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輩子總要輸給某個人

我聽到大臣中有人驚呼說我勇武。也是,我這般兇神惡煞地死死摁住師兄的模樣,确實是同他們那些個已經後退多尺,恨不能立刻逃了的人不一樣。

可我寧願一切不曾發生,師兄再守幾天的宮門就能撈到似錦的前程,我們還在一處喝酒。

我摁着師兄的咽喉,稍稍冷靜了一些,道:“交出解藥,我可以答應你,從此江湖陌路。”

我卻見師兄的眼神已然赴死。

其實我從不覺得我很勇敢,成天得過且過,從杜蘅來接我入宮時候我沒有反抗這事就可以看出來,我是個懦夫。

我最受不得的就是生離死別,生離不好,徒增憂愁,最後免不得郁郁寡歡,死別我更受不了,陰陽兩相隔,想我再也不能得到杜蘅的只言片語哪怕是責罵,我就覺得心裏的血要嘔出來,出口就變成火苗把兇手燒死。

我卻低估了這個兇手,師兄同我不一樣,他不是懦夫,他孑然一身沒了牽挂,又覺得大仇得報,一句話不對我多說,自己狠心往舌頭上一咬,眼見着就要死去。

他口中滿是鮮血,我束手無策,放開這人,才想起來我大師侄是神醫啊!

天不絕我!

我沒料到,大師侄這會兒有點自身難保。

皇帝中了毒,席間的神醫卻不被臣子們請求去解毒,反而是被戒備的侍衛們圍在中間,饒是慕漓原少年沉穩,此刻也不由得抖了抖手中的酒杯。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小心暗器!”

這位不知道是誰的仁兄,你真的想多了,我家大師侄很好地繼承了我師父的醫術,但是他和我一樣不想做全才,他不會武功的。

我黑沉着臉走回去抱着不省人事的杜蘅,見那邊已經有人彎弓搭箭準備隊大師侄不利,我怎能忍,當下大呼:“大師侄救命!”

別人都以為皇帝又出了事,慕漓原卻對這句“救命”格外敏銳,提氣一躍躍出人群,如小神仙一般飛到了我的面前,眼神銳利,手一擡就亮出一根針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小神仙從小救了多少人的命,聽着救命身子就會動起來,哪怕前頭有千軍萬馬,也抵不過他輕功從頭頂過去救人來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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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急切于他能救杜蘅的命。

“小師叔莫急,也就是江湖上的尋常毒物,不難解,陛下會沒事的。”他又添了一句,“小師叔擦擦臉吧,挂着淚出去見人,總沒個威望。”

難道我不哭就有威望?我又哪裏在哭?

我一摸,還真是哭了,好丢臉。

“小師叔哭起來好看。”慕漓原不愧是少年神醫,轉眼就穩住了杜蘅的情況,得空望我一眼,笑起來能見小虎牙。

他是想安慰我吧。

我不輕不重地給了他一個爆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下一句是‘像個姑娘’,你跟你爹一個德行,小眼神跟我師姐一樣藏不住事!”

我從來都忘不了他和他爹一樣看着人模人樣的,其實一肚壞水。

可是自古以來,有壞水的人要比大多數人更受歡迎,因為他們聰明能幹,而且經得起打擊回得起譏諷,指甲縫裏摳出來一點點的智慧,就能是我的數倍。

我真的有點後悔當初沒跟着師父學醫,也許學醫能變聰明。

慕漓原救了杜蘅,還救了師兄,中秋宴不歡而散,杜蘅昏睡在床上,師兄成了啞巴。

我讓他走的時候把師兄帶走,冤冤相報何時了,從此江湖再見是陌路。

等過了幾日,杜蘅悠悠轉醒,我誰都沒帶,一個人去看他。

寝宮中藥味還殘餘着,苦得人心慌。杜蘅躺在床上,疲累卻見雙目有神,我坐在床邊,按耐下自己心裏的情緒,沒人歇斯底裏,也不會有不知其意的眼神交流,如今正是解謎的好時候。

我問他:“我雖然長得很好看,但是細要比較,我俊朗比不上白戈,妖豔其實不如很多女子,你到底為什麽喜歡我?”

