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皇帝夜臨嫔妃寝宮,自然是要女子侍寝。柳笛自入宮來就以頭疼惡心,時常眩暈嘔吐為借口,躲避寵幸。但是被皇帝惦念上的女人,注定在劫難逃。柳笛急的團團轉,只聽尋她的宮人的聲音越來越近,她急中生智,打開了櫥窗裏的一罐胡椒粉,倒了些在帕子上,覆住口鼻,做弱不禁風狀從膳房飄了出去。

皇帝已在寝殿內等着她了,見她穿着白色的中衣,儀容并不得體,有些不悅,“齊貴人,不是身體有恙麽,如何夜半時分,不在室內安睡?”

“臣妾叩見陛下,陛下萬歲……阿嚏!”她忙改口:“萬歲萬歲萬萬歲!阿……阿嚏!”

“身體還未好嗎。有些日子了吧,你得的是什麽病狀,禦醫可有定論?”

“臣妾對花粉過敏,一道這春季百花盛開的季節,就……阿嚏,阿嚏!”她側身,以手帕遮住口鼻,卻打的更響。

皇帝見她涕淚橫流的狼狽模樣,來的路上在腦海中構想的美好病美人圖畫,土崩瓦解。這個女人的确病了,但是病的毫無美感,直讓人倒胃口。

“皇上來看臣妾,臣妾感激涕零。”柳笛紅着鼻頭,悶聲道,順便擦了擦眼角因為打噴嚏而流出的淚花。

的确是感激涕零,鼻涕和眼淚齊流。

“你沒事,朕就放心了,好好休息吧。”皇帝冷漠的說道,起身向外走去。他一刻也不想待在朝華苑中。

“臣妾恭送皇上。”柳笛心中大喜過望,原地大叩了一禮。

待皇帝出了寝殿,柳笛忙把帕子扔到一邊,吩咐跪了一地的宮人道:“去打水來。”

“是。”

柳笛拿着幹淨的手帕坐在床榻上擦去殘留在鼻中的胡椒粉,就聽太監又喊,“皇上駕到——”

怎麽又回來了?!“快,把我的帕子拿過來!!”

剛把胡椒帕子拿在手中,剛走的皇帝已重新走了進來,柳笛便從床榻上撲下來,叩禮道:“臣妾……阿嚏!”

“你起來說話罷。”皇帝親自扶起她:“朕剛接到來自涼州的消息,齊家被人尋仇,除了節度使之子齊韶外,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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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尚晨!柳笛的第一念頭,是他做的!

“除了我表哥外……”如果是尚晨做的,即是說他和白頭翁已經見過面了。

他們進行約定了麽?!

皇帝見她震驚的整個人都呆住了,心中百味雜陳,“你放心……朕一定會嚴懲兇手為你報仇!“

“謝主隆恩。”柳笛木讷的說道,“可以讓臣妾一個人靜一靜嗎?”

“好吧,朕依你。”皇帝從不許別人向他提要求,但一次列外。因為在他心中,震驚于有人膽大到殺戮朝廷重臣之外,更多的是來自齊氏滅亡的輕松。

既然齊家死光了,就可以将一直在涼州督查的海陵王召回京城了。

剛一出朝華苑,皇帝拜降旨,“立即傳召海陵王回京!”

清風徐來,吹皺一池太液。柳笛站在池中的蓬萊亭上,眺望波光粼粼的湖面,岚煙袅袅,不見盡頭。

齊韶蒙陰做官,襲了父親的官位。青墨外有齊韶做靠山,好處之一就是,皇後和其他妃嫔縱然看她不順眼,可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加以迫|害。如果齊家的人,真是尚晨找不到青墨殺掉的,難麽她入宮便是促成滅門慘案的直接原因。

因為她害的那麽多無辜的人送命。

“唉……”她發現自從到了這裏,常常嘆氣。

“長噓短嘆,可不像你。”

伴随着這句話的是一雙蒙上她眼睛的大手。

“不管你是誰,快點放開我!”宮中除了皇帝外,竟然還有別的男人?!如果被人看到她和男人在一起,授人以柄,離死便不遠了。看偏偏頭頂的聲音卻還調戲她:“轉了性了?當初你可不是這态度!”

