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菠菜面片湯

顧涵的話震得林諾好半天沒說話, 半晌才結結巴巴開口問道：“那、那公爵就沒發現兒子被換了嗎？”

嗤笑一聲, 顧涵再開口時, 聲音裏帶着一股冷然：“他？不過是每年皇家聚會時才回來一次, 兩人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別說是我，就算是齊韻小時候, 他也未必記得長什麽樣子。”

側頭看林諾欲言又止的樣子，顧涵知道她想問什麽，既然已經開了頭，幹脆一口氣都說出來，省得猜來猜去的。

“齊韻的實際年齡應該比現在小2歲到3歲左右，我被送走時有記憶, 他被養幾個月後, 大概就不剩什麽了。家裏的傭人們都是朱女士自己的親信，世代受雇她家的那種, 自然不會出賣她。”

“機器人之類的程序很好修改, 不過我想她應該是直接報廢了一批，至于我和齊韻的公民ID，普通人無法插手, 身為公爵夫人的她，想私下處理一下還是有方法的。”

說到這裏，顧涵閉上了眼睛，握着林諾的手指微微抖動，聲音裏夾雜着顫音。

“……為了避免麻煩, 她讓人給我注射了調整容貌的針劑……真疼啊，那種東西，對于成長期的幼童而言不僅僅是違禁品，還是能帶來巨大痛楚的酷刑。”

“不管當時我怎樣哭喊、哀求，她都不為所動，硬是盯着醫生接連為我注射了三針，直至藥物生效，改變了我的部分容貌之後，才叫人住手。”

顧涵擡起另一只手，輕輕觸碰着自己的臉頰，仿佛從那種回憶的戰栗中清醒過來，平淡開口：“你看出我和齊韻有些相似了是不是？但若是沒注射那種針劑，我們本該更像一些的。”

林諾不知道要說什麽才能安慰到顧涵，她的喉嚨仿佛被塞了一塊棉花，堵得厲害。不是所有父母都會疼愛自己的孩子，她早就知道這個，但不知為何，看着顧涵這副樣子，就特別難受。

“顧涵……”林諾小聲嚅嗫，在對方看過來之後，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喃喃地又重複了一邊他的名字，“顧涵……”

顧涵笑了，面上憂傷盡去，将另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林諾的手背上，開口說道：“都過去了，無需為我傷心，我也不是什麽寬厚的性子，朱女士對我的所作所為，遲早我會全都回報到她身上。”

林諾立刻來了精神：“對！沒錯！憑什麽她這麽對你還能好好的過日子啊！顧涵，我幫你，需要什麽你直接說。”

“先蟄伏吧，找證據還需要一陣。”顧涵嘆息了一聲，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說了出來，“等我好了，要跟齊韻談談，他也許會成為盟友。”

如果有可能，真不想跟那個頂替了自己位置的家夥聯手——所以，其實還是不忿吧，因為對方的健康，所以自己才會被抛棄。

即便對方也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現在還成為了朱玲珑親生女兒上位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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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終是意難平。

顧涵的病痛來的快，去的也不算慢，次日清晨起來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人看着還有些虛弱，不如之前有精神。

林諾主動承擔了做早飯的任務，考慮到病人的腸胃，她從昨天晚上就讓機器人小火熬了一鍋骨頭湯，早上起來剛好給顧涵下面片吃。

湯底是選用的是豬骨，配菜是簡單的青菜，就是最初那三天顧涵給林諾吃的那種，雖然滋味一般，但營養還是很豐富的。

林諾仔細辨認過了，青菜整顆的模樣，有點類似于她見過的菠菜。她這個淨化師親自出手，效果自然比那些學徒淨化出的強上百倍，菠菜原有的滋味幾乎百分百保留。

揉面的時候，林諾奢侈的往裏面加了一顆咕咕雞的雞蛋，金黃色的蛋液與雪白的面粉相交融，為面團增添了些爽滑筋道的口感。

面團成型之後，林諾拿出擀面杖，小心地将它擀成了面餅，很薄的那種，之後又拿刀随意在上面劃了幾下，切成大小不一的面片——她不喜歡那種太規整的方形面片，一直都覺得這樣才比較好喝。

小蝦米皮之類的炝鍋自然是沒有的，就是單純的直接開煮，盯着鍋中“咕嘟咕嘟”冒泡的骨頭湯，林諾将面片丢了進去。

這個時候的她已經能很熟練地使用星際時代的爐竈了，估摸着時間和火候，等到面片煮得差不多時，林諾将之前淨化好并切成小段的菠菜全都丢了進去，之後加入了适量的調味劑，待再一次煮開之後，才關上了火，讓機器人盛到湯盆裏端出去。

顧涵洗漱完畢出來的時候，林諾這邊剛剛幫他盛好一碗，擺在了他的面前。清亮的湯中盛着小半碗的白色面片，綠色的菠菜點綴其上，除此之外再無他物，看着清淡，散發出的香氣卻勾引得人食指大動。

“真香。”顧涵情不自禁抽了抽鼻子，可看到只有自己面前有這個，抓着筷子的手有點猶豫，“你吃什麽？”

林諾笑眯眯坐在他對面：“也吃這個呀，面包果醬什麽的，早就吃膩……你該不會以為這一大盆都是你的吧？”

