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中秋都過了, 裴三郎忙着開始張羅過冬。

各屋的壁爐要造起來,儲存瓜果蔬菜的菜窖也要造,廚房旁邊要加蓋間暖房用來種蘑菇發豆芽, 他還通過太內司匠作坊的霍司掌弄到了泡澡的大浴桶,以及各種型號的木水桶。

木桶對刨制板材、箍桶等工藝的要求都比較高,做不好就是嘩啦啦地漏水, 因此目前來說還是屬于高難度技術活, 只有皇室工匠才掌握到的技術。貴族家都不怎麽用木桶,是因為桶用一段時間過後,随着木頭裏的水分蒸發, 桶縮水,銜接處有裂縫,漏水,需要重新箍桶。

貴族們怕着涼,冬天不洗澡, 夏天洗澡有陶盆、銅盆、陶桶等打水的, 對木桶的需求屬于可有可無。

他對木桶有需求呀。于是找到霍司掌,告訴他,“我在皇宮裏用過大浴桶,我發現洗完澡以後都是宮女們用盆舀水, 再用毛帕吸底部的水, 不僅費事, 木桶還不容易清洗幹淨。”

霍司掌問:“依你之見, 如何是好?”

裴三郎說:“你幫我找桶匠做桶, 把他叫來,我親口告訴他。”

木桶是貴族平民家都能用的東西,并不違制,霍司掌很是痛快地答應了。

桶匠來的時候,還讓人擡着一個新造的沒加任何裝飾的桶。

裴三郎早準備好銅鑄的鑽孔器,當即讓人在桶的桶壁底桶開孔,再加上一根提前鑄好的銅管。他告訴桶匠,排水管可以延伸到屋外,以免排出來的水把桶泡爛,或者是在流到寝宮裏。他又把在排水管下面接排水溝的法子安利給桶匠。

桶匠問裴三郎:“堵孔用何物?”

裴三郎拿出提早準備好的塞子。木頭塞的圓柱形木塞,外面裹了塊毛帕,直接就堵在了孔洞上。

這個時代沒有密封膠和防水膠之類的東西,但是有樹脂。松香這東西還是相當好獲取的,這邊有很多松樹,後院木匠那囤積的木材上就還有很多沒摳下來的松脂。他把松脂加熱熬化,澆上去,搞定。

至于耐不耐用,暫時不考慮。如果接排水管不行,大不了把浴桶架高,直接在下面挖排水溝也行。

他還讓桶匠在裏面加個按照人體曲線做的躺椅,這樣可以躺着泡澡。浴桶還要有配套的小桌子。

桶匠不解,問:“要小桌子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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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三郎說:“浴桶邊擺個小桌子放吃食,伸手可取。夏天,如果天熱,可以泡着涼水洗吃冰食。”

桶匠:“……”沒見過比皇室天家還更會享受的。

他滿臉佩服地朝裴三郎拱手:你厲害,給你造桶!

鎮國夫人發現自家小兒子真不是一般能折騰。

她被暫時請出主屋,睡到了廂房。

主屋被她兒子讓人鑿牆掏出個大洞,加了個壁爐和煙囪。壁爐造完後,又在距離她的卧榻不遠處靠牆的地方,挖水溝,說是要建浴室和廁室,不想她在寒冬臘月天跨過院子去入廁。

廁室建在起居室,得臭成什麽樣?

小兒子再三保證,不臭。

行,估且看看。

裴三郎是真受不了他娘從入冬到開春都不洗澡,趁着修壁爐的時候順便就給他娘把洗手間安排上了。

他在他娘的卧室一角,用屏風做隔斷,造了個半開放式洗手間。

沒有二樓,沒有樓下鄰居,只需要考慮排水,不需要考慮滲水問題,因此,直接挖個溝,在牆角下掏個洞,埋陶管排水出去,再在屋後挖個化糞池。

考慮到防臭的問題,化糞池挖得稍遠些,上面蓋石板封上。

至于室內,陶管做了個防臭的沉水管設計,兩個排水口,一個是接浴桶的,一個是接馬桶的。

鎮國夫人人到中年,雖然她不多,可裴三郎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年輕時肯定也是上過戰場的,指不定身上有點什麽傷痛後遺症,所以決定把坐式馬桶造出來。他燒不出結實耐用的陶瓷馬桶,陶制的不結實,于是座椅用的是木頭的,再在下面接了個陶制馬桶。