我這二十年開開心心地過來,什麽未解之謎都遇到過,相幹的不相幹的我都可以睡一覺忘了,免得給自己添煩惱,可唯獨杜蘅喜歡我這件事我要知道答案——總得證明是他瘋了不是我瘋了。

杜蘅說:“青梅竹馬,日久生情,我若是這樣回你,你信是不信?”

我一時間沒有說話。

若說信,我信也不信,他這話說的太籠統,青梅竹馬那麽多,他到底憑什麽看上我?再說我們倆都是男子,他這是受了多大刺激才會對我日久生情?

他等了很久等不到我的回答,顫巍巍把手伸了出來,我連忙握住,他不讓我握,摸到我臉上那個小傷疤,失望道:“你竟什麽都不記得。”

不是我說,他這模樣很像閨中怨夫。

可是杜蘅很少這樣,我心裏一個咯噔,逼自己仔細地回想。這傷是小時候摔出來的,那天杜蘅不知道發什麽瘋,下了學一個人跑了,我後來去尋他,在禦花園狠狠跌了一跤,挂着小半張臉的血水繼續找,最後發現這小子躲在假山裏發愣。

我還把他吓了一跳,他以為自己見了鬼。

那時候我氣得上前扯他的衣襟,我練武,輕易就把杜蘅拎了起來,跟他氣道:“哪有我這麽好看的鬼!”

所以後來呢?

杜蘅好是痛心:“你後來還親我,把我的嘴咬出血了。”

我呵呵地笑,這會兒想轉身跑了,可是腿軟得不行。

我想起來了,我把杜蘅拎起來之後他怕得死死地閉住眼睛,根本就聽不進我說的話,他兩條腿亂蹬踹得我火大,我就……我就把人壓在假山壁上吻了上去,還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這要怪我爹,我娘跟他生氣什麽都不聽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幹的。

但是還是要怪我,我給了杜蘅這麽大的童年陰影,然後還把這件事給忘了。

我錯了。

杜蘅被我氣笑了,話音裏蒼涼:“顧惜微,好一個顧惜微啊,朕知道了。”

他不說他知道了什麽,我也沒讓他說,我又吻了他,主動的,還把他的嘴咬出了血。杜蘅還沒恢複過來,沒辦法反抗。

這叫乘人之危,白戈教我的。

“你到底想怎樣!”杜蘅很生氣,“小時候你所做的可以過了不當真,你說你喜歡我也可說是童言無忌,怎麽現在是要折辱報複朕麽?!顧惜微,你真薄涼!”

是,我很薄涼。

可是我覺得我對他夠好了,從小就放在心上,并着我爹娘的位置,多年都不曾變過。所以小時候說喜歡,如今又怎麽會變?

我看着杜蘅,意識到我撒了一個彌天大謊,欺騙的對象是所有人,包括我自己。我其實是喜歡杜蘅的,何止是願意罩着他直到長大也不改的程度,我當他是發小,我其實也想睡他。

這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麽呵呵……

我沒辦法騙自己了。

我說:“我喜歡你,我也想睡你。”

做人就是要實誠,不然看我,白遭這麽多報應。

杜蘅呆愣好久,紅着臉說:“朕,朕是皇帝!”

呵,皇帝又怎麽樣?你是皇帝你就要在上啊?

我故意什麽都沒說,好一會兒過去,他跟我妥協了。

好的問題來了,我睡還是不睡啊?

大師侄有沒有說杜蘅所中的毒需要那啥啥來解毒?

沒有。

我看着被杜蘅緊緊抓住的手,嘆息一聲,我也緊緊地将他的手握住,執手白頭還未可知,可是如今我知道日子還長,從今以後總得和他好好過。

至于上下的問題,我武功好,我不怕嘿嘿嘿……

作者有話要說: 天涼了,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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