柳笛擡肘,狠狠擊向對方的腹部,那人早有預料,先她一步,分出一只手環住她的腰,束住她的胳膊。“你看看清楚,是我。”

她回眸,看到身後的那張熟悉的面孔,瞬間有些恍惚,他是玄玉也是瑞涵。

“玄玉?”但眼前的他,可不是青衫的道士打扮了,而是身穿玄色的親王四爪蟒袍,更是像極了瑞涵。“你怎麽在這裏?”

“因為你在這裏。”他笑,但轉瞬表情便陰郁了下來,“你竟入宮成了父皇的女人。”

柳笛警覺的看了看四周,道:“你這樣很危險,知不知道?!我數三個數,你不走,我走。”

“何必這麽冷漠。”抓住她的胳膊,不讓她走開。

“玄玉!你放開!”柳笛壓低聲音,義正言辭的說。可惡,你這一生竟然會武功!

“我叫豐禦煊,是你不想嫁的海陵王。”

她怔住。原來他是海陵王,皇後千方百計想讓她嫁的人。也是她用盡心思推脫掉的‘不想嫁的王爺’。

原來這一世是有緣無分,她自嘲一笑,“竟然是你……”

“後悔嗎?”他在涼州的時候,寫信給母後讓她阻擾青墨入宮,嫁予他為妃,沒想到卻失敗了。

母後說,齊青墨執意入宮,并親自寫信給皇帝,訴說深情,她阻止不了皇帝想要得到她的心。

柳笛望着他,笑道:“不後悔。”錯過未必是是壞事,尚晨已殺了齊家百口,如果她嫁給禦煊,只會給他帶來災難。

她無謂的态度擊碎了他的笑容,“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暮與朝。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你對我說的。”

柳笛+思瑤??____9.30(4/5)

“思瑤。你在裏面嗎?我進來了。”柳笛緩緩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外間并無異常,她便又喚了聲,“在的話就答一聲。”

“唔。”裏面的卧室隐隐傳來痛苦的嗚咽聲。

“思瑤?”柳笛趕緊加快步子走了進去,見女子橫卧在床榻上,手抓着身上的衣衫,閉目哀吟,“不要……不要……”

“你醒醒,你快點醒醒。”一定是做惡夢了。柳笛上前推她的肩膀,在觸及她身子的一瞬,思瑤卻突然睜開了眼睛,吓的柳笛呀的一聲,彈開後跳了小半步。因為本該黝黑如墨玉的雙眼,此刻呈現的是如泣血般的赤紅色。

“柳笛,是吧?”思瑤坐了起來,笑着喚了聲她的名字道:“你可讓我好找。”

“哎?”柳笛裝傻,“秋季,容易爆發紅眼病,我這就叫大夫給你瞧瞧。”說着,向後幹笑着退去,“你先休息,我去去就來,話說啊,紅眼病預防是關鍵……”

“哼。”思瑤冷笑,手指一劃,柳笛身後的房門,竟然消失了,原本門的地方,成了牆體。

柳笛驚覺大事不好,拍打着牆壁,向外求救:“救命嗎?有人嗎,快去叫人,這裏有妖怪!”

“你既然經歷了前世,該知道我們的能力,竟然還敢叫我們妖怪,看來對你施用的法力,并未讓你印象深刻呢。”思瑤起身,緩步向她走來。

柳笛一邊後退,一邊指着思瑤叫:“果然!你這個紅眼病也是蛇妖!你快從思瑤身上下去,我告訴你哦,一會尚晨來了,有你好看的!”

“尚晨的确在來這裏,不過還得一段時間。”思瑤笑,已經如紅玉一般的發出瑩潤的光芒,“這時間足夠我們解決問題的了。”

面對附體,該怎麽辦?柳笛朝逼近的思瑤大喊:“阿彌陀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惡靈退散!”

根本不起作用。就在她閉着眼睛回憶電視裏,電影裏的除魔口訣的時候,思瑤已經飄到了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找了你很久,可以暧昧也可以是威脅,戀人和殺手通常都會苦苦尋找一個人,眼前這家夥顯然是後一種意思。

“你究竟是誰?”不是紫蓮,也不是尚晨。

“難道你忘記了,是我把你的魂魄聚攏,拼接在了一起,否則你現在早就形神俱滅,徹底消散了。”

“啊——你就是那個渎職犯!”柳笛驚呼,“就是你,工作一半,就說累了累了,沒了音訊的家夥。”

被戳了痛處,思瑤表情陰鸷,“我再如何,也比尚晨那家夥強!至少我沒在人間游蕩幾百年,什麽都不管。”

