身體晃了晃,便倒了下去。
總算倒了。
“敢惹老娘,看你是不要命了。”夏粼得意的拍了拍手,上前查看黑衣人。先探了下他的鼻息,沒錯,我剛才心裏想的就是把他弄暈而已。
技能越來越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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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誇的這句還沒想完,忽然間“嗖嗖嗖”接連幾聲,也不知打哪兒跳下來一群黑衣人,這些人各個面帶鐵具,連鼻子眼睛都給堵着。
“我去!你們不用呼吸嗎?”夏粼忍不住脫口而出。
“不愧是千毒門少主,殺人于無形,叫人毫無還手之力。”
黑衣人當中,有人開口,那聲音就像是從一個大甕裏發出來的。
夏粼心裏一緊,壞了,原來剛才那個人就是誘餌,來詐我身份的。
太陰險啦。
“誰,誰是什麽……門少主?你們認錯人了吧。”
“呵呵,從山間客棧的三具死屍開始,我們已經追蹤你多時。連那個洪得富中毒之事,我們也親眼目睹。所以,夏少主就不必否認了。”
“你們,是什麽人?”夏粼不住往後退,試圖找機會逃跑。
“只要你把《無字書》交出來,我管保少主能死的痛快點兒。”
原來是為了那本書?
交出來還要我死?那我更不能交了。
“什麽《無字書》?我根本沒聽說過。”
“你若不自己拿出來,就別怪我們不客氣!”黑衣人說罷,擡手在臉側一揮,“上。”
一群人一窩蜂湧來,夏粼抛出一把土,黑衣人礙于她的身份,還是忌憚的躲了一下。
她正好趁機拼命逃跑,“救命啊!救命啊!”
呼救聲穿透了樹林,可是,這裏除了鳥雀什麽也沒有。
黑衣人原地緩了一下,發現面具果然有用,便再次殺了上來。
跑的最快的一個,眨眼已經到了夏粼身後。
我的命好苦,就這樣死在這兒了嗎?
夏粼奔跑中,無意間被腳下的石頭絆倒,趴在地上。
而身後追擊的腳步已至,她回頭一看,那黑衣人的刀已經高高在她頭頂舉起。
完了。
夏粼萬念俱灰,正要閉上眼睛等死。忽然,眼前銀光一閃,“锵!”的一聲,那柄将要落下來的刀竟然在半空中陡然斷了,頭上的半截瞬間掉下,戳進距離夏粼小腿一步遠的地裏。與此同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擋在她身前。
夏粼這麽一看,飛魚服,繡春刀,側臉一看,竟然是錦衣衛佥事沈訣。
衆黑衣人随後上來,将沈訣和夏粼包圍。
夏粼一把抱住沈訣的大腿,這可是她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必須抓緊。
沈訣低頭掃了她一眼,她滿臉驚慌,望着他的眼神還可憐巴巴的。
要不是諸多線索的關聯,他怎麽都沒辦法把她和毒女聯系到一起。
沈訣橫刀環視這些裹的密不透風的黑衣人質問,“你們是什麽人?”
黑衣人也不說話,只一個手勢,朝二人殺了上來,沈訣以一敵衆,出手快準狠,毫不留情。
這讓夏粼再一次回憶起他那日圍剿千毒門時的情景。
這家夥真不愧是錦衣衛頭號煞星,太狠了。
只見他橫刀一劈,黑衣人輕松閃開,但是,他這招竟是虛晃,反手朝身後飛出三支镖,正中三個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見識到他的厲害,也顧不上對付夏粼了,一起圍攻沈訣。
見此情形,夏粼心想:無論他們待會兒誰贏,我都難逃被抓的命運,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她四下窺視一番,轉身蹑手蹑腳的往樹後跑,等跑出幾步,發現沒人顧得上她,她這才撒腿跑路。直到再也跑不動了為止,她再回頭遙望,那一片血腥的厮殺早已遠離。
她撐住一棵樹,大口換氣,感覺今天這一天,她就沒幹別的,淨跑步來着。
“可算擺脫了吧……?”
“華夫人不是和神醫外出義診嗎?因何獨自在此,還被人追殺?”
