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絕食?”
江可舟在水池前洗幹淨手,把挽到手肘的袖子放下來,遮住手臂上的傷疤,波瀾不驚地對電話裏“驚慌失措”的嚴助理說:“行,我知道了。”
一個小時後,江可舟出現在病房門外的走廊上。
上回嚴知行在手術室外見到他時差點沒認出來。那時候江可舟整個人狀态奇差,頹廢陰郁不說,瘦得吓人,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隔了幾天再見,江可舟雖然還是瘦,但昔日的感覺卻隐隐找回來了一些,至少眼中不再是黑沉沉的木然。只是嚴知行總覺得他還差點什麽,現在這模樣雖不用人擔心他會跳樓,但也令人親近不起來。他的神色仿佛跟世界隔了一層似的疏離缥缈,好像一眼沒看住,他就要羽化登仙而去。
江可舟問:“還沒吃飯?”
“是,”嚴知行犯愁,“葉董不在,沒人勸得動他。這些人裏只有你說話他會聽,別的事暫且放一放,先把他哄過來再說,行不行?”
江可舟扯了扯嘴角,自嘲似的笑了一聲:“這是拿絕食逼我呢。麻煩嚴先生暫時在外面等一會兒。”說完也不等他回話,徑自推門走進病房,回手咔嚓一聲落下鎖。
半躺在病床上的人被關門聲驟然驚醒。
算起來兩人已有将近三個月沒見,分別時尚且各自安好,再見時卻是在雙雙大病一場之後,四舍五入起來,幾乎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
江可舟原本憋了一肚子火,葉峥原本懷着幾分執拗,可此刻乍然相見,一幹心思徹底散了個一幹二淨,只剩滿腔劫後餘生的酸澀難言。
江可舟猶如被人釘在了門口那一畝三分地上,恍惚地望向不遠處消瘦的男人,胸中悲意經久不散,洶湧地沖刷着他難以為繼、卻仍在苦苦支撐的故作平靜。
“瘦了好多……”
葉峥沖他伸出手,啞聲說:“過來,讓我看看。”
江可舟像個提線木偶,僵硬地循着他的方向,一步一步靠近病床,在離他三步遠的距離處停下。
“你不吃飯的話,”他垂頭避開了葉峥的視線,聲音很輕地說,“早晚也會瘦得跟我一樣。”
葉峥刀口在腹部,平時多是躺着不敢動。江可舟不肯碰他,他便用手臂撐着床,硬是把自己凹成了半卧的造型。這人疼出了一腦門冷汗,聲線都虛了,然而仍然堅持伸出手去,怕吓跑他似地、小心翼翼地虛握住他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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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以後都會好的。”
這麽熱的天,兩人的手沒一個是暖的。碰在一起好像兩坨冰塊打了個招呼,完全沒有知覺。
可江可舟只看到他這個動作,就覺得從皮膚相觸那一點開始,被灼傷的痛沿着神經飛速蔓延,仿佛憑空織出一張大網,将他牢牢困在其中。四肢百骸、周身每一寸血肉都在疼,可他卻根本不敢掙脫葉峥的手。生怕一甩開,這人就再也找不到了。
心髒在無處可逃的疼痛裏,蜷縮成小小一團。
江可舟盯着兩人交握的手,眼眶慢慢地紅了。
他也瞞過葉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一個人要出于怎樣的取舍和顧慮才能做出這種決定。江可舟明白自己該領情、該理智乃至克制地保持風度,可他在葉峥面前就像個被寵壞的孩子,什麽道理都顧不上了。
他顫聲問:“趕我走的是你,逼我來見你的人也是你……你把我當成什麽?有用的時候拿過來沒用的時候就随手扔了?”
