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粥熬得軟糯粘稠, 只是因為加了百合的緣故,稍微有點苦。

盛飏席地而坐,抱着保溫壺剛嘗了一口, 旁邊忽然伸過來一只手。

掌心朝上, 一顆糖遞到了他眼前。

包着透明的玻璃糖紙,棱角折射出細碎的燈光。

盛飏叼着湯匙的動作一頓, 擡眼看過去。

“答應了你的糖。”蘇夏抱着膝蓋彎了下唇,“雖然不知道你有沒有好好吃飯,但看你沒有不舒服, 就當你聽話了吧。”

盛飏接過那顆糖,在指尖撚了一下, 有點好笑:“真當我是小孩子啊。”

“難道不是嗎?”蘇夏想起下午的事還心有餘悸,故意板着臉說他, “只有小孩子才會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不認真吃飯!”

見她還認真臉教育起人來了,盛飏沒好氣的擡手捏了下她的臉:“小丫頭翅膀硬了?還管起我了?”

他擡手捏完她的臉,兩人都愣了一下。

實在是他做的太自然,就像小時候無數次她跟在他身後調皮搗蛋完, 他會做的動作一樣。

自然到,兩人現在的不自然反倒像是另一種……無聲的暧昧。

盛飏收回手,低咳了一聲:“抱歉。”

蘇夏本來有點心慌意亂, 聽他道歉, 眼裏的光又暗了一下。

“幹嘛道歉?”蘇夏努力忽視已經失速的心跳, 擡手揉了下臉,“你以前捏過我那麽多次也沒見你不好意思?”

聽她提到以前,盛飏反倒自在了不少。

“那不是你還小。”

“我現在也比你小啊!”蘇夏想起什麽,忽然誇張的“哦”了一聲, 試探地問道:“我知道了,盛飏哥哥你以後要是有女朋友了,是不是就不會搭理我了?”

盛飏擡睫,似乎想了一下,然後低聲:“她應該不會介意。”

某個片刻,蘇夏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溫柔。

她怎麽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但再仔細看,他的神色又恢複正常,好像那個“她”真的只是回應她的設想。

……

蘇夏舔了下唇,忽然不敢再問下去。

“對了隊長,你以前練舞的時候也是這樣嗎?”蘇夏再次發動轉移話題的一級自我保護技能,“每天都得這麽重複十幾個小時?”

“十幾個小時?”盛飏又喝了口粥,随口道,“哪兒這麽少。一般都逼近二十個小時,最辛苦的那段時間,每天也就睡三四個小時吧。”

“三四個小時???”蘇夏真實的驚了,“需要這麽拼嗎?”

盛飏放下保溫壺,反手抹了下唇,漫不經心的說:“拼嗎?為了站上更大的舞臺,努力練習是當時唯一能做的事。”

“那累嗎?”蘇夏想起他離家比賽的時候才十歲,不由心疼道。

“還好吧。”盛飏淡聲,“那個時候反而是最輕松的,因為只需要專注在一件事上,而且天真的以為努力了就一定可以站到自己夢想的地方。”

蘇夏忽然就明白了了。

就像很多人都覺得高中的時候最累最辛苦,可等到真正踏過那段單調重複又純粹的時光才發現,未來等着自己的是更令人心力交瘁又充滿無奈和掙紮的成人世界。

象牙塔裏的努力反倒成了再也回不去的白月光。

“但你最後成功了。”蘇夏笑,“你站到了曾經夢想地方的地方,成了……”

蘇夏頓了一下,才接着說:“成了很多人的光。”

盛飏正好擡頭看她。

福至心靈。

那一刻,盛飏覺得她似乎要說的是——成了我的光。

指尖像是陡然爬上了螞蟻,忽然有點癢。

盛飏蹙了下眉,捏着關節很快回神。

他垂眸晃了下神,沒再看蘇夏,利落的起身。

“今天很晚了,先回去吧。”

“哦,好。”

蘇夏今天晚上得償所願,還跟自家隊長聊了這麽久,已經心滿意足,聞言屁颠屁颠的跟在盛飏身後出了練習室。

“對了,我們不用等齊鳴嗎?”蘇夏忽然想起來,“他怎麽拿東西拿這麽久?”

盛飏:“……”

“不用。”盛飏偏頭摸了下鼻尖,神色倒是一派自然,“我讓他拿完就先回去。”

“哦。”

蘇夏不疑有他,随手關了練習室的燈。

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整棟樓的燈都熄的差不多。

經過長廊末端的練習室時,蘇夏發現竟然還有人在練習。

聽到裏面已經在帶歌詞練習唱跳的動靜,蘇夏認出了是誰:“路西珂?!天,她也太刻苦了!”

“隊長,我是不是現在回的有點早?”蘇夏忽然有種在家長面前被別人家的孩子比下去的羞愧,“她都是出道八年的全能選手了,這才一天就能練習唱跳了,還這麽拼?!”

路西珂。

盛飏聽到這個名字忽然想起在半個小時前,剛在這裏被她質問過。

“飏神,你為什麽不選我?”

當時他剛出電梯,就跟練習室門口的路西珂迎面碰上。

路西珂似乎很意外。

在他擡腳擦身而過的時候,忽然問了那麽一句。

沒頭沒尾。

但路西珂有自信他記得自己。

盛飏也确實對她有印象。

當時初選直播,除了蘇夏和涼绮,就數路西珂的舞臺最驚豔。

那完全是一個成熟藝人的表演。

就像她自己說的。

“我等這一個機會已經等了八年,你也是這麽一路過來的,應該最知道機會對我們而言有多寶貴!”

