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上掉下個小哥哥
林諾急匆匆趕回來時, 顧涵和齊韻正在院中對峙, 旁邊幾米遠的地方, 就是此次慘遭無妄之災的新廠房——廢墟。
“還沒談妥賠償條件嗎？”林諾掃了眼齊韻, 為對方的美貌感嘆了一秒鐘，随後就站到了顧涵這邊，“是沒有, 還是不肯？”
顧涵的唇角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将性格中刻薄毒舌的一面發揮得淋漓盡致：“齊少爺怎麽可能沒錢，只是不願浪費在我等平民身上罷了，區區廠房算什麽，人家貴足踏賤地，便是直接砸塌主屋, 也是我等的榮幸。”
齊韻表情無奈, 長長出了一口氣，放棄了和顧涵溝通, 将目光轉到了林諾這邊, 真誠開口：“抱歉，這件事我會負責的，但請寬限半月, 這之前我實在是沒辦法。”
雖然都是通用語，但齊韻說話的口音和荒蕪星這邊完全不同，很标準，讓人聽不出他究竟是哪裏人。而且，他像是掌握了什麽技巧一樣, 聲音帶有一股獨特的韻律，說話時不疾不徐，讓聽的人會感覺很舒服。
林諾看看顧涵，又看看齊韻，直覺兩人之間肯定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略想片刻，總這麽僵持着也不是事，她決定給雙方一個臺階下。
“拟合同吧。”林諾這麽說，戳了戳顧涵，“如果現在賠付是一個價格，如果是半個月之後，加點利息好了——你覺得呢？”
顧涵垂目觑了林諾一眼，沉默片刻嗤笑一聲，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方案。随後他當着兩人的面打開光腦，從庫中調出了官方公布的合同模板，看似随意地填上了相關數字和簽名，之後發給了林諾和齊韻一人一份。
林諾咋舌，齊韻苦笑，半月後的賠償哪裏是加了點利息，差不多把本金翻了十倍有餘，明晃晃的就是搶錢，就算是他都覺得有點肉疼，可勢比人強，他又能怎樣呢。
“就這樣吧。”
齊韻簽了合同，和林諾、顧涵手裏的那兩份一起提交官網進行存檔備份，之後他整個人放松了下來，回身看了看自己的救生艙，這才開始考慮接下來的問題。
“我知道這事有些為難，縱然難以啓齒，也只能厚顏請求兩位收留我一段時間，無需太長，到我可以付出賠償款時即可。”
顧涵這次沒說話，只将目光看向林諾，一副“你是主人你做主”的樣子，但看他緊繃着的表情，從眉梢眼角到微微收斂的下颌上，仿佛都寫着“抗拒”兩個字。
雖然齊韻看起來很有禮貌，也的确遇到了困境，但面對這樣的顧涵，林諾能怎麽辦呢？當然是向着自己人啦。
“抱歉，我們這裏不太方便。”林諾婉拒了齊韻，同時給他指出了別的選擇，“你可以去住旅店，想熱鬧一點就住商業街區附近，想清靜一點就住別的地方，選擇很多的。”
聽林諾這麽說，顧涵瞬間滿意，雖然表情沒什麽變化，但就是整個人的氣場都不一樣了。林諾突然就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家養的狗狗之前受了委屈，在被主人順毛後立刻就神采飛揚了。
噫，奇怪的感覺。
齊韻似乎料到了會被拒絕，雖有些失望，但還是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緒，沉吟片刻，再一次提出請求。
“我可以付房租，十倍。”考慮到剛才那份合同上的數額，齊韻這次先采用了金錢攻勢，之後才述說理由，“出于某種原因，我暫時不能使用我的公民ID卡，所以不能去住旅店。如果你們不希望我進入房間，我可以住在救生艙裏，只是食物和飲水需要拜托你們了。”
說完，齊韻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可以按照市價的十倍付款。”
林諾無語，她真不是為了錢才拒絕的，眼見這口“貪財”的鍋要被扣實了，顧涵在一旁突然插口詢問。
“你遇到了危險？”
齊韻楞了一下，随後點頭：“是。”
顧涵雙臂抱肩，朝着救生艙那邊努了努嘴：“不是意外？”
齊韻也嚴肅了臉色：“我覺得不是。”
顧涵“哈”了一聲，又問：“內部，外部？”
這次齊韻猶豫了，抿緊雙唇，幾分鐘之後才給出了一個答案：“……內部的可能性很大。”
“我就知道。”顧涵嗤笑，轉身往屋裏走，悠悠地留了句話給齊韻，“別忘了破壞信號器。”
“出來前已經破壞了。”齊韻如此回答，擡腳跟上顧涵，在路過林諾的時候對她點點頭，率先一步走進了主屋。
林諾黑人問號：這是幾個意思？剛才的話都是通用語，她每個字都聽清了，怎麽連在一起就不太明白了呢？
還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怎麽就覺得齊韻和顧涵的眉眼之間，有那麽幾分相似呢？
應該是她想多了吧？多年未見親兄弟之類的狗血大戲，總不會真的上演吧。
……
行叭，真的上演了。
林諾木着臉坐在桌旁，聽顧涵和齊韻在講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大概意思就是關于怎麽隐藏信號，保證安全，不波及到莊園和她的事。內容簡單，主要是夾雜了許多術語，林諾這才聽得有些迷茫。