葉峥手上一暖,就見他的眼淚大顆大顆砸下來,漣漣地幾乎連成一線。肩膀顫抖不已,呼吸亂了節拍,從哽咽變成無聲而劇烈的痛哭。
葉峥認識江可舟這麽多年,從來沒見他哭成這樣。這個場面是如此地富有沖擊力,以至于葉峥愣了半天,才手足無措地把他摟進懷裏。
“你放開,”江可舟咬牙道,“葉峥,是你說要分手的。”
“對不起,對不起……”葉峥側臉貼着他柔軟的頭發,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順着,不住道歉,“沒事,哭出來,哭出來就不委屈了……是我的錯,我讓你擔心了這麽久,對不起……以後再也不瞞着你了,我跟你保證,好不好?”
江可舟死死地攥着他的指尖,力道大得好像要捏碎骨頭。
這個人曾害得他那麽疼,可他伸手抱住的軀體卻那麽溫暖。
失而複得的剎那滋味并不好受,要先經歷一段漫長的錐心之苦,才能嘗到一點幾近于無的甜頭。
江可舟怕碰着他的傷口,只敢抵在他肩上流淚,一手還要撐着床頭,防止體重不小心壓着他。哭都哭得如此體貼入微,生怕給人添了麻煩。
葉峥抱着他不住地哄,讓他哭得心頭發酸,差點跟着掉下淚來。多虧他生生忍住了,才沒把場面變成兩個人的抱頭痛哭。
他在江可舟擡起頭的間隙湊過去,輕輕親吻他通紅的眼角,嘗到了淚水苦澀的鹹味。
“以後不會再讓你哭了……”葉峥用力地摟緊江可舟,抵着他的額頭嘆道,“這個味道我能記一輩子。”
貼在門上的嚴助理聽見裏面的哭聲漸漸弱下去,終至不聞,方才心有餘悸地直起腰,臉色也緩和下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對跟來照顧的護工說:“在門外等一會兒再進去。我去抽根煙。”
葉峥的病理報告最終确定了腫瘤是良性平滑肌瘤,并未癌變,只要回家休養就能逐漸康複。
一個月後,葉峥出院,并夥同葉峻嚴知行等人集體強行賣慘,把江可舟也拖回了家。
葉總當年“鬼迷心竅”(據他自己說)做出錯誤決定,江可舟說到做到,真的晾了他整整一年,以“過渡期”為由駁回了他的各種不正當要求。堂堂霸道總裁,如今在家中的地位非常低下,根本不能頤指氣使,整日撒嬌耍賴賣慘無所不用其極,才能勉強從他家寶貝那裏争取到一點微小的福利。
十二月,舊年留了個尾巴尖,各種年度盤點已初具雛形時,娛樂圈又爆了個大新聞。
根據群衆舉報,警方在某區某公寓內将涉嫌非法持有毒品的三名嫌疑人宋某,謝某和言某抓獲,并在現場起獲少量毒品和吸毒工具。
微博、天涯等各大社交媒體全炸鍋了。
“言”這個姓氏在娛樂圈裏非常少見,立刻有知情人士披露:被抓獲的正是著名演員言嘉,另外兩人中,謝某是大秦影業旗下經紀人謝譽,宋某也與娛樂圈沾親帶故,關系匪淺。
圍觀群衆立刻展開了豐富的猜測與聯想,尤其針對未被披露的宋某進行了好一番刨根問底,經過各種分析與扒皮,目前網上的猜測大多指向了某個嫁入豪門多年宋姓女明星的親弟弟。
江可舟放下手裏的練習題,被葉峥念的新聞标題吸引,傾身湊過來看新聞:“言嘉吸毒被抓了?你幹的?”
