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刺客
待諸人獻過禮後,藍衣的童兒來前邊請道:“公主,女眷在花園,這邊請。”
她已經出過面了,也不宜留在這裏,與皇兄說一聲後,便跟着仆童到女眷的宴客處去。
聽見下人通禀,看見她進來,花園裏的人站了起來,紛紛說:“朝楚公主來了。”
世家夫人們的臉上帶着笑:“公主殿下來了。”
圍着花圃追逐嬉戲的孩童也停下腳步,拽着娘親的裙子,看着娘親對她行禮:“殿下千歲。”
“公主殿下千歲。”
“無須多禮,諸位坐吧。”臉色帶了溫柔的笑意,反而她更像是主人一般。
朝楚微微颔首過後,提着裙擺往上首去,見禮過後,徑直坐在了國師夫人的身邊。
國師夫人是個不愛言語的婦人,眼角細紋叢生,一頭黑發亮麗如雲,語氣輕柔道:“公主能夠駕臨,乃是國師府的榮幸。”
朝楚客客氣氣地說:“夫人言重了,吾觀夫人氣韻清和,保養得宜,本宮才要羨慕,不知能否代母後讨些保養的法子來。”
“自然是可以的。”
她只比國師小了十歲,保養卻像是四十歲的婦人,很多人想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國師夫人說過方法,但這是尋常人所做不到的,因為她們抵不住凡塵俗世的誘惑,畢竟,還是普通人多一些,曲皇後曾經這樣對她的女兒感嘆了一番。
今日女眷來客中以朝楚公主為尊,較為尴尬的是,尋常年節命婦入宮觐見皇後娘娘,朝楚公主并不在旁,與她也是素不相識,今日想要寒暄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誰也不了解朝楚公主是什麽性情,暫時看起來像是位少言自持的,與早已出宮開府的華陽公主性情大不相同。
不了解沒甚幹系,只要這一日,人人都知道,朝楚公主芳華初綻,一襲湛藍九重蓮留仙裙款款而來,儀态俱佳,清貴澹然,容色殊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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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帶了年紀不大的幼女前來,朝楚喚了幾個孩子上前來,都是七八歲大的孩童,這樣的宴飲,又是在青苔山,來的很多都是要給孩子算一算命的。
苔山寺主持,當朝國師,還有皇族的祭司巫女,來這一趟算是齊全了。
朝楚公主也不能做出掃人興致的事情,便看了看這些孩童,賞了兩三碟點心下去,言語寥寥的誇贊了幾句。
國師夫人對女子隐疾很是精通,看起病來也很方便,很多人都留宿于此,希望能夠與國師夫人進行一番友好的交流,再順便看看身體,把一把脈就更好了。
杏柰說:“公主,今日這可來了不少世家夫人。”
“是呀,真熱鬧。”朝楚端起面前的雲紋蓮口茶盞,看見桌案邊的細頸金執酒壺,今天的是果子酒,可以嘗嘗。
這般想着,便伸出手去拿那酒壺,打算給自己倒一杯,杏柰在旁看見,低聲阻止道:“三殿下交代過,公主今日莫要飲酒。”
別看三殿下對公主春風和煦,但她們這些身邊侍奉的宮人卻是苦不堪言,沒少被三殿下因對公主的照顧不周受到懲戒,輕者只是幾句簡單的斥責,重者直接消失在寒山宮。
公主生了病,不能飲酒,這個杏柰牢牢記得。
“哎,知道了,不飲便是。”朝楚只得悻悻地收回了手,長至這般年紀,她還未唱過這所謂瓊漿玉液的味道,可是真如詩中一半香甜。
杏柰見公主失望的神情,笑着道:“奴婢看這茶水也很好,是公主喜歡的雀舌芽茶。”
朝楚看了她一眼,這時國師夫人拿了扇子來給她看,扇面上寫着戲班子準備的戲,朝楚在宮裏也看過幾次,如身邊宮女所言,她天生較為容易感動,看個戲也能流淚。
“就這個《白蛇傳》吧。”老少皆宜的曲目,大喜的日子,總不好點一些哀哀戚戚的,她看的很少,覺得這個還不錯。
這一日,看完了一場大戲,很熱鬧,壽宴總要有一些糾葛和事情。
朝楚看見兩個貴婦坐在一起,唇槍舌戰地比較各自的女兒,而旁邊一位看起來無關緊要的夫人,家中有一位優秀的未婚長子,那兩位說了許多,就是想要在這位面前,為自己的女兒博好感。
最後,不知不覺的,一門親事就定下來了。
女人吶,其實是極厲害的。
“公主,聽臣婦一言,這女子呀,萬萬要多多地看書,莫要被世俗拘束了眼界。”
朝楚握着她的手,應和道:“夫人的話,本宮都銘記于心。”
晚宴上,國師夫人許是飲了果子酒,興致高了,拉着朝楚說了許多話,大凡的都是這國師府的事情。
抱怨聞道國師只留下這些不中用的仆人,朝楚心中也想,是否要與皇兄說一聲,給國師府送來一些下人的好。
“公主可還要沐浴?”
