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夏,高柳新蟬,輕絮舞風。

盛京北郊一處二進的院子裏,宋青妩正懶怠的靠在躺椅上,一張如雪的小臉兒微仰着,腮邊淡起兩抹粉雲,嬌媠绮麗。桃花眸子因微醺而有些渙散,只在不時盯向對面黑晻晻的木門時,才有些聚焦。

今日他該來了。

他是趙栩,宋青妩的未婚夫婿。此人通文達藝,智遠睿思,年紀輕輕便效忠于東宮,是太子眼前的不二紅人。宋青妩雖未正式過門兒,卻已與他有了八年的夫妻之實。這八年來她寸步不離此院,終日昏昏醉夢間,等着他一月一次的到來。

“姑娘,今兒院子裏的紫薇花開了!”

小滿一臉興奮的從宋青妩身後走來,手中拿着一支玫粉色的花兒,步履輕盈。宋青妩懶懶的轉頭,才發現院中的紫薇樹因着昨夜一場小雨,竟已悉數盛放。只怪她早起便飲了半杯骊姬醉,這才沒留意。

小滿将花枝遞到她眼前,見她不接,又幹脆将花比到她高高挽起的鬓發上:“姑娘真好看!”小滿笑吟吟的看着宋青妩。

若說伺候着這樣一位落魄主子有何樂趣,那便是每日可以看到她如花般的容顏。雖為丫鬟,小滿卻也見過不少貴女官眷,宋青妩這般的姿容,整個盛京城她未見過第二個。

“別鬧。”宋青妩擡手輕輕一拍,用手中團扇将小滿的手和花一并推開。扇風帶香,絲絲侵入鼻息,紫薇花曾是她的最愛。她不由得阖上眼,意味深長的低喃了句:“又開了。”

小滿頓時斂了面上雀躍,心跟着沉了下來。是啊,紫薇花又開了,一年一年,她們主仆便是數着這院裏的花開花落過的。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哐哐琅琅的聲響,顯然是有人解了拴門的鐵鎖鏈。小滿又重新高興起來:“姑娘,定是大人來了!”邊說着,她小雀似的迎了出去。宋青妩也跟着起身,雙眼瞬時點亮般浮現出一抹期待,她并非期待趙栩,而是期待他将要帶來的信。

八年前宋家蒙難,她那身為昭勇将軍的父親背上了刺殺攝政王的罪名,舉家被流放西北絕境。唯有她被趙栩以假死藥蒙混過關,半途救了出來,藏在這個京郊三面環山的隐蔽院子裏,一藏便是八年。

原本宋青妩是不屑于一人獨逃的,在她看來一家人理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趙栩告訴她西北苦寒,人跡罕至,駐守營兵們常年見不到女人,故而發配到西北營地的犯人中但凡有年輕女子,便會直接被抓入軍營充為營妓。

宋青妩怕了。苦她可以不在意,但若辱及宋家清晈,她是寧死也不會從的。權衡之下,的确趙栩為她安排的這條偷生路最為可行。

八年間,每月她都能看到一封來自西北都護府的信函,從中可知曉父親母親以及祖母安否。自然這信函也是憑着趙栩的關系。上次信裏說她祖母的腿疾複發,她便求趙栩想法子安排個大夫去瞧瞧。如今她急于知道大夫去了沒,祖母的病情有否好轉,故而今日的她格外期待趙栩早些到來。

然而門打開了,進來的卻是一位與她年紀相仿,二十五六,華服金瓒,面色冰冷的貴婦人。

小滿迎面撞見來人,霎時臉色大變,結結巴巴的喚了聲:“夫……夫人……”便一副犯了滔天大罪的模樣,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将頭低低的埋下不敢擡起。