顧涵仿佛這時候才看到面前的容器是什麽，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迅速從旁邊拿起了勺子，先給林諾盛了一碗後，才開始給自己盛。

“那家夥呢？”

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要問一句，顧涵對齊韻的感情很複雜，但至少他做不出在讓人住進來之後，還餓着對方的事。

太沒品了。

“應該也在吃早飯吧。”林諾美滋滋地端起碗，“吸溜”了一口熬了一晚上的湯，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之後林諾拿起勺子舀了點面片，吹了兩下，待稍稍涼了之後，才一口吞下，咀嚼着還有些微燙、筋道可口的面片，含糊着又說道：“給他送去了，面包果醬都有，放心吧，人家可是說了要交飯費，不會讓他餓着的。”

或許是美味在口，或許是林諾的“區別對待”，顧涵的心情變得更好了，在連着湯嘗了一口面片之後，連胃口都跟着好了起來。

面片在煮熟的過程中，吸飽了豬骨湯的精髓，原本沒有味道的自身沾染上濃郁湯底的美味，卻又沒有因為吸得過滿而失去了原有的筋道。

牙齒輕輕咬斷，不黏不粘，Q彈筋道，同時湯汁從舌尖蔓延，整個口腔裏都充斥着鮮香的味道，讓人恨不能不顧燙意，連喝幾口出一身汗才叫痛快。

菠菜作為配菜，味道也是很好的，蔬菜原本就是最容易吸收味道的，不管是辣還是鮮。雖與面片有着不同的口感，卻一點都不違和，甚至在被咬到後，還能帶給食用者一種別樣的驚喜。

面片湯帶給了顧涵太多的驚喜，他原本就是個食不言寝不語的性子，美食當前更加無暇他顧，只想舒舒坦坦一鼓作氣吃完手裏的這碗面。

恰好，林諾也是這麽想的，于是兩人之間一時無言，全都埋頭苦吃，只能聽見餐具偶爾觸碰碗碟的聲音。

十幾分鐘之後，一大盆面片湯被他們吃了個一幹二淨，顧涵甚至連碗底的散碎菠菜都不放過，假惺惺問過林諾還要不要吃之後，在對方否定的搖頭中立刻全都撥到了自己的碗裏。

林諾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這樣子，要是讓外人看到，還以為你這些年過得多慘呢，連頓像樣的飯都吃不上。”

“本就如此。”顧涵用優雅的姿态吃完了最後的福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剛要繼續跟林諾說什麽，卻在下一秒僵住了動作，“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林諾回頭，見齊韻神色複雜看着他們，手裏還拿着一個空了的桃醬碟子：“我就是想問問，這個還有沒有，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

或許是因為吃的滿意，得到了來自于美食的力量，顧涵表現得要比昨天友善得多，表情還是淡淡的，但至少不會再次對齊韻惡語相向——雖然說出的話也不算好聽。

“怎麽，堂堂公爵家，連桃醬都沒有嗎？”

齊韻倒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對顧涵的刻薄并不生氣，甚至涵養極好的朝他露出了個開心的笑容。

“桃醬是有的，但這樣好吃的卻沒有。”說完，齊韻又補充了一句，說話的神情真摯極了，“看到哥哥你食欲這麽好，我真高興。”

顧涵“嗤”了一聲，像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樣的齊韻，于是他丢掉了手上餐巾，站起身往廚房那邊走：“我去給你看看，但這東西做出來的本就不多，還得賣呢，別抱太大希望。”

齊韻點頭：“好的，謝謝哥哥。”

這聲“哥哥”讓顧涵的腳步加快了速度，林諾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對方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于是聳聳肩，決定暫時不要摻合這對兄弟的事。

“你在公爵家長大嗎？”林諾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齊韻，對他做了個請坐的手勢，“不介意的話，能跟我說說嗎？”

齊韻其實已經吃飽了，要桃醬不過是找一個能跟顧涵和林諾搭話的機會，所以并不在意自己留在房間裏的那份早餐，從善如流拉開椅子，在桌邊坐了下來。

“在有記憶之後，我的确是在公爵家長大，不知女士你想知道什麽呢？”

“叫我林諾就好，女士什麽的，聽起來怪怪的。”林諾抖了一下，随後問道，“那你一定吃過很多淨化大師淨化過的水果吧？味道怎麽樣呢？”

“唔，其實這裏有個小小的誤會，只有皇帝和皇後陛下，以及太子殿下本人，以及軍政界的一些精英們，才能經常吃到淨化大師淨化後的水果、蔬菜、以及肉類。”

“那你們呢？”

“大概是中級淨化師處理過的食材吧，但通常只有1/3的時間能吃到，其餘的日子裏，還是要靠淨化藥劑，或者代餐食物來滿足生理需求。畢竟不管是淨化大師還是中級淨化師，都很稀有呢。”

林諾了然，眼角餘光見顧涵端着一個盤子過來，後知後覺想起那是自己剛才淨化好，準備當做飯後水果的草莓，于是指着那個對齊韻說道：“你先嘗嘗，然後請根據你的經驗告訴我，這應該是什麽等級的淨化師淨化的。”

聽林諾這麽說，顧涵把水果盤放到了齊韻面前，同時拿起了上面那顆最大最紅的草莓，放到了林諾的手邊。

那可是他特意挑選出來給林諾吃的，怎麽也不可能便宜了齊韻那個小子。

想比林諾吃的好？

有他在就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