他報了J大經管碩士考試,為了好好學習,把手機交給葉峥保管。葉峥搭着他的肩,目光從敞開的衣領落進去,還能看到靠近頸動脈的陳舊傷疤。
“跟我有什麽關系,線索是群衆提供的,人是警察叔叔抓的。”葉峥手勁很輕地捏了捏他的肩膀,“姓謝的言嘉經紀人謝譽,姓宋的叫宋飛,是宋婕的弟弟。”
“當年熔斷鐵鏈放狗那事就是宋飛幹的。宋婕他們想讓宋飛的女兒嫁進葉家,言嘉就在給韓煦陽準備的計劃裏添了一環。韓煦陽這一撥人負責綁架,宋飛那一撥人在籠子上動了手腳。言嘉八成給宋飛洗腦說你是阻礙他女兒嫁進葉家的絆腳石,那個蠢貨信以為真,所以才想置你于死地。”
“是嗎,”江可舟身子坐正,轉回寫字臺,“難為他費心費力地挖了個這麽深的坑。腦子這麽聰明,幹點什麽不好。”
其實經歷了後面這些生死大事,江可舟再想起言嘉當初的所作所為,心中恨意反而淡了許多。他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原來一切都是出于“愛而不得”,這個理由雖然有着濃重的自我中心意味,但至少還保留了一絲人情味,令人可以藉此将“處心積慮地故意傷害”,釋懷為一次過于激烈的冒犯。
葉峥見他的态度可有可無,也不再多說,只道:“先送他進去适應一陣子。不到他死,這事沒完。”
“差不多就行了,”江可舟拍拍他的手背,“戾氣別那麽重。今年遭的這一場大罪,多少也跟你過去鋒芒太盛有點關系。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就當是行善積德了。”
“你不恨他?”
“怎麽不恨,”江可舟平靜反問,“都把你氣吐血了,我能不恨他嗎?”
“不過後來在醫院做活檢時,聽醫生說幸虧發現得早,否則放任胃潰瘍繼續惡化,腫瘤極有可能會癌變。”他嘆了口氣,“所以那時我在想,要不是被他氣吐血,你的胃病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禍福相依,言嘉雖然可惡,但也給你留了一線生機。只要你平安無事,我還有什麽好放不下的。”
葉峥從背後壓下來,把他連人帶椅背一起抱住:“好,都聽你的。不過就算我不要他的命,那也是你替我行善積德。”
江可舟願意輕輕放下,葉峥卻不是什麽息事寧人的主。
當初因為突然病倒而錯失良機,橫豎他現在病好了,有的是時間慢慢清算。
“說起來還有件事,宋婕那邊我爸攔着不讓我動她,老頭子偏心護短,葉峰又天天跑來求情。最後大哥說不出血那就出錢,宋婕賠給你一套四環上在建的新房和50萬的醫藥費。”葉峥低頭在他臉頰安慰似的親了一下:“畢竟她還占着個長輩的名分,委屈你了。”
江可舟:“……”
這個賠償力度,都快趕上碰瓷了。
十二月底江可舟參加了J大經管碩士的考試,次年二月中旬公布成績。他曾為生計所迫,放棄了已經拿到的研究生名額;又在整整五年之後,重新回到了這片他所熟悉的專業領域。
三月份新學期開始,江可舟坐在一群比他小五六歲的年輕學生中旁聽。雖然他遠離大學生活多年,當年的心境也與現在完全不同,但這種感覺依舊令人懷念、并且充滿期待。
“鐘教授。”
五月初的天氣已經有了高溫的先兆,哪怕教室裏開着空調,也不可避免地令人微微發汗。年輕男人卻仍穿着長袖襯衫,手腕和領口的扣子系得一絲不茍,身上不見一點汗意,清爽幹淨地站在老教授面前。
幾個女生借着收拾書包拖拖拉拉地不肯走,偷偷地一眼一眼瞄他。
老教授注意到女孩子們的目光,笑着看向江可舟,目光裏帶着善意的揶揄。他先是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微微低頭,露出個有點無奈的溫和笑容。
“感覺怎麽樣,還跟得上嗎?”鐘教授收拾起散落在講臺上的U盤和書本,閑聊似地道,“我看你以前成績不錯,把這些知識重新撿起來對你來說想必不難。”
江可舟替他拿起杯子,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教室,沿着走廊慢慢朝辦公室走:“脫離這一行太久了,開頭有點吃力,現在剛找回了一點感覺。”
“我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你偷懶,”鐘教授笑着說,“你可比那幫小孩自覺多了。多讀書,最好能接觸一些實務。”
“是。”
鐘教授又道:“我下半年有一門開給本科生的課,正好你要過來讀研究生,有時間給我當助教嗎?”
