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帝君是個蛇精病(八)

太宸帝君看着自己手中的桃子。

三個巴掌大的蟠桃,一個壘一個穩穩立在他掌心,穩如磐石、不動如山,充分展現了喬安同志紮實的高中力學功底。

太宸帝君看了這個桃上加桃的畫面很久,然後緩緩擡起頭,盯着喬安。

喬安陽光燦爛的神情凝固在臉上,不由地退後兩步,小心翼翼瞅着他。

這怎麽看着……怪吓人的。

喬安小心試探:“……帝、帝君?您是不是不太高……高興啊?”

太宸帝君扯了扯唇角,陰飕飕說:“你覺得呢?”

“我覺得……”

喬安深思熟慮:“……您是不是不太愛吃桃啊?”

太宸帝君:“……”

太宸帝君沒有說話。

太宸帝君直接捏爆了一個桃。

那叫一個果肉橫飛汁水四濺,吓得喬安連忙往後躲:這桃汁沾衣服上了,得多不好洗!

破碎的果肉和爆出的汁水順着蒼白修長的指骨滴滴答答往下墜,太宸帝君看着喬安忙不疊地躲開,眼神更加陰鸷。

喬安一邊躲一邊心裏吐槽,要桃子的是你,現在生氣的也是你,不愛吃桃就不愛吃,還惱羞成怒是怎麽滴。

太宸帝君一手被捏碎的果肉,喬安的退避三舍讓他火氣上湧,感覺到手上粘膩的觸感,他眉心煩躁地擰起,手上無知無覺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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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那倆好好的大桃子就要被太宸帝君捏碎,喬安忍不住小聲說:“帝君,您要是不吃……要不就還我吧。”

“你說什麽?”

太宸帝君猛地冷冷看她,喬安更小聲嘟囔:“好歹是天霖仙尊大老遠帶回來的……帝君也不能胡亂糟蹋東西啊……”

其實桃子才沒有那麽多,一共沒幾個,她大半都給他了,結果他還不高興。

這桃那麽甜肯定是好桃子,不定是什麽珍貴品種,吃一個少一個,而且桃核還可以種呢?

太宸帝君額角繃起青筋:“喬安!”

喬安渾身一震,一臉不可思議:這暴躁大佬竟然還記得她名字!

太宸帝君陰着個臉:“你以為本尊要的是你這幾個破蟠桃?!”

“不不不,當然不。”

喬安趕緊搖頭:“怎麽會,我都看出來了,您不愛吃桃。”

太宸帝君:“……”

太宸帝君臉頰微微抽搐,蒼白的皮膚染上潮紅,薄薄的唇線抿得發白,眉心紅痕鮮豔地像是要滴出血來。

喬安能清晰看見他額上鼓起的青筋一跳一跳,甚至恍惚聽見什麽磨牙的聲音。

“呵!”

太宸帝君死死盯着她,驟然冷笑,語氣冷得瘆人:“你到底是真傻,還是根本在裝傻,故意消遣本尊!”

喬安被他這個語氣有點吓到了。

她遲疑地看了看他,眼見着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兇戾,才終于鼓起勇氣,小小聲說:“帝君,雖然您是帝君,也不能随便人身攻擊啊,莫名其妙就罵我傻,那、那我是不太高興的。”

太宸帝君:“……”

太宸帝君看着喬安一臉委屈又不高興的小表情,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往上湧,讓他特別想現在就把她腦袋拆開,看看到底都裝得什麽!

就在這時,天邊突然傳來天霖仙尊的聲音:

“喬小友!我才想起還忘了囑咐你,這個地啊它——”

天霖仙尊剩下的半截話生生卡在嗓子裏,他瞪大眼睛看着站在喬安對面的太宸帝君:“帝、帝君?您怎麽來了?您什麽時候回來的?”

太宸帝君冷漠瞥一眼天霖仙尊。

一點眼色都不會看,看他還是太閑了。

太宸帝君一言不發,直接拂袖離開。

喬安看着太宸帝君突然地來又突然地走,完全摸不着頭腦。

右手臂有點癢癢,她随手一撓,卻摸到了一個冰涼涼的東西。

她愕然扭頭,看見一把黑劍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旁邊。

喬安一下就認出來,這是太宸帝君那天帶着的那把劍,是叫什麽天來着,好像挺厲害的一把神器。

之所以一眼就認出來,倒不是因為這把劍那天捅過自己十幾刀……主要是沒見過黑得這麽徹底的劍。

這已經不是劍在墨水裏洗過能形容的,這簡直就是墨水成劍本劍,黑得那叫一個純粹。

喬安都懷疑要是帝君黑天出門,還能看見自己劍在哪兒嗎?

