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甘之如饴
蘇岩東這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寧,開會的時候,幾次聽下面的人彙報都出了神,等人彙報完了,他還神游在外,弄得回憶裏的人都在面面相觑,以為他對他們的彙報不滿意。
好不容易等開完會了,手上有一堆的工作要做,他偏偏卻靜不下心來。幾次簽署文件卻在該簽自己名字的地方，寫下了“葉盡”兩個字，直到秘書提醒才反應過來。
他向來将工作和私事分得清，這些都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等秘書走後,他有些心煩意亂的将手機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的轉，人卻在出神。
過了一會，他打開手機，将短信翻了出來，看着上面的幾張照片，只覺得越加的心煩氣躁。
葉盡，葉盡，他在心裏反反複複的念着這個名字。
這個他從不看在眼裏的人，哪怕是五年後他回來，也沒有讓他感覺到任何威脅的人，他不知道為什麽此刻會給自己這麽大的情緒變化。
他很确定夏沅沅現在喜歡的人是他。
可是他看着手機裏她清淺而笑的面容，輕松自在，無煩無憂。在他身邊，她好像從來沒有這麽放松自在的笑過。
她是否覺得，在他身邊，她能活得更舒暢呢。沒有他帶給她的那麽多愛恨情仇，傷害糾葛，可以輕松自如的對待生活。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會不會因為這個理由離開他。
這樣的念頭，哪怕只是想想，他都覺得有些恐怖。他們一起生活了五年，他已經想象不出，沒有她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子。
而在另一邊裏，夏沅沅跟着葉盡從電影院裏走出來，她的手上還拿着沒有吃完的爆米花和可樂。
葉盡從她手上将爆米花和可樂接過來，然後嘆道：“原來這就是現在年輕人喜歡看的電影，我都有些看不懂了。”
夏沅沅笑了笑，道：“說得你好像多老的樣子，你忘了你也才二十七歲。”
葉盡道：“是啊，經歷的事情太多，明明才二十七歲，自己卻像過了半輩子一樣。”
這樣的話題接下去就有些令人不愉快了，夏沅沅的笑容淺了幾分，垂着眼沒有說話。
葉盡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轉移話題，舉了舉手上的爆米花和可樂問道：“這些東西你還要嗎？”
夏沅沅搖了搖頭，道：“扔了吧。”
葉盡将手上的東西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然後看了看腕表，道：“十二點半了，我們去吃飯吧。”
夏沅沅道：“好啊，你想去哪裏吃？”
他們最後去吃飯的地方，是在離青市B大不遠的一家巷子裏，哪裏有賣很好吃的酸菜魚。許多B大的學生會到這裏來吃飯，三三兩兩，小小的餐廳裏已經坐滿了人。
葉盡叫了兩斤的酸菜魚，老板煮了放在一個大大的盆子裏，裏面還放了酸菜、豆芽、香菜、蔥和辣椒。
葉盡夾了裏面的魚挑了刺然後放進夏沅沅的碗裏，等她吃了之後他才夾着裏面的豆芽吃，接着說道：“這家酸菜魚的味道好像變了些，不像以前那麽好吃了。”
以 前還在B大上大學時，他和夏沅沅也最喜歡來這裏吃酸菜魚。其實是夏沅沅喜歡吃，她的口味重，最喜歡吃酸的辣的東西，尤其喜歡吃酸菜魚。每次來都非要叫一盆 辣辣的酸菜魚。反而他，原本喜歡的是口味清淡的東西，尤其不能吃辣，但為了遷就她的口味，後面也被帶得能吃一點辣了。
那時候的夏沅沅在他面前有些蠻橫和嬌氣，老是跟他道：“以後我們一起生活，生活習慣不一樣很容易造成感情破裂的，反正我是吃不慣清淡的東西的，你以後得跟着我吃辣的。”
那樣的日子曾是他最幸福的時候，現在再想想，卻跟做夢一樣。
他們是彼此的初戀，用最真的誠意來交往，他們堅定不移的相信彼此是自己的未來。
夏沅沅也想到了以前，只感覺有些物是人非。
她吃着魚，一邊狀似随意的道：“好像是換了一家老板，做出來的味道自然是有些不同的。”
葉盡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只是将魚一塊一塊的挑了刺，然後放進她的碗裏。
夏沅沅見了，不由道：“你不用總是顧着我，你自己也吃吧。你不是不能吃辣的嗎，讓老板再給你炒一份青菜吧。”說完轉頭跟老板揮手，想要再點幾樣菜來，
葉盡卻阻止了她道：“我現在能吃辣的了，而且我現在最喜歡吃的就是辣的東西。”