“那你不在天界玩你的拼圖,你跑到這裏,附上一個女人的身體做什麽?!”下巴要被捏碎了一般的疼。

“牙尖嘴利。”冷笑,“我來,當然是彌補纰漏。當初你被沖散了,好不易把你拼起來,可是該死的,竟然叫你跑了一塊,落入了人間。”

“哎?”柳笛想起當初只剩下意識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難道是……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想明白了,不錯。”思瑤啧嘴,“當時一個疏忽,帶來了十倍的麻煩。我費了好多力氣找你們兩人,累死我了。不過現在好了,終于把你們兩人都尋到了,把之前的工作完成後,我可要好好休息一下。”

“你想做什麽?”

“當然是把你的靈魂補完。”

柳笛冷很岑岑,幹笑道:“我挺好的,我對我現在的靈魂很滿意,不勞您了,您回去洗洗睡吧。”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每一個魂魄必須是完整的。唉,以前從未發生過這種情況,我真倒黴,竟然遇到了你。好了廢話少說,你們融合吧。”

“我拒絕!”柳笛邊喊邊掙紮,“你說分就分,你說合就合,我不願意和別的女人搞什麽融合,我們完全是兩個人啊!”

“你們是一個人。”思瑤扯開自己的領口,露出那顆血痣,“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兩人前世都是青墨的證據。”

“去你們的青墨,我再也不想聽到那個名字!我叫柳笛!”

思瑤搖頭,自言自語,“真麻煩,怎麽遇到你這種油鹽不進的家夥!思瑤的确是你的一部分,只不過她愛尚晨罷了。”

柳笛大驚失色,震撼不易于被雷劈:“我不懂。她更愛尚晨?怎麽可能,她說她願意為瑞涵付出一切,甚至願意跟不愛的尚晨離開的。”

“哈哈,她的話你也信?你們本是一個人,都撒謊成性!任何話都不可信!”思瑤冷笑:“你想想思瑤對尚晨的态度,每當尚晨要碰她的時候,她說什麽?”

“說……再靠近她,她就去死……啊!”柳笛恍然大悟。尚晨前世看到青墨慘死在眼前,不想看到悲劇重新,所以思瑤拿這個威脅他,可謂打蛇打七寸,正中要害。難怪尚晨一聽她要尋死,立刻就蔫了,原來是有心理陰影。

如此想來,思瑤從最開始就什麽都知道,卻裝可憐。

靠,這個腹黑女。

“明白了沒有?思瑤在用瑞涵折磨尚晨,現在把尚晨的胃口吊的高高,不再玩下去了,她現在回到尚晨身邊,尚晨會怎麽對她?”

“視若珍寶。”柳笛能想象尚晨該是怎樣的疼她,可能要他的命,他都會一口答應。

“啧,同樣是一個人,對男人的手段怎麽差這麽多呢。”紅眼感慨,然後道:“好了,閑聊到此為止,趕快完工,我要去休息了。你們兩個魂魄合二為一罷。”

前世之旅:非你不娶

見不得他痛苦,柳笛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事已至此,你忘了我吧!從此你我陌路。”

他不懂,初見時極盡暧昧的她,為何短短數月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你說的倒容易!”

“你聽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她現在唯一的支撐,便是來世和瑞涵無憂無慮的在一起,強忍心酸,“我現在的身份,你和我有關系,會很危險。”

“我知道。”他輕撫她的發絲,“所以,不如我帶你離開這裏。”

“啊?”她驚,“私奔?”

他鄭重的點頭。

柳笛急的跳腳,“別傻了!不要王位了?”

他仍舊點頭。

她做這麽多為的不就是保護他嗎?!如果因為她,反倒害他不幸,那她做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我不會和你走的!”柳笛強行掙脫他的手,向後退去,“這種話不要再說第二次。”

他深吸一口氣,道:“我可以為你放棄王位,如果你對我有一點點愛意……你都該相信,我絕不會辜負你。還是說,你對我從未有情?”

