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蘇溫良知道白景宸中了藍鳶蛇毒,估計還需要昏迷一段時間,他便直接坐在了床邊,拉了拉床上的被單,把白景宸的重點部位蓋上,就開始哄小龍起來。

他的在腦海之中對着小龍說道:“剛才是我不好,我不該兇你的,我只是擔心……”他說到這裏的時候,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才繼續道:“擔心你的父親,很抱歉!”

小龍這段時間一直在跟他學說話,他幾乎是過耳不忘的記性,只不過有時候說不出來而已,所以他現在已經能夠聽懂蘇溫良說的話的意思,于是他吭哧了兩聲,就軟軟的說道:“粑粑……我……戳了。”

蘇溫良眨眨眼,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錯了”,蘇溫良為他的道歉,而不禁心軟了下來。

他雖然和小龍交談的時間并不長,但是他也知道,這個小家夥是一個活潑懂事的孩子。

相處這麽些天下來,只要是自己說的話,小龍都能認真的聽着并且記住,雖然大部分時間并不知道自己說的話的意思,但是至少态度是端正的,這麽看來小龍倒是和白景宸有幾分相似的。

白景宸也是這樣,雖然對自己不喜,但是在學習東西的時候,基本上很好教育,換句話說就是很乖,讓他學什麽就學什麽,獨自學習的時候也很刻苦。

蘇溫良嘆了一口氣,他繼續用低柔的語氣,和小龍說道:“你能夠感覺到你父親的動向,是嗎?”

這句話對于小龍來說有些複雜,于是他疑惑的“咿……呀?”了兩聲,表示自己聽不明白。

蘇溫良就換了一個淺顯易懂的句子,說道:“你能感覺到你父親受傷了?或者是疼痛了?”

小龍“唔呀”了一聲,算是應了。

蘇溫良道:“那你之前一個勁的在我腦海之中喊父親,是不是在擔心他。”

小龍再次“嗯啊”了一聲,他磕磕巴巴的說道:“父……父親,痛……痛的,我……我知道,嗯,我……就,是知道的。”

蘇溫良嘴角勾了起來,說道:“你可真是你父親的好兒子,還在肚子裏面,就這麽關心他。”他的語氣有些酸酸的,不過更多地是感嘆,龍族這種生物完全超出了他的預知,所以他才會這麽驚訝。

小龍大概是聽出來了,他很認真,很大聲的說道:“那……粑粑,粑粑也知道,父親痛,了,那……粑粑也是,好粑粑。”

蘇溫良被逗樂了,但是緊接着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小龍說道:“我……我跟,跟父親,說……說粑粑,粑粑也知道,父親痛痛……嗯,粑粑很,好……嗯,很好!”

蘇溫良的表情僵在了臉上,他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那就是小龍和白景宸之間的感應,比自己和小龍之間的感應,還要強的多,那麽,在自己聽到小龍說話的時候,白景宸會不會也聽到了?

所以他才會在這麽幾天的功夫,變化這麽大,又是扔了自己給他的儲物袋和玉符,又是拼命的與別人比鬥身受重傷,最後更是直接被藍鳶蛇吞噬……

他做的這些,會不會就是下意識的逃避?

蘇溫良越想越歪,看着白景宸的目光也越來越陰沉,在他想就這麽掐死白景宸的時候,小龍歡天喜地的聲音說道:“嗯啊,父親……不,不喜歡我,他……他不,要我。”

嗯,表達的有些失誤,當初白景宸也是以為小龍認出了人,才會說出疑問的話,但是小龍在此刻,也就是蘇溫良滿是懷疑和狠戾的時候,說出這句話,簡直就是一句話就把蘇溫良給引爆了,蘇溫良立刻就怒了。

