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距離不遠處, 正與沈訣糾纏的倆刺客眼見夏粼不費吹灰之力就将一對武功高強的刺客幹掉,當時瞳孔放大,露出驚懼的神态。
功夫再高也怕中毒啊。
倆刺客在沈訣面前虛晃一招, 轉身就想跑, 結果身子只轉了一半,就被身後的夏粼揚了一臉的土, 當時口吐黑血,倒地死了。
要說沈訣之前對夏粼尚有一絲疑惑,覺得她哪裏都不像毒女, 這次,卻可以完全篤定了。
夏粼也知道這次鐵定沒跑了, 在沈訣還沒來得及控制她的時候,以迅雷之勢又揚起一把土。
沈訣身體打晃, 幾番掙紮之後,最終還是帶着憤恨倒了下去。
夏粼過去試探他的鼻息,确定自己沒用錯藥,這才放心。
“哼,想抓姑奶奶回京?門兒都沒有。”
她想狠狠給他來上一腳, 但卻注意到他背上的傷,從肩到背,好長一道口子, 血還在噗噗往外冒。
“啧啧啧, 你看看你, 挺大的個子,讓我救你幾回了?”她無奈的蹲下身,在他身上翻騰出創傷藥,然後将他身體翻個個兒, 順着被血浸透的地方撕開,将藥撒上,跟着用撕爛的衣服替他包紮。
血止住了,夏粼抹去頭上的汗。
“不過話說回來,我為什麽要救你?呃,我越來越聖母了。”
她越想越不平衡,一怒之下,又把他扒了個精光,還拿之前綁她的繩子給他綁了。
哼!你讓我在我喜歡的人面前暴露身份,我就讓你在你下屬面前暴露身材。
哈哈哈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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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喳喳。”
樹林裏,鳥雀不斷的鳴唱。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撒下,落在昏迷的沈訣眼睛上。
“大人!大人!”
昏沉中,耳邊響起呼喚,他緩緩張開雙眼。
當陳武的面孔在刺眼的光線下映入眼簾時,他猛的清醒,同時也回想起昨晚的事。
他想坐起,卻發現身體完全不能控制。低頭一看,氣得差點兒又暈過去。
又被綁了。
又被扒光了綁了。
陳武忙替他松綁,“大人,又是那毒女幹的?”
沈訣一臉陰沉,為什麽要加個“又”字?
“說來也奇了,這毒女不是心狠手辣嗎?為何每次只扒大人衣服,卻不對大人動手?”陳武看着沈訣身上被包紮好的地方,“這次居然還替大人包紮傷口?她為什麽這麽做?”
沈訣氣的胸口起伏,“我怎麽知道?!”
陳武一愣,印象中,這還是他們頭兒,第一次如此暴躁。
他趕緊閉了嘴,悶頭替沈訣松綁。
沈訣的衣服從裏到外已經被夏粼毀屍滅跡,被撕得一條條的。
松開綁繩後,陳武兩根手指捏了其中一條布,在眼前晃,“這毒女着實可惡,屬下這就去尋找,看是否有獵戶,可以借身衣裳來。”
“此山荒涼,哪有人家?況且,就算找到了人,身上沒錢,人家如何能把衣裳贈與我們?”
陳武一怔,摸了摸身上,果然,錢袋不見了。
看來還是大人了解那毒女啊。
“那怎麽辦?大人如此……,如何下山?”
沈訣沒說話,擡起半張眼皮,目光幽幽的轉到陳武那一身略顯淩亂的衣服上。
陳武:……
渾身一陣發麻,有種不好的預感。
大約一盞茶後,山道上走來兩個人,一個是穿着整齊的沈訣,另一個是只穿了中衣中褲的陳武。
二人下山後,先去了趟附近縣衙,靠刷臉要來衣服和銀兩,這才重新上路。
“大人,不知毒女這次會逃往何處?”
沈訣看着縣城城門前往來的車馬,若有所思,“夏粼駕車下山,車廂破損,她若不想因此被人注意,定然會先找地方換車或是賣馬。而這裏是山下最近的縣城,如果她來,就一定會有人見過她。”
“大人曾說過,她好像不會騎馬,那她賣了馬,就只能乘車啦。”
“嗯,很有可能,我們去驿站問問。”
在驿站拿着夏粼的畫像問了一圈兒,都沒人見過。陳武猜測道:“莫非她根本沒有進城?”
