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身體缺陷

走過轉角, 在齊韻看不到的地方, 顧涵一下子就洩了氣, 劇痛仿佛潮水一般, 連接不斷地沖擊着他的大腦,之後沿着神經、血管、快速蔓延到身體的每個角落。

身體缺陷,這是導致他如此痛苦的元兇, 同樣也是導致他被無情抛棄的理由。

從五歲之後,顧涵每年都會像這樣發病一次,時間從最初的毫無規律,到後來的有跡可循,但也只能是估算出最近幾天,而無法确切到具體的時日。

每次發作, 來自于身體最深處的痛苦就會噴湧上來, 帶給他常人無法忍受的痛,以及連行走都做不到的後續虛弱。

顧涵深恨着此時的自己, 卻無能為力。

躲開了齊韻的視線, 林諾扶着顧涵的手越來越穩,鍛煉體術,本就是末世時每個異能者都會做的事, 她其實并不像看起來那樣的較軟無力。

來這裏這麽多天,顧涵還是第一次犯病,林諾并不清楚到底誘因是什麽,又該怎麽治療。但從顧涵的第一反應能看出,他很熟悉這種情況, 想要的是回卧室休息,那至少表示這病看起來兇猛,但不致命。

這也是林諾沒有第一時間呼叫救護車的原因,如果對方知道怎麽處理,又不想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軟弱,那她就沒必要大驚小怪的幫倒忙,順其本心比較好吧。

顧涵的卧室就在走廊的第一間,平日裏轉過彎走幾步就能到,今日即便走得慢了些,也不過是多花了點時間,沒出什麽意外。

推開門,将顧涵攙扶到屋裏的床上,林諾貼心地幫他脫掉鞋子和外衣,讓對方能更舒服一點。

随後,猶豫片刻,她還是凝聚了自己的異能,将手放到顧涵的額頭上,閉目凝神,一團柔和的綠光從指尖湧出,順着對方的四肢百骸,形成了一層人體模樣的外膜。

正在劇痛中的顧涵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清涼,那是從犯病以來從沒有過的舒适。他驀然睜開雙眼,看見的恰好是林諾剛把手收回的樣子。

林諾見顧涵的目光轉為清澈,松了口氣:“好點了嗎?”

痛感依舊存在,卻小到了可以咬牙忍受的地步,顧涵不禁也放松了下來,解脫一樣長長出了口氣,随後開口說話,不知是不是因為躺着的緣故,嗓音醇厚了許多。

“好多了,你做了什麽?”

林諾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手指,為了緩解氣氛,還在自己唇邊小小的親吻了一下:“我異能使用方式的一種,我管這個叫‘靈犀一指’,專門負責緩解病痛的,小問題的話直接就治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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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涵沉默一瞬,像是在消化林諾所透露的信息,随後擡起自己的手臂,觀察着那層附着在皮膚上的綠色光膜。他不敢伸手去摸,生怕一碰就破,他的好奇心沒強烈到用自己的痛苦做代價。

“你不是淨化師嗎?”顧涵選擇了單刀直入,不想他們之間的談話也充滿了彎彎繞繞的試探,“什麽時候淨化師可以改行做治療師了?”

林諾早就想找機會和顧涵說了,現在時機剛剛好,正适合透露一些關于異能的秘密。

“容我糾正一下你的觀點,我擁有的是木系異能,而非單純的淨化。”

顧涵蹙眉,仿佛想到了什麽:“這兩者有什麽區別?”

林諾對顧涵伸出了一個握着的拳頭:“這是木系異能。”說完,她挑起了一根手指,“這是淨化。”

顧涵秒懂:“你的意思是,淨化是木系異能的一個分支?”

“嗯。”林諾應了一聲,“木系異能可以做的事很多,淨化卻只能淨化——這些我曾經在林家老宅收藏的典籍裏看過,只是跟他們一樣,把這個當遠古傳說,直到我異能被廢之後又恢複了,才發現有些不同。”

顧涵:“什麽樣的傳說,方便告訴我嗎?”

“沒什麽不能說的。大概意思就是在地球還存在的時候,人類因為危機而覺醒了異能,因為要應對那些會威脅生命的怪物,每個人都盡力磨練自己的戰鬥技巧,包括異能,所以啦,那時候活下來的人都很厲害噠。”

林諾先暗搓搓的誇了自己一下,在心中給自己點了個贊,然後繼續跟顧涵說着經她修改過的“故事”。

“書裏管那些異能師的異能叫做‘初代異能’,等後來怪物們都不見了,生活又穩定後,異能雖然也跟着流傳下來,卻漸漸退化,最終就到了現在這樣,即便覺醒了異能,也只是退化後的分支異能了,而且還不怎麽強。”

顧涵默默消化着林諾的故事,邏輯自洽,完全說得通。說起來,像是類似的故事,他似乎也曾經看到過,細節上雖有出入,但考慮到作者是不同的人,也沒什麽毛病。

“你很幸運。”

顧涵由衷感慨了一句,被廢掉異能的人能恢複,本來就是奇跡,覺醒了遠古時期的初代異能,更是奇跡中的奇跡。這種事情幾億人中未必能出現一例,卻剛好讓林諾趕上,除了幸運還能說什麽呢。

“是啊,很幸運。”林諾跟着感慨了一句,為自己的第二次生命,随後話鋒一轉,看向顧涵,“那你呢,方便說嗎?”

