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照片
沈芸走進蘇氏集團的大門,進電梯直接上了二十七樓。
繞過走廊轉角的盆栽,前臺的小姐面容恭敬的喊了一聲“夫人”,沈芸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便往蘇則黎的辦公室走去。
但等到了門口時,才發現他辦公室的房門緊閉着,裏面隐隐有女子的聲音傳出來:“……我怎麽樣都無所謂,可阿城也是你的親生兒子,你不能這樣對他,我不敢讓他和大少爺比,但你不能将蘇氏的股份一點都不留給他。”
然後是蘇則黎異常冷漠的聲音:“當初你背着我将他生下來的時候就該知道,你從我這裏得不到任何東西,我已經在瑞士銀行裏給他存入了三千萬,這些錢足夠他創業或衣食無憂的過完這輩子,其他的,你們一分都別想從我這裏得到……”
沈芸只簡單的聽了這麽兩句,多餘的也沒心思再聽,直接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拿了雜志來看。
過了沒多久,辦公室的大門被打開,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長發垂肩,面容秀美,只是人已經顯得有些蒼老了,也再沒有當初敢在她面前恥高氣揚的底氣。
她看着她,不由諷刺的哼了一聲。
當初不過是懷個孩子而已,倒以為懷了個金鴿蛋了,張牙舞爪的跑到她面前來耀武揚威,結果又如何。
她甚至什麽都不沒做,由着她生下孩子,結果付出了二十年的青春,到頭來自己的兒子連一個蘇家的姓都得不到。真以為偷偷懷下孩子,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蔡雅心此時同樣發現了坐在沙發上的沈芸。
看着她的眼神又憤恨又狼狽。
她永遠都記得,當初她看她時居高臨下的态度,那時候她還還只是蘇氏裏小小的職員,但她看她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個仆人,她要逛街買東西,就使喚她跟在她身後替她拿東西。有一次她弄丢了一條項鏈,她本以為她會遭來責罵,結果她卻只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跟身邊的人道:“算了,像她這樣的窮家女,就是扣她三年的工資也未必賠得上,何況不過是條項鏈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樣優越傲慢和目無下塵的态度,那種瞧不起她的眼光,她一輩子都記得。
明明是個什麽也不會的米蟲,只是因為生在豪門權勢之家,就好想天生高人一等,憑什麽。
後來她可以接近蘇則黎,後面做上了他的秘書,最後終于爬上了蘇則黎的床。當蘇則黎抱着她在床上起起伏伏的時候,她終于可以肆無忌憚的嘲笑她。
瞧不起她又如何,她現在睡的卻是她的男人。
等後面她偷偷懷上孩子走到她面前時,她以為她終于不敢瞧不起她了,結果沒想到她看她的眼神仍是那種毫不隐瞞的蔑視。
她最讨厭的就是她那副高人一等看誰都瞧不起的态度。
沈芸拿了包包站起來,走到蔡雅心的面前,諷刺而輕蔑的道:“我早與你說過,別以為生個兒子就能當太後了。瞧瞧,付出了二十幾年的青春,結果只得了一個三千萬,你說這是值得還是不值得。”
“你知道吧,我們家每年捐出去的錢都不止這個數。”說完用一種看叫花子的眼神看着她。
蔡雅心氣得渾身幾乎都在顫抖,手緊緊的握着拳頭,只是滿眼憤恨的盯着她。
正在這時,蔡城從另一個方向走了過來,看了她們一眼,最終低着頭過來對蔡雅心道:“媽,我們回去吧。”說完扶了她離開。
等母子兩人進了電梯,蔡雅心才有些惱羞成怒的道:“同樣都是他兒子,憑什麽這樣厚此薄彼,蘇氏的股份一點都不留給你,拿三千萬就想将你打發了,當你是叫花子嗎?”
蔡城道:“好了,媽,你什麽時候見過爸爸正眼看過我,這些你不是早就能預料到的嗎。”從小到大他對他的态度冷漠得像是一個陌生人,只怕在他心裏,他甚至沒有将他當成兒子看待。
站在觀光電梯裏,他看着玻璃外面的蘇氏大廈,不由想到,倘若沒有了蘇岩東,倘若他只有他一個兒子,他還會這樣忽略他不正眼瞧他嗎。
而另一邊,沈芸進了蘇則黎的辦公室,看着坐在辦公桌前批文件的丈夫,也不問蔡雅心和他拿私生子的事,直接開口問道:“岩東的婚事你是怎麽想的,你真的同意他和那個夏沅沅結婚?”