沈訣眯一眯雙眼,“這個女人狡猾刁鑽,行事詭詐,常常出其不意。她定是猜 到我們會進城,所以繞道而行。”
“她駕着一輛破車而行,不可能不引人注意,只要我們沿途追趕,定能找到她的線索。”陳武稍稍遲疑,“只是不知,她往哪個方向走的。”
沈訣道:“事不宜遲,你南下,我北上,我們分頭追捕。”
“是。”
二人翻身上馬,策馬而去,卻未發現,就在他們方才說話時,牆根兒下一個瘦小的乞丐,蓬頭垢面,一身補丁的蹲着,卷縮着身體,只偶爾拔開面前遮擋的頭發,窺視這兩個高高在上的錦衣衛。
直到他們揚長而去,小乞丐才站起來,把臉上的頭發往後一甩,露出一臉黑麻子的夏粼 。
“哼,說我狡猾,姑奶奶就狡猾給你看看。你覺得我不是南下就是北上?那我就偏偏哪兒也不去,就在江南呆着。”
說着,她低頭看看自己這身行頭,說來有點兒瘆的慌,是半道上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自打穿越,沒幹什麽大事兒,淨扒人衣服了。不過也多虧了這個死了的乞丐,她才靈光一現,還扮什麽老頭兒?最好扮的莫過于乞丐,又髒又臭,誰願意多看一眼呀。沒人願意看自己,這是她眼下最大的心願,這樣就沒人能認出她來啦。
于是,就有了現在的乞丐,為了更讓別人嫌棄一點,她幹脆給自己滿臉點上泥點兒,裝個什麽麻風病,這樣,就連乞丐也不會搭理她了。
果然,她光明正大的蹲在那個煞星眼前,他居然都沒瞄她一眼。
哇咔咔咔,我真是個天才。
擺脫了沈訣的追捕,又再也沒有了華紅升的糾纏,夏粼終于實現了她自由自在的願望,獨自一人穿梭在一雙雙嫌棄的眼神之間。
這眼神,是她經歷過無數死亡凝視以後,覺得最接地氣的一種,這令她渾身都感覺到生機。
她不乘車不買馬,準備徒步游江南。
之前沈訣押她回京,因為繞行山路,所以并沒有出多遠,趕了一夜馬車原地折返,離得金江就更近了。夏粼琢磨,沈訣他們千想萬算也不可能猜到她在金江被抓還能再回金江,正所謂最危險的就是最安全的,于是,她又回來了。
臨近傍晚,金江城外,人頭攢動,出城的進城的人還是那樣絡繹不絕。
作為江南最繁華的府城,無論到任何時候,城門附近都是一片熙攘景色,就連牆下也從不會空着,不是聚集了蹲活兒的苦力,就是等待施舍的乞丐。
當夏粼來到城門外的時候,意外的發現有很多乞丐盯着她看。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現在的打扮,對了,我現在也成他們中的一員啦?
切,我只是穿的像乞丐而已,姑奶奶我有的是錢,才不會和你們蹲一塊兒呢。哼!
她把頭一別,無視牆根兒下那幫乞丐。
正要邁步進城,夏粼的餘光瞥見城下那幫乞丐一個個站了起來,然後好像上了發條,驟然間一窩蜂地朝她沖來。
她直接吓傻,就像眼見沖向自己的貨車,驚恐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完全像僵住了一般呆在原地。
他們要幹嘛?我不就是沒理他們嗎?光天化日的,他們不會吃了我吧?
正自亂想,湧過來的乞丐們在距離她僅五步遠的地方忽然轉了個彎,将身後不遠處,一個剛要進城,衣着光鮮,一看就很有錢的人包圍了。
“行行好,行行好吧,施舍一點吧。”
“大爺施舍一點吧。”……
那有錢人被圍着走不動道,實在沒法子,掏出一把銅錢往身後一抛,銅錢撒了一地,乞丐們一個個朝銅錢撲了上去,争搶地上的銅板。
見到這一幕,夏粼心中抵觸。若叫她這麽沒皮沒臉的讓人施舍,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一臉嫌棄的躲到一邊,不想和他們為伍。
“你怎麽不去撿?”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夏粼回頭,說話的是一個束着頭發,臉上幹淨,但衣着破爛打着一塊塊補丁,一看就知道是乞丐的男子。這人二十五六歲,五官周正,就是一副痞子氣。
見他和那些乞丐的神态有所不同,夏粼心生好奇,反問道:“那你怎麽不搶?”
“哼,人活的要體面,就算是當乞丐,也不能不要臉啊!”這乞丐下巴往上一擡,露出些許傲慢,俾睨那些趴在地上撿錢的乞丐同行,“你看看他們,攔着人不讓走,根本就是強盜。現在又像狗一樣趴在地上撿錢,真給我們乞丐丢臉。”
“噗!”
還是個有骨氣的乞丐。可太有骨氣,不還是乞丐嗎?
“那你呢?你為什麽不去撿?”乞丐又問。
“就那幾個銅子兒,我才不稀罕呢。”夏粼不屑的吐出一句,便往城裏走。
那乞丐聽她這個調調,不覺好奇跟了上去,“喝,小子,看你年紀不大,口氣倒挺狂的。後邊兒有人?跟誰混的?”
夏粼懶得解釋什麽,随口應付,“跟誰混?我還用跟誰嗎?我只跟我自己。”
乞丐一聽愣了愣,随後不禁大笑,“哈哈哈!從你進城我就看出來了,你就是個野乞丐,沒大哥,也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