她最見不得他受傷的表情,也深知如果此時妥協,定被他牢牢吃緊。她得拿出強硬的态度,“我死也不會跟你走!”說着,跑到亭子的闌幹處,一只腳跨了出去。

他輕哼,“你會去死才怪。”

“真的,你別不信!”柳笛道:“我說的到,做得到。”

禦煊不知為何,就是堅信她不會輕生,不顧她的威脅走向她,“今生今世,非你不娶。”

柳笛抓狂,他怎麽就是不明白呢!情急之下,她站到欄杆上,頗有氣勢的威脅道:“我真的會跳。”

他不受威脅,風輕雲淡的笑道:“你今日不跳,就和我走!”走到她面前,展開雙臂,“或者你跳到我懷裏也行。”

“不許過來!”柳笛氣急,擡腳去踢他,“離我遠點!”誰知她沒掌握好平衡,身子向後仰了下去。

“青墨——”禦煊去抓,可晚了一步,眼看她緋色的身影從亭中直墜入湖中。

來不及叫人,他亦随着她跳入了湖中。太液浩瀚,在水底中的他,在她落水附近尋找,卻不見她的身影。

青墨!你在哪裏?

他浮出水面,拂去眼上的水霧,焦急的四下尋找,突然他似乎看到煙岚中有一尾水桶粗細的白色物體拍打着水面,濺起朵朵水花,消失在了霧氣中。

宮中怎麽會有妖物?

“青墨——青墨——”

太液池恢複了沉寂,萬裏水波,不見他要尋的人。

“咳!咳!”柳笛扶着山洞的石壁,嘔出一大口湖水。

好在太液池的水質還不錯。從假山上的亭中落下,她原本以為死定了,沒想到生死關頭,竟有一尾白蛇出現她面前。想到這裏,她心驚膽戰的緩緩回頭,如血花钿,似雪白眸,除了尚晨還能是誰。

悲劇啊!原來他可以闖入宮中。那什麽九轉玲珑陣對他根本就沒效果。

她靠着牆壁,朝他揮揮手,“嗨~尚晨。”

他欣喜,“你記得我?”

對了,她現在是青墨。他還不知道青墨被她柳笛李代桃僵了。斷不能讓他知道,在他面前的其實是一個了解三世情緣的人。于是她幹笑:“我大概也許差不多,迷迷糊糊的記着這麽個名字,難不成就是你,哈哈,真巧。”

他寬慰莞爾,“你記得這個名字,便足夠了。”

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不知為何心底忽地一痛。奇怪,她以為她只有在被偷了銀票的時候,才會這麽心痛。

她懂了,是巧娘對尚晨的依戀在作祟。

“……謝謝你。”她邊說邊觀察地形,山洞外是郁郁蔥蔥的樹海,“這裏是你家嗎?”

她記得蛇都是住洞的,難道這是尚晨的‘府邸’。

“我也不知道是哪裏。”他頭靠着牆壁,閉上雙目,“在法力消失前,随便找了個地方。”

柳笛蹑手蹑腳的走上前,見他緊抿雙唇,似乎在隐忍某種難掩的痛苦,眉間殷紅花钿竟慢慢褪色,最後融進了肌膚一般的,消失不見了。她大驚,道:“你額上的印記不見了。”

他緩緩睜開眼眸,平靜的看向她,雙眸黝黑如墨玉。

“還有你的眼睛變黑了!!”白內障的症狀也消失了。

他再次閉上雙目,不想讓她看。

“那你現在是妖還是人?”他是不是被宮中的玲珑陣削去了法力,變成普通人類了?柳笛喜上眉梢,一般的人類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他卻黯然,微側過身體,躲避她的注視,“你剛才看到我的真身,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在喜歡的女子面前是這麽怯懦的麽。柳笛一撇嘴,“還好,我的承受力比較強,一般的事情吓不到我。”

他輕笑,“你以前就是這樣。”

話音一落,柳笛腦中嗡嗡作響,仿佛又見到巧娘含淚凄涼的眼眸。

敘緣來生,他現在尋到了她,而她呢?她的轉世卻愛上了別人。

柳笛胸口壓抑的不行,便要轉身向外,想出山洞透透氣。突然,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能走。”

他的力道很輕,她知道,不是他出于愛憐,而是因為受了重傷力不從心。

“你別走……”他突然放開她的手腕,轉而去用衣袖遮蓋自己的手背。

柳笛看到他的脖上細細覆着一層鱗片,因是白色,所以剛才并未引起她的注意。她抓住他的手,只見他的手背亦覆蓋了白色的鱗片,觸及,像蛇一般的冰冷滑膩。

知道真相的尚晨

一巴掌甩過去,“放開我!”

打的太痛快,根本沒記後果,待挨打的尚晨放開她後,陰冷的盯着她,滿身寒氣,她才心中恐懼,嘴上卻還逞強,“看什麽看?打你不對嗎?你再敢亂來,還是一樣要打!”