這場面不禁令宋青妩眉心微蹙,起先她只是驚訝有不速之客到來,如今見小滿這樣,更是生出了不好的猜測。

小滿是四年前才撥來院子伺候她的,之前一直在趙栩府上做活,小滿既喚此人為‘夫人’,顯然此人是趙府的貴眷。可是趙府人丁單薄,這輩兒也只有趙栩和一位兄長,然而那位兄長多年前便已成了家,夫人青妩也見過,并非眼前女子。

那眼前女子又是誰的夫人?宋青妩腦中閃過一個荒唐的猜想,但很快又被她按下。

“你是……”她怯生生的開口,卻又哽了喉嚨不知如何詢問,只眼睜睜看着那女子一步步朝她走來,面色難堪,目露殺氣。依那極端憎惡的神情,青妩想着她便是迎面給自己一巴掌也不稀奇。

面對明顯的來者不善,宋青妩想要回避,雙腿卻似灌了冷鉛般移不動。不過讓她有些意外的是,那位夫人氣勢洶洶的走到她面前時并沒有給她一巴掌,反而神色莫名的和緩了下來。

面前的人一錯不錯盯着青妩的臉,青妩也惶恐不安的凝着她,二人對視良久後,那人才冷冷的開了口:“你就是趙栩的那個外室?”

“外……外室?”宋青妩先是懵了下,很快便與先前腦中一恍而過的那個瘋狂念頭對上了。難不成趙栩将她藏在這院中的八年裏,竟已瞞着她另娶了妻室?

可他之前還信誓旦旦的說,聖上日漸體弱,只待太子登基之時大赦天下,他便求新帝寬宥宋家,許宋家人回京團圓,屆時他還要八擡大轎風風光光的将她正式迎娶進門兒。

宋青妩等了八年都沒等來太子登基,卻先等來了趙栩的妻?

“呵~”那位夫人嗤笑一聲,從正失神的宋青妩手心裏輕輕一抽,奪走她的團扇,在自己胸前輕輕扇動兩下,倨傲的擡了擡下巴,自報起家門:“我是官舒蘭,工部尚書官家的千金,也是趙栩六年前就明媒正娶的夫人。”

聽了這話宋青妩雖無太明顯的反應,但眸中神采迅速散去,兩眼空洞洞的凝向前方不知何處。果然如她所料,只是更為殘酷的是趙栩居然已成親六年!

事實呈于眼前,她窘促的垂下了眼眸,不願再與官舒蘭平視。而官舒蘭看她這副狼狽相,嘴角卻勾起一絲讪笑,繼而把玩起手中團扇,指腹在繡樣上輕輕摩挲:“瞧,多精致的繡功吶,姑蘇來的貢品果真是不一樣。聽聞太子只賜了兩柄,一柄在婆母那兒,另一柄想不到竟在你手裏。”說罷,官舒蘭的視線移到青妩臉上,笑眼中裹挾着隐隐的妒恨。

即便未擡頭與之對視,宋青妩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目光。可同樣是被趙栩欺騙的女人,她并不想與官舒蘭吵鬧,她很想解釋清楚自己也是被欺騙的,然而若要講清來龍去脈,她的身世便難以瞞住。如此一來只怕因小失大,波及更廣,畢竟當年宋家的案子由聖上欽定,詐死之事形同欺君。

心中正糾結着要如何平息此事之際,官舒蘭又開了口:“宋青妩,你可知今日我為何來此?”

她竟知她的真實身份?宋青妩心中一驚,可接下來官舒蘭的話才更是更令她目瞪口呆!

“我是來告訴你一聲,新皇登基了。”

宋青妩猛然擡頭,臉色驟變,先前的窘态也煙消雲散:“你說什麽,新皇登基了!你沒有騙我?”

她終于等到了這句她做夢都想聽的話!盡管這話出自一個她做夢都想不到的人之口。不過誰來告訴她并不重要,比起宋家的開釋來,兒女私情在她眼中早已不值一提。只要父親母親祖母他們能好好的回京與她團聚,即便她這八年都活在趙栩的虛假愛意中又如何?