這把黑劍就戳在她手臂邊,挨挨蹭蹭、左搖右晃,跟探頭探腦的小孩子似的。

喬安覺得它還挺有靈性的,提醒它:“你主人都沒影了,你還不快跟上。”

黑劍扭了扭,又湊過來,用圓溜溜的劍柄蹭了一下她肩膀,又羞答答地縮回去,繼續吭哧吭哧扭。

哎呀呀,這小樣兒……

喬安環視四周,确定太宸帝君已經沒影,把左手的桃倒騰到右手去,然後飛快摸了一把劍身。

摸着涼涼的,手感還挺好。

黑劍顫了顫,扭捏地躲了躲,喬安又摸了兩下,黑劍高興得嗡鳴一聲,親親熱熱就往她懷裏鑽。

喬安還真是沒見過這種會動的古兵器,把黑劍抱了滿懷,挺稀罕得摸了又摸,黑劍特意把劍刃朝外,乖乖給她摸,還撒嬌般的用圓圓的劍柄去蹭她的臉。

“裂天。”

喬安和劍同時一僵,有致一同擡起頭,看見剛才消失的太宸帝君不知何時又回來了,就懸在不遠處的半空中,居高臨下,一手負後,涼涼地看着她們。

喬安能感覺到懷裏的劍在打哆嗦。

那一刻,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喬安還是忍不住琢磨:

你說一個能把劍吓得發抖的人,這太宸帝君得兇殘到什麽境界!

裂天劍可不敢撒嬌了,從喬安懷裏飛回太宸帝君身邊,全程安靜如雞。

太宸帝君斜眼瞥了一眼旁邊裝乖的裂天劍,又瞥了一眼下面低着頭的喬安,嘲諷地扯了扯唇。

都是一個德性,氣死人不償命的東西。

太宸帝君像是懶得搭理,留下一聲冷笑,就直接轉身離開。

确定太宸帝君真的走了,喬安才松了口長氣,一轉身,就對上天霖仙尊幽幽的眼神。

喬安被看得頭皮發麻:“仙尊,您有事兒?”

天霖仙尊複雜地看着她:“喬小友,帝君怎麽來了?”

“不知道啊,我剛也被吓一跳,一扭身他就站那兒了。”

喬安老實說:“我還以為他是想吃桃,但是又好像不是。”

天霖仙尊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帝君還能和桃扯上關系:“怎麽了?”

“他就是朝我伸手。”

喬安示意了一下雙手,也是一頭霧水:“那我肯定不能把自己吃剩下的桃給帝君啊,我就拿了三個新的給他,然後他就生氣了。”

天霖仙尊看着喬安右手裏只剩下半個的蟠桃,和左手裏綠嫩嫩的桃樹株,陷入了沉默。

他就不明白了,現在年輕的小仙子們都是怎麽想的?

還是他年紀太大了,有代溝了?

“……喬小友啊。”

天霖仙尊艱難開口:“帝君向你伸手,你怎麽會覺得他要的是你啃剩下的桃,而不是樹種呢?”

喬安哈哈大笑:“仙尊您真逗,怎麽可能是樹種,難道帝君還要幫我種樹嗎這怎麽可能哈哈哈!”

“……”天霖仙尊特別想問問她,難道帝君不想幫你種樹就想吃你啃完的桃子嗎?!

是不是腦子有坑?就問你是不是腦子有坑?!

天霖仙尊踉跄兩步,捂着心口,只覺得一口血悶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喬安緊張要過來扶他:“仙尊您怎麽了?是哪兒不舒服嗎?”

天霖仙尊擺了擺手,懷揣着最後一絲希望問她:“然後呢?”

喬安老老實實說:“然後帝君就把桃子捏爆了。”

天霖仙尊:“……”

“仙尊,你說帝君是不是生氣了?”

喬安疑惑得非常真實:“可是他為啥生氣呢?我現在都沒想明白,總不能是非愛吃人剩下的吧。”

“……”天霖仙尊:“噗——”

喬安大驚失色:“仙尊!您怎麽吐血了!”

“沒事兒。”

天霖仙尊一口老血噴出,頓覺神清氣爽。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沫,慈愛地看着喬安:“喬小友,三界之中讓老夫如此佩服的,你是帝君之下第一人。”

喬安受寵若驚:“仙尊太客氣,我我就是個普通人。”

天霖仙尊心想你可不普通,你這樣的帝君都沒把你打死還能繼續活蹦亂跳,你可太厲害了,七天能重生八回的魔君都幹不過你。

天霖仙尊急需回去回回血,加快語速對喬安說:“之前我一直忙着整理來朝拜的賓客名單,忙過了頭才想起來,混沌秘境地質堅硬、內含煞烈之氣,種植不了草木。

這實在是我疏忽,讓你失望一場,若不然你還想要點別的,我從外面再找來給你。”

喬安知道天霖仙尊忙得團團轉,哪好意思再讓人給她這點小事操心,忙說:“您忙您的,我就是打發時間玩玩,土硬沒關系,我慢慢把土松一松再種就好了,萬一能種成呢。”

天霖仙尊看喬安還挺樂意繼續種的,就點了點頭:“那我過些天再給你找些花鋤來……”

說到這兒,天霖仙尊突發奇想,蟠桃生靈氣,若是喬安真能在秘境種成,秘境與帝君息息相關,會不會對壓制帝君煞氣有什麽好處?