他差點不顧自己一直以來的形象,想要破口大罵了,但是在現代二十幾年的嚴格家教制止了他。

蘇溫良深吸了好幾口氣,直到那股怒火暫時消了下去的時候,才憤然的站起身走到了洞府外側,靠近山林的地方。

他就這麽直接坐在了草叢之中的磐石上,向遠望去,看着白馬山标志性的層層霧霭,怔怔的失神。

此刻這裏的環境,就與他的心境完全重合了。

他自穿越以來,也像是生活在迷障之中,看不清周圍的一切,找不到該走的方向,直到系統出現了,解釋了他已死的事實,之後更是指引了一條必須去走的路。

而在這之後,因為種種原因,原本應該很簡單的關系,此刻變得如同滾成一團的毛線,糾結的找不到頭和尾,找不到一刀兩斷,幹幹脆脆的辦法。

蘇溫良在這一刻,突然對白景宸前所未有的恨了起來,就因為他是男主,所以就合該被自己護着,合該懷着孩子的那個人是自己,合該最後被厭棄的,也是自己。

他一直以來,就不願意讓白景宸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情,他們之間沒必要發展更深入的關系,只是雙修而已,只是為了修煉而已。

其實沒什麽的,在現代也有很多的一.夜.情,蘇溫良可以這樣去說服自己,就當是找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小情兒,雖然這個小情兒是個男人,雖然自己是被壓的那一個。

但是,他做不到這樣,他也受不了這個。

原本他都無所謂,甚至已經開始習慣這樣了,但是此刻,在聽到小龍委屈的說父親不認他的時候,蘇溫良氣的簡直想直接把白景宸撕成碎片算了。

龍有逆鱗,觸之即死,蘇溫良自己也有。

他向來護短,這一次吃了虧的對象又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已經産生了感情的兒子。

那麽,傷了他兒子的人,就算是男主白景宸,就算是小龍的父親,他也不會讓他好過。既然殺不了,那就把他往死裏折騰。

這世上有的是辦法不讓人好過,蘇溫良陰測測的想到:既然你不讓我舒坦,那我就讓你更不好過,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龍還不知道自己口誤惹了禍,他咿咿呀呀的說着話,說的話都是關于他父親的,像是:“父親,可以……陪我說話,粑粑也……一起,我們都……一起。”

“粑粑,父親……味道,舒服,我喜,歡,粑粑,你喜不,喜歡呀?”

“父親,起名字,我的……我的名字,什麽?嗯……”

小龍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蘇溫良知道這是他累了,即将睡過去的前兆,于是他下意識的放緩了呼吸的頻率,手放在腹部,用靈氣暫時阻隔的聲音的傳播,給小龍創造了一個安靜的休息環境。

做完這一切之後,小龍的聲音就徹底消失了,蘇溫良眯眼望着遠山,腦海之中開始想着怎麽折騰白景宸了。

他在這裏坐了很長的時間,直到林間的光線都變得黯淡的時候,他才回去了洞府之中,見白景宸依舊安然的躺在床上,還暈迷未醒的時候,就直接走上前去,将他扔到了地上,而自己則躺了上去。

他微眯着眼睛歇了一會兒,就坐了起來,從芥子空間之中取出了丹藥,大把大把的吃了下去,開始用丹藥來供給給丹田靈氣。

就這樣,一夜過去了。

白景宸在上午時分,才終于睜開了眼睛,他眨了眨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便又閉上了。

他直接就這麽坐了起來,立刻感覺到身上不着片縷,他抓了抓周圍,終于在不遠處找到了一條床單,然後披在了身上。

昨晚上他被蘇溫良掀到了床底下,這幾日又因為不要命的比鬥而傷了身體,至今沒有複原,而他又在之後被卷入了蛇窟之中,以至于中了蛇毒,如此種種加起來,他便整個人都不舒服了起來。

他費力的支撐着身體,往周圍挪了挪,因為看不見這裏的東西,所以幾乎是無目的的在洞府之中爬着。

他整個人也能感覺到渾身的滾燙溫度,心裏也知道自己這是發燒了,他蹭到了洞府的牆邊,身體感覺到冰冷的溫度,中和了身上的灼熱,于是他就這麽靠在了牆上,緊緊的貼着牆面,用冰冷的牆壁降低身體的溫度。

洞府是蘇溫良臨時開辟出來的,所以并沒有那麽幹淨,剛才白景宸在地上幾乎是打滾一樣的行為,讓他沾染了地上厚厚的灰塵,于是此刻看起來就格外的狼狽起來,再加上他此刻,臉上僵硬的近乎呆滞的神情,以及那副看不見東西的行為,看上去格外的可憐。