江可舟的眉梢訝異地一揚。與他慣以示人的溫和沉靜不同,這個細微表情帶出一股明亮張揚的少年銳氣來,猶如包裹在石皮中的美玉突然露出光華流轉的一角,連鐘教授都驟然被這種氣質打動了。
“有時間,”他點頭,鄭重地道謝,“我會好好幹的,多謝老師費心了。”
鐘教授笑眯眯地擺手示意不用謝,一邊走進辦公室,狀似不經意地問:“哎對了,小江,你有女朋友沒有?”
江可舟啞然,片刻後哭笑不得地道:“有了。”
鐘教授呵呵笑:“挺好,挺好。”
江可舟從鐘教授的辦公室告辭,穿過長廊走向電梯。下課後樓中的學生差不多都走光了,空無一人的走廊被下午三點的明亮的陽光照得一片堂皇,無端地令人心情愉悅。
一輛低調的黑色輝騰停在學院門口,江可舟拉開車門,把手中的電腦包扔到後座,坐進前排副駕。習習涼風将車內和外面變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江可舟松了一口氣,松開袖口衣扣,将袖子卷起兩折挽到手肘,毫不避諱地露出手腕上數十道交錯縱橫的傷痕。
葉峥的目光不着痕跡地在那些舊傷上停頓了半秒,随後若無其事地別開視線,道:“剛傳來消息,秦宮因為涉黑被“突襲”,聽說分管片區的負責人也被帶走配合調查。今年的反腐力度比往年都大,喬高昌正好撞槍口上了。大秦影業一向是這幫孫子們洗’錢的去處,底下的人恐怕要跟着這幾位一起倒黴了。”
去年大秦影業在背後給言嘉撐腰,葉峥與言嘉的恩怨實質上成了兩家公司的對壘。言嘉剛跳槽過去時正是大秦影業最為輝煌的巅峰,之後随着接連爆出的吸毒醜聞和經濟審查,大秦似乎真的應了那句“二世而亡”的谶語,開始不斷顯露頹勢。
江可舟沒料到這件事最後能翻出這麽大的水花。知道內情的或許會往葉峥身上稍作聯想,但再一深思立刻就知道不可能。葉峥只是個娛樂公司的老板,他能量再大,也沒大到能直接動用“國法”這柄利刃的程度。在別人眼裏,他縱然曾與大秦有過恩怨,這回也不過是借了反腐的東風,撿了個現成的便宜罷了。
暗地裏推波助瀾,伏下草灰蛇線。明面上卻一絲不沾,大尾巴狼似的作壁上觀。整件事從頭到尾,嗅不到一點陰謀詭計的味道,這才是葉峥的行事作風。言嘉學了個囫囵,卻終究只是皮毛。
江可舟心知肚明,沒有深究,只問:“那言嘉……”
葉峥一邊開車一邊冷哼:“他就是個小蝦米,暫時還用不着考慮這些。他那個姘’頭楊凱在他家裏藏了不少毒品,非法持有、容留他人吸毒再加上個包庇罪名,至少五年以上。如果他還有命能活着出來,大秦早爛到垃圾堆裏去了。”
對于一個潔癖來說,“爛到垃圾堆裏”差不多是這個世界上最惡毒的詛咒。江可舟偷瞄葉峥的側臉,總覺得他看着鎮定,實則內心十分雀躍。想來他雖然嘴上不說,這事卻一直沉甸甸地壓在心上。
他們曾差點為此擦肩而過,那種失去的惶恐至今仍是暗傷。江可舟被葉峥一病吓得底線全無,只求他活蹦亂跳、平安健康,別的都随緣;葉峥卻非要做點什麽才能抵消痛苦,平息憤怒。
但其實他們都清楚,恐懼的根源并未寄生于外,以牙還牙或許能緩解一時之苦,終究不能解決全部問題。
傍晚兩人到家,江可舟正要去換衣服時被葉峥叫住:“寶貝,先跟我來書房一趟。”
葉峥的目的地不是平時江可舟常待的小書房,而是他的另一個辦公室般的大書房。他将江可舟按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自己去打開保險櫃,從裏面取出幾沓厚厚的文件。
江可舟眼尖地瞄到鮮紅鋼印,都是正式文件,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了片刻,心像個點了火的熱氣球,悠悠地懸了起來。