顧涵遲疑了。

林諾見狀點點頭:“等你想說的時候,我随時可以聽。”

說完,她轉身往外走,到門邊時還沒邁出去,就聽身後顧涵開口,語氣有些急迫和……委屈?

“你幹什麽去?”

林諾掩飾了那份驚訝,她猜顧涵可能是因為生病,才會導致精神格外脆弱,好在她要做的事也沒什麽不能說的,直接開口告訴了對方。

“去打發齊韻。”林諾指了指外面,“你不是不想見到他嗎?我給他劃分下行動範圍,之後就來陪你——要帶點零食之類的嗎?”

聽林諾用了“打發”這個詞,顧涵的臉色明顯好看多了,再開口時,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你快一些,我等你回來。”

“嗯,最多十分鐘。”

林諾大力點頭,應了下來之後立刻走向了大廳,見齊韻還站在原地,偏了偏頭,嘴上說着“抱歉,久等了”,其實不含任何真實的感情。

“客房在二樓,待會讓家務機器人會帶你去。房租我會照收,不翻倍,但我希望你能當個好客人,除了你的房間、客廳、以及庭院外,暫時不要去其它地方。”

從神色上來看,齊韻又恢複了之前貴公子的樣子,溫文爾雅,禮貌疏離。

“我會是個好客人。”齊韻這樣回答林諾,“看完房間之後,我會去收拾救生艙,将我墜落一事的痕跡消除幹淨。之後會一直待在卧室內,只是我的光腦暫且不能使用,請問可否提供一些娛樂設施給我?”

對于這種需求,林諾還是很理解的,星際時代的人對于光腦的需求,等同于末世之前現代人對智能手機依賴,在屋裏不出去可以,但請給我一部帶網絡的手機。

“我會安排家務機器人的。”林諾應允了齊韻的請求,招呼來了一直站在客廳的機器人,吩咐了幾句之後,才又擡頭對齊韻說,“家裏有病人,我先失陪了,有什麽事只管吩咐機器人就好,請自便。”

說完,在齊韻的點頭致謝中,林諾轉身離開,直接返回了虛掩着房門的顧涵卧室之中。

林諾進來時,見到顧涵平躺在床上,雙目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周身依舊被淡綠色的光芒籠罩,不說不動,若不是胸膛依舊在起伏,只怕誰第一眼看過去,都會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已經死了。

“我回來了。”林諾故作輕快跳了過去,拉了把椅子坐在顧涵床邊,擡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手,冰涼,仿佛寒冬臘月裏不戴手套在外面凍了一天的感覺。

顧涵知道林諾進來了,但他從剛才起,就陷入對往事的回憶,沒有及時拔出思緒,迎接對方。

等到林諾的手與自己的手相接觸時,顧涵心中一動,下意識直接反手抓住,暖暖的溫度從指尖和掌心源源不斷傳來,原本空落落的心,也仿佛突然被什麽塞得滿滿。

“生病令人脆弱,這句話原來是真的。”顧涵自嘲着開口,不動聲色去打量着林諾的神情,只要對方流露出一絲厭惡或者不适,他都會立刻察覺到。

“我幫你捂捂手吧。”林諾笑嘻嘻地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将顧涵的手包在了中間,“誰生病的時候還不覺得自己是個小公主呢,放心吧,大家都差不多的。”

“不是公主,是公爵之子。”顧涵認真地糾正着林諾的稱謂,借此為引,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齊韻是公爵之子,我也是。我比他大幾歲,同父異母的那種。”

“哇哦。”林諾感慨了一聲,“你們是兄弟我剛才知道了,但沒想到竟然是貴族——你們這種算是吧?”

“他是,我不是,但我本該是。”這句話說得頗為繞嘴,緊接着,顧涵給出了關于上一句的解釋,“我的母親是公爵的合法妻子,我是公爵的嫡長子,但在五歲那年,被朱玲珑女士,也就是我的親生母親抛棄了。”

林諾震驚,脫口而出:“為什麽啊!她有病吧?”

“不,有病的人是我。”顧涵垂眸,看不出他的情緒:“你看到了,我的身體有缺陷,空有精神力卻無法被引導,每次發病都會像現在這樣虛弱。”

“就因為這個?”林諾不理解那位朱玲珑女士的腦回路,“我沒記錯的話,公爵是名譽稱號吧?你身上流着皇家的血,不至于看不起病,或者養不起啊?”

“如果我的母親不是她,大概我的人生就會是你說的那樣,做為當代皇帝三代以內的親屬,享受聯邦福利,當個富貴閑人。”

“可惜啊,那位公爵夫人,朱女士,她不承認我這樣的廢物是她的兒子。在我五歲第一次發病,她拿到确診結果之後的不到一個月,就将我丢到了荒蕪星上。”

“然後,她找到了另一個懷了父親骨肉的女人,從她手裏買走了健康的齊韻,讓他頂替我,成為了她的親兒子。”

“原本,我是該叫齊韻的,但現在,我只叫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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