浴室沒地磚,于是用木頭架高十厘米鋪上木地板。刨子把木地板刨得非常光滑,又再用石頭打磨過一遍,确定木頭表面沒有毛刺後,再塗抹一層熬化的松脂做短簡的木材防水處理。

排水溝是密封的,又有防臭沉水,馬桶有蓋,也不用擔心臭。屋子裏還有一個大桶,作為裝水沖馬桶用,反正就他娘一個人,仆人每天打水都夠用了。

硬裝弄好了,浴桶、洗手盆架、銅盆、毛巾架、浴袍、睡衣、洗澡的拖鞋和冬天的羊毛拖鞋,一套備齊。昂貴的發油也給她娘備上一份,如今要跟貴族們打交道,香香的總是更受歡迎的。沒有香皂,搓澡巾卻是不難弄的。

他的屋子、他娘的屋子,從改造洗手間到造化糞池,全套安排下來做完,已經飄起了冬天的第一場雪。

鎮國夫嘛,兩個月沒洗澡了,身上已經有味了。

于是,裴三郎在造好後,迫不及待地請他老娘遷進改造好的主屋。屋子裏已經燒起壁爐,因為有煙囪排煙,可以燒那種耐燒的大木柴,有明火,溫度比炭高,屋子裏暖融融的。

女奴們用四個輪子的小平板小拖車運來熱水,直接送進浴室倒進浴桶裏。

這些東西怎麽用,裴三郎也早就告知了侍女們,等一切準備好,便請他娘沐浴。

之後他便去了客堂,見等待他的豪商。

秋收完了後,各地豪商陸續進京,随之而來的,還有他們運來的貨物。

銅錢精不僅有錢,還有本事,連糙米都能變成細糧,豪商們來到後,也想碰碰運氣,特別是運來稀奇物什的更是排着隊等着他見。

最出名的一樁就是有一個從大南邊來的一個豪商,運來一車名為甘柘的植物,說是甘甜可口,可以嚼着吃。

三公子當場削了根,嚼食幾口之後,說:“此物,無論你有多少皆可運來京城。我全要。”以一文一斤的價格,全部買下了。

一文一斤!一鬥細糧十三斤,才五文錢!

那甘柘又沉,一根甘柘比一人還高,輕則五六斤,重的有十斤。

賣甘柘的豪商聽到裴三公子的報價都傻了。

年初正月,他遇到逛街的裴三公子,有幸與裴三公子說了幾句話,裴三公子得知他是南邊來的,便問他有什麽好吃的山果或其它野生野長的可食之物。他只當貴族公子吃膩京城的果食野菜,随口答了幾樣。裴三郎就說:“但凡能吃的你都給我運來,你運來了我就買。”

豪商想着此物甘甜,小兒們都喜歡,三公子是孩子又不缺錢,便試着運來了一車,結果十五文錢買一車的東西,運到這裏賣了五百多文。他運來的其它果物,也讓三公子全買下了。

三公子還留他吃飯,向他打聽南邊有哪些物什吃食,聽得津津有味,讓他明年再送來。

豪商說他有同鄉有運來,當天回去找同鄉調貨。

三公子連價都沒還,又全買下了。

消息傳出去,全京城的豪商們都坐不住了,紛紛趕來,排隊遞帖子求見。

裴三郎高價買甘柘的消息傳得滿京城都知道了,連天子都聽說了。

甘柘這東西他在南邊吃過,常見的一種野植,長在野地裏,偶爾有人家會在田間土地旁種些給家裏小兒解饞。甘柘嚼吃多了,腮幫子疼,那皮鋒利,撕皮的時候容易劃破嘴角,最主要的是不能飽腹。

南方暖和,野菜瓜果的種子掉在地上就能生長。大多水果不易保存,熟透後就壞了。這甘柘甘甜能解暑,但漿汁多,沉,運輸起來,很是耗費人力。此子卻大肆購買,很有些奢靡。

長公主好奇地問:“甘柘好吃嗎?”