“很是累了,只想休息,明日再說吧。”朝楚被宮女簇擁着一身疲憊,回到居住的院落,金茶花依舊舒展着身姿,花蕊綻放在廊燈之下。
“咦,這房間裏的燈怎麽滅了,黑漆漆的。”碧桂推開了房門,她記得讓人提前點好燈,怎地又滅了。
杏柰扶着公主進來,問道:“是不是燈油沒了?”
“不對呀,燈油一早就有童兒來,添得滿滿的。”白苓有些奇怪道。
“公主且稍等,奴婢去取了火折子來。”
她記得火折子放在博古架上,趁着廊外的微弱光線,她摸着桌沿往裏走。
“啊呀!”驀然,碧桂頸間一涼,身後的門被人迅速關上,她驚聲道:“唔,什麽人?”
朝楚公主驚退兩步,黑乎乎的房間裏看不清,攥緊了白苓的手,睜大了眼睛問道:“碧桂,怎麽了?”
“唔唔……”碧桂明顯被捂住了嘴巴,房間裏,進了陌生人。
“誰,在那裏?”
“噓,小聲些,公主殿下別怕。”男子的嗓音在房間裏響起,帶着些許的哄誘與戲谑,令人惱火。
朝楚瞬間噤了聲,她的眼睛适應了黑暗,透過窗格外的廊燈光色黯淡,桌子後面的人一身黑衣,黑巾掩面,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如狼眸,身上似乎是受了傷,空氣中彌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正在兩廂僵持之時,外面有人聲嘈雜,院門外傳來江改的聲音:“公主,屬下等奉命搜索刺客,還請公主開門。”
“你是刺客?”朝楚反應過來,竭力鎮定了自己的情緒,清澈的眼睛盯着面前的黑衣人。
“公主殿下,得罪了。”他手中的匕首,緊緊的抵在碧桂的脖子上。
掃了一眼室內的幾個弱質女流顫抖的身形,獰笑道:“您最好乖乖聽話,不然您心愛的婢女就會死了,其他的也逃不出我的刀下。”
碧桂從小陪她長大,感情還是很深的,這個人若是發起瘋來,她們怕是都逃不過,朝楚猶豫了下,看了一眼門外,輕聲道:“好,別傷她們,本宮聽你的便是。”
“公主果然是聰明人,那就勞煩殿下,替在下掩護一二了,不然,什麽後果公主應當明白。”那人在她耳邊吐出這句話,轉頭往裏看了看,挾着碧桂,緊捂着她的嘴躲到內室中。
朝楚理了理儀容,拂袖坐在了桌子邊,這廂杏柰已經将燈火重新點上,房間裏頓時亮堂起來,照在公主的臉色沒有絲毫的驚慌。
“白苓,你去開門吧。”朝楚公主松開了握住白苓的手,語調平緩地吩咐。
“是。”白苓應諾出去開門,等江改攜人進來,這院中正是一片亮堂堂。
朝楚公主坐在中堂桌邊飲茶,身邊的宮女杏柰正端着茶壺說着什麽,很平常,很安靜的畫面,也很正常,像是一幅靜谧的畫。
朝楚看見他,語氣平和輕緩地問道:“江大人,此時來做什麽,還帶了這麽多人?”
江改挎着腰間的長劍,彎腰對她一拱手,道:“殿下,您可見到了有人過來?”
“沒有。”朝楚微微一笑,側身靠在桌子上,柔荑倚着腮在看書,眸光清亮地掠過屏風,“江大人來的不太合時宜,本宮正要小憩一會。”
江改身姿挺拔,長袍橫刀,站在門口正色道:“還請公主見諒,屬下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公主通融一二,屬下搜查後,回去也好交代。”
朝楚公主登時站起來,臉色不是十分的好,擋在門口攔臂道:“江大人這般就太過分了,本宮怎麽說也是堂堂公主,怎可說搜就搜。”
“屬下不敢,只是為了公主的安全起見,必須要搜查一番。”江改微微蹙着眉,目光從朝楚公主身後的房間滑過,沒有什麽。
但他總覺得不對勁,他親眼看見,人影是往這裏來的,不會錯的,那刺客一定是跑到了這個院子裏,只有公主的房間沒有搜過。
“好,你們不準随便亂搜,本宮的東西價值千金,要了你們的命也賠不起。”朝楚公主倚在門邊,江改站在廊下低着頭應是,随後擺了擺手,帶人入內搜查。
這房間地方并不算太大,外堂,隔間,書閣,內寝,連屏風後沐浴的地方都看過了,的确沒有人。
朝楚這才緩步走到他面前,廊燈落在她的臉上,端着身子,黛眉微揚,一字一句道:“早說了沒有人了,本宮還會騙你不成,江改,你跟在三皇兄身邊久了,也膽子大了起來。”
“屬下不敢。”江改擡眼又細細掃過整個庭院,果然沒有人,歉然拱手道:“是屬下打擾公主了,萬望公主原諒,屬下這就帶人離開,請公主早些安歇。”
随後,江改蹙着濃眉,對其餘的侍衛一揮手,房間裏所有的人都撤了出去,一直到院子裏的門關上,白苓從外面回來,說:“公主,都已經離開了。”
朝楚才輕輕松了一口氣,動了動身子,對着內間啓唇道:“他們走了,你可以出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