一個聲音忽然從樹後傳出,夏粼心頭一顫,探身往手扶的這棵樹後面窺探。
沈訣坐在樹下,一腿平放,一腿屈起,單肘架在屈起的膝蓋上,另一手扶着他腰間的刀,氣定神閑的空視前方,完全不像剛殺了一群人的樣子。
夏粼的心涼了半截,算了,我是真跑不動了。
她背靠大樹,出溜到地上。
“沈佥事,你追我幹什麽?”她有氣無力的道。
,“華夫人還未回答沈某方才的問話呢?”沈訣說話時,已來到夏粼面前,居高臨下用犀利的眼神審視着她。
夏粼随意的抓了把土攥在手裏,“我已經不是什麽華夫人了,以後和神農谷也沒什麽關系。”
“為什麽?”
“合不來就分開了呗。”夏粼說得很随意,以為沈訣什麽都不知道。
沈訣嘴角一勾,“因為真正的唐冰清找上門了?”
嗯?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多少?
他該不會連我是千毒門少主也知道了吧?
不會,看他的樣子,好像是在試探。這麽說,他最多只是在懷疑,并沒有确鑿證據。
看她滿臉焦灼不說話,沈訣眼皮微微擡起,眼中一絲寒光閃過,一字一頓的道:“夏少主!”
夏粼的心髒差點沒跳出來,她極力隐藏自己緊張的情緒,扯出一點笑容,“呵,什麽少主?你說誰呀?”
沈訣輕笑,“沈某奉命圍剿千毒門的次日,便是神農谷娶親之時,而夏少主出逃的密道出口,恰恰就在唐家小姐接親途中的落腳之處。夏成遠原本設計安排花轎,将你接離沖縣,卻陰差陽錯的與唐家小姐掉包,上錯了花轎。如今唐冰清自己找回來,夏少主還想隐瞞身份到何時?”
“呵,我要是你說的那什麽千毒門的夏少主,我還用和你在這兒廢話嗎?早就一把毒藥送你上西天了好吧。”
這倒是最可疑的地方。
他以前雖未見過毒女的真容,但卻與她交過手。還險險中了她的毒,以他對毒女的了解,若是她能毒死的人,是絕不會多費口舌的。他也一直做着提防,時刻小心她的動作,但是說了這麽多,她竟一點異動都沒有。
還有就是,這個女子半點沒有毒女的氣勢。只要想起她剛才抱着自己大腿可憐巴巴求生的眼神,他就很難把她和自己當初見過的毒女聯系到一起。
再有第三個疑點就是,毒女好不容易逃出錦衣衛的包圍圈,她怎麽會往東走呢?要知道,越往東越靠近京城,也就越接近錦衣衛的所在地。
她這簡直是要自投羅網的節奏。
這與沈訣當初的判斷大相徑庭。
要不是他向南追蹤時,發現線索斷了,立刻改了方向,他怕是真就把人追丢了。
如今再看見夏粼,無論心中有多麽疑惑,他也不打算放手。
“你說你不是夏成遠的女兒,那便随我去京城走一趟吧。”
“幹什麽?我幹嘛跟你去京城?”夏粼提防道。
“如今夏成遠已被押入诏獄,你若不是他女兒,便與他當面對質。”
夏粼靠着樹無力的笑了笑,“沈大人,您是傻呢?還是傻呢?就算我真是你說的什麽夏少主,見了夏成遠,他能承認我就是他女兒嗎?你這麽做,只會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
沈訣勾勾嘴,“夏成遠承不承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讓你親眼看着他被用刑,屆時,骨肉親情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好毒啊!”夏粼心虛。就算我不是夏成遠真正的女兒,可他對我還真不錯,為了把生路留給我,寧願犧牲自己。
我真能忍心看他受刑?
沈訣最擅長察言觀色,見夏粼表情凝重,質問道:“怎麽,怕了?”
“大人,我就是一介女流。別說你給一個人用刑,你就是在我面前傷害一只貓貓狗狗,我也害怕呀。”
沈訣冷笑,“放心,害怕和心疼是不一樣的,沈某分的清楚。你就別狡辯了,是與不是,到了京城自然見分曉。走吧。”
夏粼把頭往樹上一靠,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已經筋疲力盡了,走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