“你怎麽了?剛剛你對我……”尚晨發蒙,眉心緊蹙,“你還說——“

“我說了什麽?”柳笛迅速撫平衣衫,厲聲發問。她倒想知道剛才失去意識的時候,她做了什麽。

“你說……”尚晨似有難言之隐,面對逼問,竟然支吾不語。

柳笛便來了底氣,使勁推了他一把,想奪門而去,可一掌打出,尚晨絲毫不動,她自己則手疼的要斷掉一樣。

“給我看看。”尚晨握住她的手腕,關心的說,“你別動。”

他的碰觸帶着特有的冰冷感,這讓柳笛本能的想起了前世他對她的強為,恨極,她喊:“滾!你若是我不放開我,我現在就咬舌自盡。”

尚晨聽了,果真立即放手,并主動退開一步,“青墨,你咬舌,我能把你救回來。”

“我不是青墨!也不是思瑤。”柳笛指着地上思瑤的屍體,道:“她在那裏,你不去看,卻來找我做什麽?都跟你說了,我胸上的紅色印記是後畫上去的了。”

尚晨瞄了眼到底的思瑤,“不過是皮囊而已。她不在裏面,她在……”轉頭看向柳笛,“在你體內。”

柳笛見謊言編不下去了,暗自咧嘴,繼而腰杆一挺,哼道:“可不是我主動想吸納她的,剛才有一個眼睛紅紅的家夥,跑來發了頓神經,把思瑤的魂魄抽出來放在我體內了。你別愣着了,快去找他,讓他把思瑤從我身體裏弄出去。”

絕不能讓尚晨知道她和思瑤原本是一個人。

尚晨疑惑:“為什麽她可以在你身體裏,一個身體絕不能容納兩個人。”

柳笛冷哼,“出差錯了呗。你快去找那紅眼病,讓他把我們分開。你也不想讓她困在我體內吧。”

“你們是不是……”心底已有了答案,咋聽起來,有些荒誕,卻接近事實,“會不會是一個人?”

柳笛佯裝一怔,“你在說什麽啊?”心裏則大叫不好。

“我的法術對你統統無效,而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讓我想起了青墨。”尚晨道:“十夜,在把思瑤放入你體內的時候,和沒和你說過什麽?”

柳笛堅決搖頭,“十夜?”

“就是你口中的紅眼病。”

“哦,他啊,他什麽都沒說。”

“真的?”

“騙你幹嘛!”騙人就要擺出一副無比誠懇的表情。

“我這就去問十夜,他對我的女人做了什麽。”尚晨悠悠看着柳笛,眸子淡到無色,露不出任何感情,反倒更有震懾的效果。

柳笛死鴨子嘴硬,“快去問吧,你走之前,先把思瑤的身體處理一下,別等她的靈魂離開我的體內,她的肉身卻不能用了。”

尚晨道:“用不了那麽久。”将思瑤的肉身移到床榻上,放下幔帳後便不見了。

尚晨去詢問真相,不知道會多久,在這段時間,她要确認一件事。她對着屋內梳妝鏡,遠遠的弄了弄被尚晨弄散的發髻,端着态度對門外道:“誰在門外候着呢,進來,我有話要問。”

“是。”

便有小侍女低着頭走了進來,對柳笛欠了欠身子,“王妃,奴婢在。”

“咳,你剛才看到進來的是王爺吧。”

“是。”

很好,托幻術的福氣,“你一直在門外,有沒有聽到我和王爺說了什麽?”

小侍女臉一紅,羞怯怯的點頭,“奴婢這就忘掉。“

“千萬別忘,快跟我說說,你聽到了什麽。”柳笛随手抓起梳妝鏡前的簪子給了侍女,“賞你了。”

“王妃您說,你怎麽才來找我,我一直在等你……”小侍女緩緩開口,“然後您又說,要了我吧……”

越聽越崩潰。聽罷,柳笛揉着太陽穴,道:“好了,你下去。”

“是。”

她終于可以肯定了,她失去意識的時候,讓這具身體活動的是思瑤,或者準确的說,是巧娘。

“不管是誰,都是喜歡尚晨那部分。如果這樣下去……”柳笛打了個寒顫,瞧剛才的架勢,說不定哪天昏迷再醒來,自己是躺在尚晨懷裏的。不行,不行!柳笛使勁甩了甩頭,快步跑向門外。

可是出了思瑤住的院子,她又迷茫了,她能去哪裏呢?找瑞涵說明情況?