蘇則黎道:“怎麽跑到公司裏來了,這種事等回家再說。”
沈芸道:“我今天去逛街,正好路過公司,便順便上來問一問。”沈芸說完接着又道:“你們便是不喜歡苑苑,我們也還可以有其他的人選,何必非得要那個夏沅沅呢。我今天逛街遇到了鄭市長的夫人和他的千金,我看鄭市長的千金不錯,你以前不是也想和鄭市長聯姻。”
蘇則黎終于放了筆,擡起頭來道:“兒子難得喜歡,順着他的心意也沒什麽。憑現在的蘇家,聯姻不過是錦上添花,不聯姻也沒什麽。”
沈芸道:“總之我不喜歡那個夏沅沅。”
蘇則黎道:“這話你跟你兒子說去,如果你能讓他改了主意的話。”
沈芸深深的嘆了口氣,要是他能拗得過兒子,她也不會來找他了。比起她這個母親來,兒子明顯是更能聽得進他這個父親的話。
那個夏沅沅有什麽好的,貧賤出身,還是孤兒,脾氣還差得很。她對這種出身貧賤的女孩子一向沒有什麽好感,她們看上岩東什麽,還不是他口袋裏的錢,能有多少真心。
沈芸沒說得動丈夫,最終失望而歸。
出了大廈剛剛上了車,卻有電話打到她手機裏來。
打電話來的是傅苑苑的母親傅太太,她跟傅太太是幾十年的好朋友,當年她生了岩東,而她生了苑苑,兩人還說好了要做兒女親家。
只是聽到那日蘇則黎和傅苑苑說的話,心裏卻沒了多少應付她的心思,便直接挂斷了電話。
而另一邊,夏沅沅将車開到路邊的停車位裏停下,然後就拿了包下車,進了路邊的一間咖啡館。
葉盡很早就已經到了,見到她,舉起手來揮了揮,然後便看到她向他走來。她穿着一件紅色的外套,化了淡淡的妝,頭發微卷披散在身上,面容秀美。
等走到他前面的桌子坐下,什麽話也不說,打開手上的手提包,将裏面的一張銀行卡拿了遞到他面前,然後開口道:“銀行卡的密碼是123456,裏面是十萬。我不知道我嫂子是怎麽找上你的,或者是你主動提出的幫忙,你幫了我侄子我很感激你。或許你為此還欠了其他的人情,但我能還你的只有錢。”
葉盡看着她,笑了笑,道:“沅沅,你非得要這樣嗎?”
夏沅沅沉默着。
葉盡繼續道:“你知不知道,從你打電話約我出來見面開始,我一大早就起來洗澡、洗頭、換衣服,我衣服換來換去試了不下十套,為的就只是能有個最好的形象來見你。但沒想到,你一來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我扯清關系,難道你連和我一起喝杯茶都不願意?”