“雖然你已經不在意了,不過言嘉的下場,是對于前年聖誕節那件事我應該給你的交代。抱歉讓你等了這麽久,所以我給你準備了賠償禮物。”
葉峥将幾份文件放在江可舟面前。
公司股權、基金、存款、房車等産權證明、巨額人身保險,甚至還有一份遺囑,江可舟是指定繼承人。
江可舟受了驚吓,騰地從椅子裏站起來:“你要幹什麽?!”
“別慌,先聽我說。”葉峥手勢溫柔地将他按坐回去:“我之前是不是說過,我覺得你內心缺乏安全感,不相信我們能一輩子走下去?或許直到現在,你也做不到毫無顧慮地把一切都交付給我,對嗎?”
江可舟澀然道:“抱歉……”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堅定地反駁我,說‘不對’,然後跟我一起走完這一生,不再因為不信任、猶豫或者任何誤會而轉身離開。”他慢慢将自己的手掌與江可舟的掌心相貼,擺成十指相扣的姿勢,“我知道建立安全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所以在你願意向我打開那道門之前,這次換我把自己交給你。”
葉峥躬身,單膝跪在昂貴柔軟的地毯上,執起他的手,在無名指根部落下一個輕柔的親吻。另一只手伸進口袋,摸出一個絨面小盒。
打開來,裏面是一對澄淨的鉑金素圈。
葉峥把戒指盒塞進江可舟手裏。那一瞬間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仿佛胸中流淌的情意終于有了實質,被他傾注進這半個巴掌大的小盒裏,像個跑來獻寶的傻孩子一樣,期待又惴惴地等着大人的稱許。
他專注地凝視着這個陪伴了他五年的男人,唇角噙着溫柔笑意,嗓音裏卻藏着不易覺察的忐忑:“說好了,替我帶上戒指,就得用一輩子對我負責,不能反悔,沒有過渡期,再也不許提分手。
“我的全部身家,以及我本人,你……願意接受嗎?”
全世界忽于他眼眸中噤聲。
江可舟想起初次見面那一天,沙發旁邊有一扇窗,餘晖灑落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那時他坐着,葉峥站着,高高在上地施舍給他一份包養合同,要他用自己五年的人生做一筆昂貴的交易。眼下場景與五年前大同小異,唯一不同的是他坐着,而葉峥單膝跪在他腳邊,放低了身段,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顆真心,期以交換他的餘生。
他一直毫無長進地站在原地,把無動于衷當成保護色,一步也不肯多走。五年的時光,全是葉峥一步一步涉水而來,最終駐足于他眼前。
那麽現在,他是不是也可以伸出手,試着去夠一下那觸手可及的天光呢?
江可舟手指發着抖,從盒子裏取出一枚戒指,小心而慎重地套在葉峥左手的無名指上。然後如同他方才所做的,執手在戒指上烙下一吻。
“答應你了。”
他輕聲說。
牆角幽然而生的暮色爬上窗口,窗外黃昏一如舊年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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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番外篇·時光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