微笑着說,“瑞涵,你聽我說哦,其實我和思瑤是一個人,前前世我是他的人,上一世我是你的。現在我們又合成一個了,你們看着分吧。”

瑞涵不瘋了才怪。

想到這裏,柳笛扭頭又往回走。剛一轉身,砰的撞上了一個健闊的胸膛。

“唔!”柳笛捂着鼻子,含淚擡頭,剛要斥責,可一對上他白色的眼眸,瞬間換上僵硬的笑容,“呃……這麽快就回來了,十夜住的很近麽,哈。”

“你騙我。”冷冷吐出三個字。

“……”

兩人僵持着,柳笛只覺得冷汗涔涔,被風一吹,整個人打了個抖索。突然,她反手一摸眼睛,佯裝哭泣,“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因為太害怕你了,所以忍不住撒了謊。我活了這麽年,原本見到你們這些超自然力量的生物,早就怕的魂都掉了,等那個紅眼睛把思瑤的靈魂放在我身體裏,我更是吓的要瘋了,根本沒記住他說過什麽話。我不是有意騙你的。”

尚晨靜靜聽完,才道:“你啰嗦這麽多,就是想說,你不想承認你是青墨,對不對?”

前世之旅:你不是毒蛇吧?

柳笛看到他的脖上細細覆着一層鱗片,因是白色,所以剛才并未引起她的注意。她抓住他的手,只見他的手背亦覆蓋了白色的鱗片,觸及,像蛇一般的冰冷滑膩。

她心中不免一驚,“你不是要變回原形罷。”尚晨瞭了她一眼,便低下眼眸,不發一語,态度已然是默認。

柳笛喉結下滑,擔心的問:“變成蛇後,會吃人嗎?”妖怪便會本體都會喪失心智,獸性大發的吧。

他一怔,繼而苦笑,“你不認得我了,難怪會問這種問題……”

他怎麽會傷害她。

柳笛略顯尴尬,嘿嘿幹笑,“那就是不會了,還好,還好。”

這時尚晨卻道:“不太确定,畢竟以前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一句話,又将她的心提了起來。

“你第一次被打回原形?”不是吧,她朦胧中見過巧娘救他的時候,他貌似就是蛇的形态。

“冬日寒冷,偶爾會變回本體。但我意識清醒,能夠自控。”尚晨輕咬下唇,閉目道:“可這次是被玲珑陣傷到,或許會就這樣,法力全失,變成一條普通的蛇。”

不知為何,柳笛聽了他的話,絲毫不開心。“那什麽玲珑陣,有這麽厲害?”

他微微颔首,“龍脈所在,為了保護一個朝代不會被非人力能企及的力量毀滅。所有的法力都會被它反噬。我操縱了一個宮女,從她眼中看到你落水,便去救你,沒想到它的力量會那麽大。”

“那你剛才還說不幾天就能恢複。”情況比想象中的要嚴重。此時,鱗片已差不多覆蓋了他右側的大半邊臉,柳笛盯着看了一會,将視線下移到他腿部,腿會不會退化成尾巴?

尚晨擡眸,眼底滿是依戀,“能過來讓我看看你麽。”

像是平靜的湖面被擲入石子,濺起層層漣漪,過往纏綿的記憶點點滴滴的在心尖漫延開去。

她是為了今生和他相依,才自願結束生命。

她等的是他,而他現在就在她面前。

雙目酸脹,有霧氣凝聚,她乖乖的走了過去,半跪在他面前,“我在這兒。”

手背從她光滑的臉側滑至下颚,帶着無法言語的愛憐。他想解釋前生因緣,卻又覺得如果和她說明,會占用為數不多的剩餘時光。

不如就這樣看着她,感受她。

而她亦心有靈犀的接受他的愛撫,身子微微前傾,主動讓自己靠近他。“尚晨……你終于找到我了,我就知道……不會忘了我……”

“我怎麽會忘……”突然他身子一震,痛苦的揪緊胸口,癱倒在地。

“尚晨——”她跪下身,抱住他,疾呼他的名字。

“快走!”他蓋住面孔,從她膝上翻滾到地上。“你快走,走的越遠越好。”