夏沅沅道:“對不起。”
葉盡道:“沅沅,永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最不願意聽你說的就是‘對不起’三個字,哪怕你什麽話也不說,也比總是說這句話強。”
于是夏沅沅沒有再說話。
葉盡将銀行卡移回到她的面前,然後道:“陪我喝一杯咖啡吧,哪怕只是将我當成普通的朋友。”說完轉頭叫來了服務員,點了一杯摩卡和一杯卡布奇諾。摩卡是他的,卡布奇諾是她的。
等服務員上了咖啡之後,他又開口道:“那家小學的校長是我在美國認識的一個同學的父親,當年我在美國幫過他許多,這次我請他幫忙讓軒軒進他父親的小學,他一口就答應幫忙。而軒軒的事,也是我主動提出幫忙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欠下人情。”
夏沅沅低着頭,手指摩挲着咖啡杯上的花紋,接着又聽到他道:“其實我本不想幫他們的,當初若不是因為他們,我們或許也不會分開。只是因為我知道,你放不下他們。”
“沅沅,你是個重情的人,哪怕當初他們對你做出那些事,哪怕你心裏那麽怨他們,但你心裏仍是放不下他們。你一向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這些年你委屈自己留在蘇岩東的身邊不敢離開,何不是因為蘇岩東手上有你哥哥犯罪的證據,你怕你離開了蘇岩東會對付你的家人。”
夏沅沅自嘲的笑了笑,道:“你太高看我了,我沒有你說的那樣偉大。我不離開不是因為怕蘇岩東會對付我的家人,而是因為我不想看着自己的犧牲變成一場笑話。我媽媽求我救下夏佐,她說就當我是還她的恩。于是我犧牲自己救了他,但倘若我離開,夏佐重新入獄,那我之前的犧牲又算什麽呢。”
葉盡道:“是不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你心裏自己知道,就算你拿這個理由來騙自己,又真的能騙過自己嗎。”
夏沅沅轉過頭去看着窗外,過了好一會之後,才開口道:“葉盡,你以後不要再管我家或我的事了。你知道,你越是幫我們,我欠你越多的人情,我心裏越不好過。當初是我抛棄了你,我覺得很對不起你,後面我甚至移情別戀喜歡上了別人,我覺得更加的對不起你。愧疚會令人痛苦,我不想承受這種痛苦。”
葉盡道:“可是怎麽辦呢,我卻不舍得不去關心你。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覺得我們的關系真的越來越遠了,遠到我總想要做些什麽好去抓住留住那些關系。但讓你愧疚到痛苦,卻不是我之所願。”
葉盡最終深吸了口氣,彎了彎嘴,又開口道:“好吧,倘若你真的覺得欠我人情會不好過,那麽你今天陪我一天,算是還了這份人情。”
夏沅沅有些愣了一下,看着他不說話。
葉盡繼續道:“不會太久,只要五個小時,陪我逛一次街吃一頓飯看一場電影,這樣如何?”
夏沅沅看了他一會,最終點了點頭。
葉盡高興起來,站起來道:“那我們現在結賬,馬上就走。”
等結完了賬,夏沅沅跟着葉盡從咖啡廳裏出來,問他道:“我們要去哪裏?”
葉盡看了一眼外面的車水馬龍,想了一下,然後道:“我們先去看電影如何?”說着指了指前面,道:“我記得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家電影院,我們直接走路過去。”
夏沅沅道:“好。”
車道的兩邊是人行的林蔭道,葉盡走在前面,夏沅沅走在後面,她們之間隔了一步的距離。
過了一會,葉盡又突然回過頭來,看着夏沅沅道:“我能不能提一個過分的要求?”
夏沅沅停下來看着他,等着他說話。
葉盡道:“今天假裝是我的女朋友。”說着又急忙解釋道:“你放心,除了牽手,我不會對你做其他過分的事。”說完伸出手,又接着道:“如果你答應,請将你的手放到我的手上來。”
夏沅沅猶豫了一會,最終将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上。
葉盡笑了起來,眉眼都綻放出濃濃的笑意。而後小心的,緊緊的将那只手握了起來。
曾經無數次,他魂牽夢萦想要再次握住這雙手,緊緊的握住而不放開。而今天,他終于能夠真實的握住了她。哪怕只是短短的幾個小時,這也已經是莫大的幸福。
他牽着她,一步一步走在人行道上,他只盼望着這路能夠再長一點,這時間能夠過得更慢一點。
而此時在他們的身後,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停在了那裏。
轎車的車窗被打開,慢慢露出一個男子英朗的面容來,男子看着他們的背影,以及他們相牽相連的手,最終又将頭移了開去,接着在心裏深深的嘆息一口氣。
而在不久之後,正在會議室裏給自己的部下開會的蘇岩東卻接到了一條短信。
發短信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短信裏沒有文字,只有幾張彩色的照片。
一對年輕的男女牽着手的照片,過馬路時男子将女子護在身邊的照片,男子低頭跟女子說話的照片。
男子看女子的神情寵溺,濃濃的深情幾乎要從他的眼睛裏溢出來。
倘若不是他認識照片中的男女,他幾乎要以為這是一對熱戀中的男女。
可即便這樣,看着照片的時候,他的心情還是慢慢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