只是這消息來的太過突然,她有些不敢相信,雙手情不自禁的就抓上了官舒蘭的胳膊,雙眼瞪得銅鈴一般。

官舒蘭微微笑着推開她的手,似有嫌棄的拿扇子在衣袖上撣了兩下,慢悠悠道:“自然是真的,這種事我可不敢拿來開玩笑。”

得到再次确認後,宋青妩眼中的驚駭盡數轉為狂喜,眼神四下裏游蕩,激動的沒個落點,只嘴裏反複念叨着:“太子登基了……太子終于登基了……”

誰知這時官舒蘭卻發出一聲嗤笑打斷了她:“呵,宋青妩你大約是聽錯了。我說的可是新帝登基了,又沒說新帝是太子。”

“不是太子?”青妩收斂了狂喜,神情陷入困惑,她從未想過新帝還能是太子之外的什麽人。只頓了一瞬她便急着追問:“那新帝是何人?”

“言聞璟。”官舒蘭面無表情說出口的三個字,足足令宋青妩面色慘白的退了三步!

父親當年因設伏行刺歸京的攝政王入罪,而實際那場行刺中,歸京隊伍裏根本沒有攝政王,只有攝政王的獨子言聞璟。言聞璟胸前中了一劍,據說險些因此喪命。如今他竟做了皇帝!那即便能大赦天下,也不會赦免她宋家。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的,若新帝是個記仇之人,只怕宋家人接下來的命運會比如今還要悲慘……

宋青妩已不敢再深想下去,她緊張的咽了口,無法接受的搖着頭:“怎麽會是他?”

官舒蘭笑答:“怎麽不會是他?宋妹妹,我看你是在這荒郊野外的與世隔絕久了,早已不知盛京局勢。”

“二十年前先帝雖拟了太子诏,卻駕崩的突然,未行正式冊封。賢王以此為由阻撓年滿十二的太子即位,卻扶植了年尚七歲的小皇子登基,并自封攝政王。為平文官之怒,攝政王保留了太子之位,但新帝比太子尚幼,這太子位便形同虛設。”

“二十年來皇帝的身體愈發不好,一年不比一年,大周江山就牢牢的掌在攝政王父子手中。直到上月皇帝駕崩,太子欲承大統,攝政王才将這些年太子在皇帝熏香下**的事揭發出來。”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皇帝與太子這兩個絆腳石被雙雙除掉,攝政王再也沒有顧慮,扶他親兒子登基,這不是順理成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雙節愉快呀~雖然看到時可能遲到一天了,但我是按時發的哈,遲到的是你們不是我(≧▽≦)/

本文是個小甜餅,特意拿出來限時免費,也是為給新文《重生之不想做皇後》打打廣告~所以小天使們移步專欄關注下新文,就是對作者最好的回報+鼓勵啦!铛铛铛~請看文案:

據說帝王大行後,能看到《功過簿》,上載自己生平善惡,輪回遷轉。

鹹慶帝自認在位期間用人唯賢,愛民如子,算得上位明君,該當位列仙班。

然而……他還是入了輪回。

《功過簿》記載,他即位次年便叛了樁冤案!令賢良蘇赫憑白受屈吃了二十載牢飯!

鹹慶帝懊悔不已,決心此生好好彌補,加官進爵猶嫌不夠。想到上輩子蘇赫之女蘇錦墨入宮為才人,未得寵幸便受父所累打入冷宮,他決心這輩子立蘇氏為後,一生善待。

只是萬萬沒想到,皇後冊寶捧至面前,竟有人看都不屑看上一眼…

趙崇初時震驚,之後憤怒,最後恍悟心中那團火不是怒火而是愛火!熊熊燃燒,無休無止,不達目的不罷休!

這方意識到,原來立蘇氏為後,不是為了彌補蘇家,而是彌補他畢生所憾。

鹹慶帝:皇後看看朕,朕可以不要後宮三千……

蘇錦墨:嫁昏君?呵,誰要陪你遺臭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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