不過他随即就失笑,笑自己想太多,不說秘境土質煞氣沖天,不太可能種成,就算種成了,又得多少桃樹,才能洗淨那漫天煞氣。

“喬小友只當修身養性,不必太上心,種不成也不必失望。”

雖然不抱希望,但是天霖仙尊還是笑着鼓勵喬安:“帝君常年閉關,我也不得閑,尋常人也進不來,說來還從沒人在混沌秘境種過東西,若是喬小友真能種成,給秘境增點生氣,那可要好好感謝小友。”

喬安不好意思:“您太客氣了。”

天霖仙尊轉身要走,卻又停住,遲疑着對喬安說:“喬小友,帝君內丹離體為你所吞的消息不知怎麽地就洩露了出去,如今已傳得三界皆知,不時有些蠢蠢欲動之輩,過些日子,幾位仙界尊者們就要陸續來秘境拜見帝君、商讨此事,到時候南天坊主也會來……”

喬安一愣,點了點頭:“仙尊放心,我心裏有數。”

天霖仙尊笑了。

好吧,雖然這小花妖偶爾愣了點,但也不是真傻。

天霖仙尊撫着長髯,微微一笑:“喬小友,你記得,你現在是帝君座下、混沌秘境中人,放眼三界也無人敢動,也不必顧忌太多。”

喬安清脆應了:“多謝仙尊,我明白了!”

…………

之後的日子,帝君照樣神出鬼沒,白嬰尊者照樣花式閉關煉丹,天霖仙尊照樣忙得腳不沾地。

只剩下一個閑得蛋疼的喬安,就兢兢業業和她的桃樹杠上了。

這混沌秘境的土啊,真的是,天霖仙尊送來的那些怎麽看怎麽精巧的花鋤,一個個斷在地裏,喬安看得糟心,幹脆自己徒手挖,挖了兩天,看着自己被磨斷了一截的指甲,更糟心。

不過喬安這個人有一股韌勁兒,或者說愣勁兒,說要種桃樹,她就一門心思地種桃樹,這樣也不罷休,非要挖。

這破地越是不讓她種,她就偏要種,桃子辣麽甜,她要吃桃子!

喬安吭哧吭哧挖坑栽樹,然後不知道哪一天,裂天劍就探頭探腦跑來了。

“呀!”

喬安可驚喜了:“你跑出來了。”

裂天劍得意地翹了翹劍柄,蹭到她懷裏膩歪。

喬安和它很親熱,畢竟雙方是“過命”的交情,而且裂天劍一個劍竟然很會撒嬌,算是彌補了喬安不能養仙大鵝的遺憾。

裂天劍偷跑技術很高明,喬安基本每天幹活的時候它都能跑來,而且帝君那邊可能是閉關了,一直沒動靜。

于是喬安就心安理得地和裂天劍混在一起玩了。

到後來有一次,她把樹種放進坑裏,裂天劍竟然在旁邊一拍一拍,把土拍平了。

喬安看着這一幕,愣了一下。

她是知道這裏的土有多硬的,花鋤一戳就碎,那叫一個幹脆利落,但是裂天劍拍着戳着一點反應都沒有。

喬安腦袋上突然亮起一個燈泡。

她趕快跑過來,蹲在地上看了看,然後一把握住旁邊搖頭晃腦的裂天劍。

裂天劍被她一握,整把劍都僵住了。

千裏之外,主殿冰室之中,阖眸靜坐的太宸帝君猛地攥緊手,豔色的唇死死抿住。

喬安握着裂天劍,直接把地下一插,只如刀削豆腐,堅硬的土層薄紙般被切開,帶出來的灰黑色土壤順着劍側狹長的花紋灑下。

喬安瞪大眼睛看着那裂開的土層,再低頭看着手中輕輕嗡鳴想要掙紮的裂天劍,眼神大亮。

“哈哈哈——”

喬安仰天大笑,撈起劍狠狠親了一口,興奮道:“你可真是我的大寶貝兒!”

當場當機的裂天劍:“……”

太宸帝君:“……”

“轟——”

天霖仙尊聽見巨響,驚恐地扭頭,眼睜睜看着主殿轟然坍塌成一片廢墟:“帝君——”

天,這殿怎麽又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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