當時他怎麽回答的?

“你在現在的隊伍也可以抓住機會。”

“那不一樣!”路西珂當時有點激動,“我最想進的是你的隊伍!我看過你所有的練習視頻和采訪,我以為你最能懂像我們這種經歷過低估、獨自堅持多年的人對舞臺的渴望!”

“我本來沒想選任何人。”盛飏本來可以擡腳就走,卻罕見的多說了一句,“我也并不能帶你去到你想去的終點。”

“那你為什麽選蘇夏?!”路西珂不服。

如果她都不行,為什麽是蘇夏?

那個跟他有緋聞,甚至沒學過跳舞的女孩。

盛飏一瞬間怔了一下。

半晌,長廊裏響起他低聲帶點缱绻的回答。

“可能只是因為,她唱《追光》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吧。”

……

“隊長,我忽然有點不想回去了。”蘇夏被刺激到,“大家也太努力了!就我現在的水平,哪兒還有臉回去睡覺?睡覺?我不配!”

蘇夏清甜的聲音響起。

盛飏倏然回神。

他垂眸盯着眼前的女孩看了片刻,然後勾唇扶着她的腦袋将人轉向電梯的方向:“行了,就你現在的水平,不好好回去睡覺,才是真的跟不上。”

“……”

回到宿舍的時候,蘇夏才知道他竟然就住在隔壁棟的別墅。

想起昨晚淩晨兩點多的動靜,才知道那個時候響起的車聲是他的。

蘇夏莫名又想起那條兩點多的私信。

她下意識回頭掃了眼鐵絲網。

入目是幢幢樹影和無邊的夜。

巧合吧。

蘇夏晃了晃頭,轉頭回了宿舍。

當天晚上,蘇夏竟然又收到了一條郵件。

來自隔壁剛跟她分開不久的自家隊長。

——晚安,好夢。

蘇夏看着收件欄裏昨天才收到的短信,忽然有點恍惚。

這還是以前十天半個月都發不了一份郵件,只有極偶爾的時候會找她閑聊兩句的愛豆嗎?

蘇夏忽然就有點羨慕Sunlight了。

起碼這幾年,愛豆跟Sunlight聊天的次數比她要多得多。

我醋我自己……

但轉念又一想,Sunlight可沒收到過愛豆的糖!

嗯,心理平衡了!

接下來的幾天,盛飏有電視臺的采訪,之後是四大刊之一《X》的單人封拍攝、廣告的商務活動以及演唱會行程會議和排練,呆在影視基地的時間屈指可數。

雖然忙的腳不沾地,但再晚他都會趕回來。

然後總會有一壺溫熱的粥等着他。

盛飏就發現小丫頭似乎是住在了練習室!

有一天淩晨四點,他剛排完演唱會的舞蹈回到影視基地,照例看向那扇熟悉的窗戶。

裏面燈沒開,卻有微弱的光。

而等他上樓,推開練習室的門,就發現了裹着小毯子睡在瑜伽墊上的人。

她的手邊,亮着一盞小的落地燈。

朦胧的光落在她半邊熟睡的臉上,莫名映地她臉色有些蒼白。

盛飏蹲下身,就看到她眉心緊蹙,唇色淡白。

手也緊緊攥着毛毯的一角,似乎正在忍受着什麽。

盛飏以為她做噩夢了,擡手将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結果剛準備收回手,指尖突然被她的手用力攥住。

睡夢裏的蘇夏忽然往更深處蜷了蜷,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唇間呢喃着:“疼……”

盛飏這才覺得不對勁。

他不敢亂動,先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蘇夏,蘇夏……”

可她像是被夢魇着了,只小弧度晃着腦袋,嘴裏喊着“疼”。

盛飏指尖被攥得發白,眼底擔憂更甚。

他眼睫顫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麽,然後整個人往前湊了湊,低聲喊她:“糖糖……”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稱呼的原因,正在顫抖的蘇夏眼皮動了動,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盛飏哥哥?”蘇夏聲音有些迷糊,尾音還發着抖。

“你怎麽樣,是不舒服嗎?”盛飏輕拭了下她額間,“你一直在出冷汗。”

“我心口難受……”蘇夏掙紮着想起來。

“先別動!”盛飏按住她的肩頭,指尖卻沒有抽出來,“你心髒做過手術,現在不知道什麽情況,先別亂動,我叫救護車。”

“……不用了,”蘇夏舔了下唇,覺得有點小題大做,“我沒事,可能是這兒的空調太低了,有點着涼……”

話還沒說完,她又蹙了下眉。

明顯是又不舒服了。

盛飏臉色有點難看。

他迅速用自由的那只手撥通了電話,卻不是叫救護車,而是打的節目組的電話,讓工作人員迅速調動節目組準備的救護車。

蘇夏看着他利落的眉眼,聽着他簡短有力的指揮,才後知後覺掌心握着的指尖有多緊繃。

……

蘇夏下意識松開手,覺得自己又越距了。

可下一秒,掌心的指尖反握住她的,微微用力。

剛打完電話的人垂眸看着她,整個人攏在燈光裏。

“別害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作者有話要說:  羨慕Sunlight這個事嘛,只是“我醋我自己”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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