蘇溫良就這麽默默地看着,心底的怒氣噴薄而出,比之昨日更甚。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把白景宸視作了自己人,所以在看到他變得如此落魄的時候,蘇溫良是又氣又恨,一邊又格外的失望。

他在昨天明明想到了很多整治白景宸的法子和手段,但是此刻,在見到白景宸又變得狼狽不堪的模樣時,心底就氣悶的使不出招數來,最後憤憤的閉上了雙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而白景宸貼在牆上,此刻大腦昏沉,無數的畫面席卷而來。

他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用混沌的意識,明白到這些是他的記憶,且都是他受苦受難時候的記憶。

他迷茫的看着自己被鎖在柴房裏,因為惹怒了嫡母,而幾天幾夜沒有飯吃,甚至沒有水喝,只能貼在牆角的地方,接着房檐下滴下來的雨水;他看到在十三歲進入天衍宗宗門的時候,因為被白家的兄弟姐妹衆人排擠,而導致其他的仆役也過來踩他一腳,不僅将他安排在靠近茅廁的地方,還随意的指使他他做這做那;他看見在他二十三歲,再次回到宗門的時候,白家的嫡子,嫡母的親兒子,他的親弟弟,如同人中龍鳳一般的閃耀奪目,張揚燦爛……

一幕一幕,都是他最不堪的記憶,他被人踩在了塵埃裏,然後又一次又一次的站了起來。

白景宸猛然睜開了雙眼,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他想他或許是因為自己失明了,而再次變得絕望失落起來,所以那些負面情緒,也就鋪天蓋地的湧了上來,似是要一次性的摧毀他的意志,讓他從此就這麽堕落下去。

這世間堕落的理由千千萬萬,堕落的人萬萬千千……

他怎樣也不願意成為其中的一個。

所以,即便此刻失明了,那又如何,他要好好的養好身體,然後再次爬起來,即便看不見的前路遍布荊棘。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恍惚之間聽到了一個腳步聲,接着他确定下來,他的确是聽到了腳步聲,其中似乎還夾雜着一個男人的嘲諷和嘆息聲。

白景宸立刻轉頭望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即便此時他什麽也看不見。

那個聲音越來越近,直到停在了他的面前不遠處,接着是衣服與地面摩擦的窸窣聲響,一個略帶溫熱的身體靠了過來,在他閃躲不及的時候,猛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力道大的似是要捏碎他的骨骼。

白景宸因為下颚的劇痛而張開了嘴,緊接着不知道是什麽的液體,就流入了口中,他被強制着灌了很多的液體,那人才終于放手了。

白景宸想要吐出來,卻被人捂住了嘴,他緊緊的抿住嘴唇,突然猜測到,這個人是誰?

被蛇毒侵蝕的大腦,帶來了嚴重的後遺症,即便是服用了解毒的丹藥,一時半會也不會将蛇毒完全的清除幹淨,于是白景宸此刻的記憶,都變得紊亂了起來。

他皺起眉頭想了很久,從二十三歲開始重新記憶……

然後他想到了昏迷之前的那一刻。

他……恍惚之間,看到了蘇溫良,之後更是情不自禁的吻了他,那麽,眼前這個動作略顯粗魯,且滿是嘲諷嘆息的男人,就是蘇溫良了。

眼前的黑色漸漸退去,蘇溫良灌入他口中的解毒劑似乎是起了作用,他眨了眨眼睛,就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白景宸張了張嘴,嘶啞的聲音低低的響起,聲音弱不可聞,但是在靜谧的洞府之中,顯得格外的清晰,他說道:“是……師尊,是嗎?”

蘇溫良緊抿着嘴唇,完全不想搭理他,但是見他如今這副乞丐模樣,且雙目無神的樣子,便敷衍的吭了一聲,就不再說一句話了。

白景宸聞言,卻笑了起來,他說道:“那就好,是你就好。”

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此時那人皺着眉眼,抿着嘴唇,一臉不耐煩的模樣,甚至渾身還散發着怒氣,可不就是蘇溫良嗎?

白景宸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喃喃的重複說道:“是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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