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狠不下心

蘇岩東說要去旅游,便真的開始準備。

他先是讓秘書訂了機票,然後便将這幾日公司要處理的事情都搬回了家裏來加班處理。

夏沅沅見蘇岩東這麽重視,自己便無事,便也上網搜集旅游的攻略來。因為九月份的法國氣溫比青市要涼些,夏沅沅給自己和蘇岩東收拾行李的時候,還多放了幾件風衣和毛呢大衣。

到了出門的那一日,蘇岩東因為要先回公司一趟,便讓阿秀幫着她帶着行李先去了機場,等到了機場再彙合。

可是那一日,夏沅沅等了許久,一直等到飛機快起飛的時候,也沒等到蘇岩東來。

她打電話給蘇岩東,但電話卻是一直沒人接聽。她甚至有些擔心,蘇岩東會不會在路上出了車禍,所以電話來來回回一個一個的打,希望能聽到他的一個回應。

但直到最後,她也沒打通蘇岩東的電話。最後是他的秘書打電話來,說:“夏小姐,蘇先生現在有點急事要處理,法國的旅行取消了,請您先回別墅去。”

候機廳的廣播裏,廣播員聲音甜美的說:“……各位旅客,您乘坐的飛往法國巴黎的XXX航班,還有十五分鐘就要起飛了,還沒登機的旅客,請攜帶好您的随身物品由X號登機口登機,祝您旅途愉快……”

阿秀在旁邊拖着行李問道:“沅沅小姐,飛機就要起飛了,您要先上飛機嗎?”

夏沅沅放下電話,臉上看不出神色,聲音淡漠的道:“不去了,我們先回去吧。”

等回到了紅岸別墅,夏沅沅将手上的包包扔到沙發上,整個人便攤在了沙發上,然後看着牆壁發呆。

這一天,蘇岩東并沒有回來。

她簡單的吃過了晚飯,也沒有等他,早早的就睡了。只是她躺在床上看着空蕩蕩的卧室,卻是再一次的失眠。

她最終還是坐起了身,開了手機,然後給蘇岩東打了電話。

第一個沒人接,第二個還是沒人接,在打第三個的時候,夏沅沅在想,若是這次再沒人接她就不打了,管他在外面是死是活。

但沒想到這一次卻接通了,可是出聲的卻是一個女聲,清淺溫柔的聲音,只短短的道了一聲:“喂。”

夏沅沅整個心髒都好像被人重錘了一下,疼得她差點呼吸不出來。

那個聲音再熟悉不過,哪怕她不曾聽過多少次,但卻足以令她記憶深刻。夜裏夢回,她最怕的就是聽到這個聲音。

她一句話也沒有說,慢慢的放下手機,但卻像是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

阿秀是在半夜聽到樓上一聲“咚”的聲音的,她在睡夢中驚醒,接着披了衣裳急急忙忙的跑上樓,敲着夏沅沅的房門,急切的問道:“沅沅小姐,您這邊發生了什麽事?”

房間裏面沒人回應,阿秀便又急忙去找了備用的鑰匙來,打開了房門。

房間裏面,夏沅沅并不在床上,只有衛生間裏有燈光傳了出來。

阿秀開了屋子裏的燈,然後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裏,夏沅沅穿着睡衣赤腳站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前面的鏡子,表情有些恐怖。

而牆上的鏡子被什麽東西捶得裂開,有細小的玻璃碎片落在了盥洗盆和地上,一同碎在地上的還有一個冰裂紋陶瓷花瓶,那花瓶原來是放在盥洗臺上擺花用的。

阿秀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夏沅沅這樣子了,她記得她會這樣,還是她剛住進這裏的時候,那時候她常跟少爺生氣或吵架,有時候脾氣暴躁起來的時候,甚至會咬傷少爺。而少爺卻是一不還手二不還口的任她咬,咬完了還要哄她。

阿秀怕地上的玻璃碎片和花瓶碎片會傷了夏沅沅的腳,連忙去提了一雙拖鞋過來,放到夏沅沅的腳邊,然後才問道:“沅沅小姐,發生什麽事了?”

夏沅沅道:“沒什麽,我不小心打碎了玻璃和花瓶。”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着鏡子,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阿秀自然是不信的,夏沅沅卻又接着道:“你先下去吧,這裏明天再收拾。”

阿秀很是擔心她,并不敢出去。夏沅沅去轉過頭來,眼神淩厲的看着她,厲聲道:“下去。”

阿秀無法,只好先出了門,但卻不敢真的下去,只在門口站着,一直注意着屋子裏的動靜。

而屋子裏,夏沅沅看着鏡子裏像瘋子一樣的自己,絕望的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過了好一會之後,眼睛裏有閃閃的水光慢慢滲了出來。

另一邊,在醫院裏。

傅苑苑坐在病床上,看着床頭小幾上的黑色手機,目光沉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沒一會,病房的門被打開,蘇岩東從外面走了進來。傅苑苑轉過頭來,對着他笑了笑,道:“你回來了。”

蘇岩東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然後走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拿了小幾上自己的手機。