天子回想了下,說:“甜如蜂蜜。”

長公主不解地問:“為何不見進貢?”

天子略作思量,悄悄地避開宮侍,讓他女兒看被甘柘崩掉的那顆牙。

長公主還在換牙,立即滿臉嚴肅地說,“蜂蜜甚好。”

裴三郎從買到甘蔗開始就開啓了買買買模式,柑橘、龍眼、枸杞、林檎,以及好多他上輩子沒吃過的野果。上輩子沒吃過的,怕有毒不敢輕易吃,等來推銷的豪商自己吃了,他才試着吃。有些很酸,有些超難吃。

最開始是賣水果的找上門來,等水果買夠後不買了,又來了賣調味料、香料、礦石、毛皮的。

最神奇的是有自稱是奇石商人的來賣天石的,說是天神賜給人間,從天上掉下來的。

管家見狀,面色大驚,說:“此物不祥。三公子莫要被他哄騙了。”黑成這鬼樣子,還有那麽多的窟窿,看起來太可怕了。

裴三郎:“……”

管家說道:“此乃天罰之物。”當即就要叫人把豪商轟出去。

裴三郎:“……”隕鐵啊,還是含鐵量超高的隕石。他趕緊起身喊,“我買。”

管家跪了,喊:“三公子,此物不祥。”

裴三郎問:“多少錢?”

豪商說:“一百文。”

裴三郎痛快地讓人付了一百文,買下了石頭。

管家見勸不住,不敢再說什麽。

第二天,京城就又傳得沸沸揚揚的:有人在路邊撿塊石頭,說是天神所賜從天上掉下來的,冒充奇石商人以一百文的高價賣給了裴三公子。

鎮國夫人聽到傳聞越來越多,越傳越離奇,找到她的天神兒子。結果發現,天黑了,自家兒子還在後院冶煉爐旁。那爐子旁又起了一個炭爐,鼓風車拉得呼呼的,裏面的炭火燒得極旺,放了一塊黑不溜秋的石頭在燒。

裴三郎站在旁邊盯着,一只手飛快地撓着下巴,不知道是在思索還是在犯愁。

鎮國夫人問他:“你這是做什麽?”

裴三郎說:“我要造一把稀世神兵。”

鎮國夫人:“……”她轉身離開冶煉室,去看了眼兒子瘋買的那些東西,告訴管家,把那些豪商都打發了。

第二天,她發現兒子沒來吃朝食,打聽之下才知道他上完武課就跑去了冶煉爐。

她到冶煉爐旁便見兒子正在指揮冶煉匠用大銅錘打那塊被燒至通紅的天罰石。

銅錘落下,天罰石雖然火花四濺,卻不見損毀,只在被錘打的地方留下點被擊打過的痕跡。

裴三郎看到隕鐵開始冷卻,又讓冶煉匠把它送進炭爐裏繼續燒,讓兩個奴隸把風箱拉到最大,再往裏面加炭,一定要把火燒到最大。他對冶煉匠說:“你反複錘打它。”

冶煉匠給裴三郎看青銅錘,“錘裂了。”

裴三郎說:“鑄銅錘,再錘。你要做好花上一整年甚至更多的時間錘它打的準備。”

冶煉匠:“……”

裴三郎想了想,冶煉匠還要替他鑄東西,說:“算了,找兩個壯實點的奴隸一起錘它打。”

鎮國夫人:“……”兒子瘋了!

她出門就帶着人去找賣給他兒子天罰石的商人,結果商人昨天賣完石頭就出了城,早跑得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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