他的身體蜷曲,痙攣一般的抽搐。

突然間,仿佛一雙扼在喉嚨上的手瞬間松開了,柳笛深吸一口氣,顧不得多想,拔腿便跑,跌跌撞撞的出了山洞,随便找了個方向頭也不回的跑了。

剛才的她,像是**控了一般的情不自禁的接近尚晨,心中溢滿了說不盡的癡戀。

太可怕了,若不是尚晨突然狀況,照剛才的氛圍,極有可能半夢半醒間,又和那蛇拎不清了。

眼前适時出現了一眼清泉,柳笛忙撲過去,撩水潔面。

“呼——”總算清醒了些。

巧娘對尚晨的愛已入靈魂,稍有不慎,便會出來幹擾她的心境。

不行,這一世,她是柳笛,不是巧娘!

可是尚晨卻為了救她這個不再愛她的女人而搭上了性命。

這會,他怎麽樣了?不會有事吧。不對,有事才好,他死了,才是真正落得幹淨。

此念一出,心如利刃刺入的絞痛。“不行,得回去看那蛇妖!”

柳笛摘了泉邊的一朵荷葉,挽成鬥狀汲滿了水,一路小心翼翼的端着回到了山洞。

“尚晨……尚晨?你在嗎?”

無人應聲。放低腳步貼着洞壁走進去,看到他還保持着她離去時的姿勢,枕着手臂伏在一塊石頭上。

“尚晨……”柳笛緊張的喚了一聲,“你喝不喝水?”

難道真的死了?千萬別,她還有話沒問他呢。

柳笛拾了一根小樹枝,輕輕的捅了捅他後背,“喂——”

他動也不動。

她這才走了過去,輕輕扳他的肩膀,誰知剛一碰,他忽然猛地睜開眼睛,一躍而起,将她撲倒在地。

“尚晨,是我,你看看清楚,別殺我——”柳笛一邊喊一邊撲打他的進犯,“清醒點!”可毫無用處,柳笛見他的眼眸仿若環繞黑霧,不見一絲光明,心裏大叫不好,想是他心智已經迷失了。

“尚——”剩下的一個‘晨’還未喊出口,他便埋首在她脖間,不等柳笛再反抗,狠狠落下一口。

柳笛便覺脖間脹痛,但很快痛感卻轉為了酥麻,心中的恐懼感亦減弱了許多。

是被蛇吸血了麽?

但是,心底浮出一個念頭,如果這樣能救他,她願意付出所有的血液。

環臂攬住他的脖子,“尚晨……尚晨……”不知是不是被吸血了的關系,身體被麻醉了一般的酥軟,輕飄飄的,仿佛睡在雲端。

“巧娘”他漸恢複了清明,忙放開了她,翻身到一旁。

柳笛撐起身子,半坐起來,見他嘴角殘留着嫣紅的血跡,下意識的摸了下自己的傷口,“尚晨……我問你……”

他惶恐不安,等着她厲聲的斥責和痛罵。

“你有毒嗎?”她道:“你不是毒蛇罷。”

精神分裂症患者的陪護和治療

氣急敗壞的柳笛,忙喚人打了水進來淨手,不禁越想越氣。

“去,拿把刀來。”

“啊。”侍女一愣,知道王妃今天情緒怪異,誰也不敢動,就怕她持刀行兇,或者持刀自殘。但王妃的命令不得不聽,有人給她取了一把銀質的小刀後,立即轉身去禀告王爺。

柳笛将侍女都驅了出去,拿着小刀放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低聲道:“思瑤,你應該知道我要幹什麽吧……”

沒有聲響。

“很好,不出來是吧,那我現在就去死,這身體誰也別用。”

仍是靜默。

柳笛靜待須臾,起身下床,到了梳妝鏡前,看着鏡中自己的身影道:“咱們是一個人,你應該知道,我想的是真的。你把尚晨打發走了,我現在割了脈搏,他也趕不回來,反正瑞涵不久于人世,睿庸也被那蛇帶走了,我身體裏還有你,活着也沒什麽樂趣了。不如死了……”說着,腕一用力,痛感讓她倒抽一口冷氣。

眩暈感再次襲來。

是思瑤要出現,阻止她的行為。

十夜說過,誰的意志力強大,這個身體就聽誰的。

“哦——你出現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嗎?”柳笛冷笑,“只要壓制住,你就出現不了了吧。”

她使勁咬着下唇,縱然品嘗到血腥味也不松口,集中精神在心中吶喊,這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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