傅苑苑看了他的動作一眼,開口道:“剛剛你的手機響了,手機因為一直響,而你又不在,所以我幫你接了。”說完頓了好一會,才又接着說道:“好像是夏小姐打來的。”

蘇岩東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接着沒說什麽,将手機放回了口袋裏面。

傅苑苑繼續跟她說道:“今天謝謝你。我哥哥這幾日出差了,父母又都出國了,偏偏我運氣不好,在這時候出了車禍,所以只好打電話給你。”

蘇岩東道:“應該的,我們畢竟還是朋友。”

蘇岩東今日是在公司臨出門準備去機場的時候接到醫院的電話的,醫院的護士打電話跟她說:“這裏有位傅小姐出了車禍被送到了醫院來,這位傅小姐說她父母兄長都不在青市,然後給了我們這個電話讓我們聯系您,請您現在過來醫院幫傅小姐辦理住院手續并照看傅小姐……”

聽護士的語氣裏,她受的并不是什麽大傷,蘇岩東本不打算理會的,但最終還是給謝豫南打了個電話。但謝豫南卻說她正在跟美女約會沒空,讓他自己去醫院照顧苑苑。

他了解謝豫南的性子得很,知道如果自己不去,他是必會去醫院的。

可是他将車子開到半路,到底還是沒能忍下心,最終還是來了醫院。

有時候想想,他自己也是犯賤得很。對傅苑苑,他永遠狠不下心來。

————我是下半章的分割線————

蘇岩東道:“既然你已經沒有大礙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的車我已經打電話給保險公司去處理了。”說完拿了桌上放着的大衣就要站起來。

傅苑苑連忙喊住他道:“等等。”

蘇岩東停下來看着她。

傅苑苑有些期盼的看着他道:“我一個人在醫院有些害怕,你能不能陪我一會?”說着又急忙道:“不會很久的,我已經打電話給我哥了,他應該很快就會趕回來。”

蘇岩東沒有說話,傅苑苑看着他好像并不準備答應的樣子,有些自嘲的問道:“是不是我的要求有些過分了?對不起。”說完便低下頭去抱着腿。

蘇岩東看着她抱着腿,下巴靠在膝蓋上,露出一張帶着失落和失望的臉,那個樣子實在有些可憐。

蘇岩東想起小的時候,她喜歡有人陪着她,可是男生有時候去外面幹點“壞事”其實是不方便帶着女生的,所以有時候謝豫南和沈衍并不願意帶着她。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愛露出這樣可憐兮兮的表情,但謝豫南和沈衍都能裝作看不見,唯有他對她狠不下心,所以最後的結果,往往是謝豫南和沈衍出去了,他留在家裏陪她。

小時候謝豫南常說:“蘇岩東,你完了你完了,你被傅苑苑吃得死死的了,長大了以後怎麽娶老婆,你老婆肯定不會喜歡苑苑。要不你娶了苑苑得了,看她那小心眼的樣子,也是嫁不出去了。”

他那時候不覺得有什麽不好,反而一個勁的傻樂,心想長大了,我就要娶了苑苑。

時光荏苒,物是人非。

他已經不想再做那個一心想着要娶傅苑苑的蘇岩東了。

蘇岩東狠了狠心,對傅苑苑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傅苑苑抱着腿點了點頭。

蘇岩東移開椅子走了出去,傅苑苑在後面看着他出去的背影默默的數:“1,2,3,4……”

最終數到“10”的時候,他打開房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他并沒有如她所希望的那樣,為她停下來。

傅苑苑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時光成了割裂一段感情最好的刀,他再也不是那個不等她數到“10”,便會不顧一切為她留下來的蘇岩東。

醫院外面,蘇岩東去了車庫提了自己的車,然後便開着離開了醫院。

半夜十二點,青市早已是霓光閃爍,只是人行道上仍有來來往往的行人,車道上的車輛也還有很多。

蘇岩東将車停在半道上等紅燈。

只是人的注意力在此時一放松下來,他的思緒卻忍不住亂飛,紛紛亂亂的想起很多的畫面,比如說剛才傅苑苑請求他留下來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他像是生自己的氣一樣,用拳頭狠狠的打在方向盤上,接着綠路燈亮了之後,他開着車調轉了頭,開往了另一個方向。

他先去飯店要了一份粥,然後才開着車又回了醫院。

他回來的時候,傅苑苑還保留着他離開時的姿勢,抱着腿坐在床上。見到他回來,她才擡起頭,展露出笑顏來,開心的道:“我以為你真的回去了。”

蘇岩東淡淡的笑了笑,道:“想起你今天都沒吃什麽東西,去給你買了一份粥。東府的蝦仁粥,是你喜歡吃的。”

說完将手上的袋子放下來,開了碗又放好了勺子,又将病床上的桌子打開來,将粥放到了桌子上。

傅苑苑就着勺子吃了一口,然後笑着道:“東府的蝦仁粥跟五年強一樣,味道一點沒變。”