等這件事告一段落，顧涵和齊韻之間又陷入了沉默，一股名為“不熟”的尴尬氣息在兩人中間蔓延，看起來誰都不想率先打破。
“所以。”林諾看看顧涵，又看看齊韻，主動承擔了這個不讨喜的任務，“你們兩個是什麽關系？”
顧涵：“沒關系。”
齊韻：“兄弟。”
“啧。”顧涵挑眉，煩躁地咋舌，顯然對齊韻的話非常不滿。随後他雙目微垂，雙唇緊抿，兩手抱胸向後靠在椅背上，擺出了一副拒絕交談的樣子。
齊韻有點猶豫，不清楚如果林諾繼續問，他是否該繼續往下說。三年前在機緣巧合之下，他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從那時起，曾經困擾了他許多年的疑惑瞬間解開，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受。
原來不是他做得不好，也不是母親更偏愛女孩，而是他并非父親的嫡長子，在實行嫡長襲爵的皇家，光是活着，就已經擋路了。
雖然心有愧疚，齊韻卻不打算照着母親的意思去死，他可以不在意父親公爵的位置傳給誰，卻不會用自己珍貴的生命為他人鋪路。
哪怕是親妹妹也不行。
他的身份是不能說的秘密，披露之後，他固然可以脫身，但“母親”必然死路一條。她同樣也不想死，而且還想繼續活得光鮮，那麽為了防止洩密，就只能對礙事的人動手了。
雖然齊韻覺得，就算他依舊被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母親”也不會手軟，但或許方式會緩和許多，比如來個慢性毒藥讓他病故之類，總比飛船突然失事的動靜要小一些。
那是一個多麽注重名聲和面子的女人啊，大約是發生了什麽被刺激到了，才會加快速度，選擇了這種方法吧。
齊韻擔心的事沒有發生，林諾不是那種沒眼色的人，眼看這種事涉及到了顧涵的隐私，就算她不在意齊韻這個陌生人，也不想讓顧涵難受，幹脆就閉口不言，換了一個相關，但沒危險的話題。
“那個救生艙，有辦法收起來嗎？放在那裏的話，是不是很容易被人找到？”
齊韻點頭：“可以收起來，還請借給我兩個機器人幫忙。”
林諾抱歉開口：“我家目前只有家務機器人，型號也不是最新的，可以嗎？”
對比顧涵的慵懶，齊韻坐得很直，卻又不死板僵硬，給人一種很精神的随意。聽林諾答應了請求，他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很溫暖很好看，是那種陽光青年的類型。
“謝謝，我不會白用，價錢依舊按照市價十倍計算，可好？”
林諾無語，這口貪財的鍋怎麽就摘不下去了呢？收自己朋友兄弟的錢，她成什麽人了。
“你不用——”
顧涵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了林諾拒絕的話，他臉色蒼白，從沙發上突然站起來轉身就走，朝着他位于一樓的卧室方向，步履匆匆。
林諾不經意蹙眉，這不是顧涵的風格，不管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他都會直接發表意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避而不談。
想到此，林諾對齊韻道了聲“抱歉”，起身匆匆跟上，與顧涵平行後側頭一看，立刻吃了一驚。
顧涵此時的臉色蒼白而毫無血色，豆大的汗珠停駐于臉上卻不往下滑落，雙唇仿佛中毒一樣變得鐵青，透着一股不祥。
就這麽幾步路的功夫，他肉眼可見虛弱了下來，腳步開始踉跄，要不是林諾手疾眼快攙住了，怕是會直接栽倒在地上。
“顧涵！”
“哥！”
兩聲驚叫前後發出，林諾就覺得身上一沉，顧涵幾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壓了過來，将她當做拐杖一樣，勉力支撐着自己不要倒下去。
齊韻快步趕來，伸手幫忙去扶，卻被顧涵用盡剩餘力氣一把推開，不禁愕然當場。
“走開！別碰我！”
顧涵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卻透着從沒有過的兇悍，他咬緊牙關，在林諾的幫助下努力邁着步子，像是死也不要在齊韻面前倒下。
“我來吧。”見林諾攙得吃力，齊韻忍不住開口，“她沒那麽大力氣。”
話剛說完，還沒等上前，就見顧涵驟然轉過頭，眼中決絕清晰可見。他薄唇輕啓用盡餘力，惡狠狠地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個字。
“滾！”
齊韻愣住，在顧涵憎惡中再不敢上前，只能呆呆的看着林諾扶着他，兩人艱難地消失在了樓梯轉彎。
……
劇烈的疼痛讓顧涵幾近昏迷，能支撐他繼續往前走的動力除了林諾的攙扶，就只剩下了心中最後的信念。
他才不沒用的棄子！
死，都不要在那人面前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