他說的是實話，在國外，有時候他想她想得受不了的時候，就只能重複的做着她喜歡做的事。
吃她喜歡吃的東西，看她喜歡看的小說和電影，玩她喜歡玩的游戲，放佛這樣就可以欺騙自己，其實她還在自己身邊。
有時候他會自己買一條魚，照着網上的方法在廚房裏做上一道辣辣的酸菜魚，然後斷上餐桌，放上兩碗飯兩雙筷子，自己吃一碗旁邊放一碗。
同宿的舍友每一次看他這樣，還笑話他：“也不知道你這是什麽怪癖，吃飯還非得吃一碗旁邊放一碗，該不會你是陰陽眼，旁邊那碗是招待你的鬼朋友的吧。”
而他只是笑笑，什麽也不解釋。
只是這樣下來，他的确是越來越能吃辣，也越來越喜歡吃辣了。
夏沅沅不再說什麽，低着頭繼續吃飯。
等用過了飯，他們順便又回了B大。
B大的校園跟五年前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就連校園裏的那顆大榕樹都還一如當年時候的綠葉長青。
校園裏有沒課的學生在走來走去，甚至還有人将他們認作了老師，笑着跟她們打招呼道：“兩位老師好。”
夏沅沅聽得苦笑不得，然後不由嘆了口氣，看來他們确實是老了。
葉盡是五年前畢的業，而她卻是三年前才離開校園，現在卻有人将他們認作了老師。看來他們确實活得比別人滄桑許多，才會讓人這樣的誤會。
他們從北門進去，然後從南門出來。
南門的門口有賣烤紅薯和各種小吃的攤子，葉盡去買了兩個烤紅薯回來，一個遞給了她一個自己拿着吃。
夏沅沅将紅薯掰成兩半，拿着其中一半吃起來。
紅薯的香味彌漫出來，香噴噴的，夏沅沅的胃口大開。
葉盡吃得快，等他将自己的紅薯吃完扔掉垃圾回過頭來看她的時候，臉上不由笑了笑，指了指她的臉上。
夏沅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疑問的看着他。
葉盡笑了笑，抽了小紙巾出來，走到她面前幫她擦了擦嘴邊的臉頰，溫柔笑道：“你臉上沾到紅薯了。”
夏沅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結果他手上的紙巾自己擦着，跟他道謝道：“謝謝。”
輕松的日子總是會過得特別快，等他們從B大慢慢走回他們停車的地方的時候，時間已經指向六點了。
秋冬的天黑得快，外面已經漸漸蒙蒙夜幕降臨。
夏沅沅站在車前回過頭來，對葉盡道：“好了，就送到這裏吧，剩下的我自己開車回去。”
葉盡看着她問道：“我還能再約你出來嗎？哪怕只是當成普通的朋友那樣喝喝茶聊聊天。”
夏沅沅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然後道：“葉盡，我要和蘇岩東結婚了。”
葉盡有一瞬間只覺得懵了一樣，接着他仿佛聽到了自己心髒碎裂的聲音，鮮血從裏面流出來，令自己那麽痛那麽痛。
夏沅沅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但最終還是将剩下的話說了出來。葉盡不應該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他值得去找一個比她更好的女孩共度一生。
她道：“他向我求了婚，而我答應，我想我總要去試一試，或許我真的能在他身上獲得幸福也說不定。”
過了好一會，葉盡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開口道：“若是不能呢，若是最終你的嘗試失敗了呢？”
夏沅沅道：“若是不能，那也不過是保持如今這樣罷了。還有什麽能比現在更糟的嗎。”
葉盡看着外面的行行走走的車輛，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眼睛裏的濕潤忍了回去，然後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來，然後道：“沅沅，我一直很希望你獲得幸福，但我更希望你的幸福是我給的。可是如果我已經給不了你幸福了，但我還是希望能給你幸福的那個男人會給你帶去幸福。”
“祝你幸福，沅沅。”
夏沅沅道：“謝謝。”
“我只恨自己回來得太遲，沒有在你愛上別人之前回來找你。”
“這不關你的事，是我的錯。”
葉盡又道：“沅沅，我可不可以請求你，倘若哪天你覺得不幸福了，請你回來找我。”
“我永遠等你，或許我沒辦法再帶給你幸福的生活，但至少我可以帶給你平靜。”
夏沅沅搖搖頭，道：“我不值得你等，不要再為了我浪費自己的情感和青春。”
葉盡道：“可是我甘之如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