蘇岩東沒有說話,走到病房的窗戶前,拉開窗簾,看着外面的夜色發呆。

傅苑苑則低下頭,默默的喝粥,房間裏難得的安靜起來。

傅苑苑想起自己和蘇岩東還沒離婚的時候。

那時候她被他寵得脾氣大得很,有時候半夜了醒來想吃外面的東西,便在床上用腳踢一踢蘇岩東,指使他馬上開車去外面幫她買回來。

可是買回來之後她又不想吃了,想吃另外一樣東西,再讓蘇岩東出去幫她再買回來。

蘇岩東常說她麻煩,嬌氣,但最終還是會穿着睡衣就出去再幫她買回來。

蘇岩東老是說:“就你這樣嬌氣的性子,嫁給別人沒有人能受得了你,遲早都是離婚的命,也就我能忍得下你。”

看看,曾經的他們也有美好幸福的時候的,可為什麽曾經她一點都看不到呢。

過了好一會之後,傅苑苑放下手中的勺子,望着蘇岩東的背影,突然問起道:“岩東,如果說我現在後悔了,後悔和你離婚,想要和你重新開始,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分了?”

蘇岩東慘淡的笑了笑,也不回頭,開口道:“別說傻話了,這話要是讓顧清風聽到,怕又是誤會一場。你們曾經因為誤會錯過了四年,總不能因為誤會,再蹉跎個四年。”

傅苑苑急着解釋道:“岩東,你聽我說,在美國的五年,我并沒有跟清風在一起。其實當年一去到美國的時候我就後悔了,和你離了婚後我才明白,我真正愛的人已經是你,我和清風已經是過去式了。我那時候就想回來找你的,只是因為我……”

蘇岩東打斷她道:“不管因為什麽,我都不可能再和你重新開始了。”

只這一句話,就将她所有想要說出口的話堵住了,她像是全身都失去了力氣,癱坐在了床上。

蘇岩東繼續道:“當年你要離婚,我曾經也苦苦的懇求你哀求你,求你為我留下來,可是你有一丁點的為我猶豫過嗎?”

傅苑苑閉了閉眼睛,有淚光閃過眼角,過了會才慢慢道:“所以你現在是在報複我嗎?可是當年的事并不是我一人的錯,當年你和那個女大學生……我也是太生氣了,何況我還因此沒了孩子。”

蘇岩東道:“你不要提那個女大學生,當年我跟她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心裏最清楚。你明明知道,只要你一句話,我便會跟她一刀兩彈甚至不會再見她一面。還有孩子,如果你真的珍惜過那個孩子,你就不會瞞着我你懷孕的事,讓我直到他消失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原來差點做了父親。”

傅苑苑用手擦了擦眼睛,不說話。時過境遷,許多的事情她再辯駁也沒有什麽意義。

當年她或許有過不要孩子的念頭,但後面随着孩子在她肚子裏一天天長大,她是真的珍惜着他的,想要将他生下來。

盡管那時候她以為她不愛他,但她甚至猶豫過,為了孩子和他繼續生活在一起。

可是偏偏在那個時候,她在電視上看到了他和那個女大學生擁抱的照片,她才會氣得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沒了孩子。

她是真的氣極了,所以才會那樣堅定的要和他離婚,然後和顧清風去了美國。

蘇岩東繼續道:“當年的事我們都有錯,你不愛我,所以不珍惜我們的婚姻。而我盡管愛你,但卻愛得狹隘而自私。我太希望得到回報,希望你能如我愛你一樣愛上我,所以為了看到你對我的在意,總是用錯方式。”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繼續道:“可是苑苑,我曾經愛你愛得太累了,我不想再重複曾經的生活。何況,你該知道,我身邊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子。”

傅苑苑道:“你說的是夏小姐?她的名字也念‘沅沅’,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将她當成了我,我以為她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

蘇岩東道:“或許曾經是的,但我跟她一起生活了五年,我跟你的婚姻也不過三年而已。五年的時間,就是養只寵物,也足夠産生感情了,何況是人。我現在只想好好跟她在一起。”

他頓了頓,又道:“或許有一天,我會跟她結婚也說不定。”

傅苑苑有些驚愕的擡起頭來看他,接着凄凄的笑了一下,不願意相信的道:“不可能的。”說着過了好一會,才找出一個理由來道:“叔叔阿姨不會同意的。”

蘇岩東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行我素的,我爸媽一向管不了我。”

說着從靠着的牆上站起來,道:“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抽根煙。”說着從房間走了出去。

傅苑苑在後面喃喃的道:“你只是在氣我而已,只是在氣我而已,你絕對不會娶別人的,不會的……”

只是無論再怎麽樣說服自己,她的心口還是無端的痛了起來,像是無緣無故有什麽東西不斷的錘着自己的心髒上,痛得連呼吸都呼吸不起來。

她覺得整個房間都是冷的,像是十二月的冰雪天,冷得她直發抖。

她抱緊自己的身子,頭埋在自己的膝蓋上,低聲啜泣起來。

房間外面,蘇岩東聽着病房裏面若隐若現的啜泣聲,回過頭來看了房門一眼。

但最終,他還是将頭轉了回來,然後慢慢的往走廊的遠處走了過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