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皇帝他下限深不可測(五)
喬安這話一出, 蘇夫人都驚呆了。
“你怎麽能這麽說?!”
蘇夫人終于面露怒容:“他是你爹!”
“我知道啊。”
喬安點了點頭:“他要不是好運托生成了我爹,他現在都化灰了。”
那可是謀逆那種大罪啊……等等,古代好像不流行火葬
——那就化渣了?
蘇夫人聲音一卡, 看着喬安淡定自若的神情, 終于後知後覺察覺到異樣。
蘇夫人讷讷:“瑤兒你……你之前不是這樣的。”
“因為我死過一次了嘛。”
喬安覺得自己的指甲有點太長了, 把護甲摘下來, 從自己雲鬓上摸出來一根金釵。
她把金釵轉過來, 一邊磨指甲,一邊對蘇夫人真誠說:“母親, 你不知道,半死不活可是一種非常玄妙的感覺,自從我再醒來之後, 我感覺我整個人都升華了, 想想這前半生,如夢初醒, 大徹大悟。”
蘇夫人看着她笑吟吟的笑臉,聽得嘴唇顫抖, 看着喬安的眼神充滿了心疼和痛苦。
她又哭起來:“我兒, 我兒, 在宮裏苦了你了……娘不知道你受了這麽多苦, 娘不知道……”
“那您現在就知道了。”
喬安指着那四個便宜妹妹, 表情非常平淡:“把她們都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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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夫人一噎, 左右為難:“……可是你爹……”
“長姐!”
三娘忍不住站起來,大聲說:“你不要這麽小氣,我們都是親姐妹,你自己富貴了,難道就不要家人了?難道就忍心看着我們受苦?!”
喬安定定看着她, 三娘以為她是被自己鎮住了,語氣更是洋洋得意:“長姐,你一個人在宮裏多寂寞,身體又不好,現在都沒生出孩子來,爹也是為了你好,我們是姐妹,将來在宮裏……”
喬安冷不丁問:“你誰?”
三娘聲音一窒,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半響才尖聲說:“長姐!我是三娘啊!你是故意的?!”
“不是,我剛才就沒分出來。”
喬安撓了撓額角,把三娘的臉和剛才蘇大人的偉岸聯姻計劃人名連線了一下,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是想給你姐夫當小妾的那個是吧。”
三娘僵住,臉唰就紅了。
姐妹共侍一夫往好聽了說,是一場佳話;但是這麽直白說出來,對于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難堪得幾乎能當場自盡。
三娘羞憤欲死:“長姐你——”
蘇夫人也着急:“瑤兒,你別這麽說,”
“我怎麽說了?我都是實話實說。”
喬安覺得黃金有點軟,這個指甲磨得不夠整齊,把金釵簪回去,又拔了根羊脂玉釵下來,換個角度接着磨。
她對着指甲哈了口氣,問蘇夫人:“母親,也別墨跡,您就給我說個準話,您現在到底帶不帶她們走?”
蘇夫人身形僵硬了一下,瑟縮抽噎着:“……瑤兒,娘這樣沒法兒回去和你爹交代……瑤兒,瑤兒,娘心疼你啊,但是娘……你……”
“長姐。”
旁邊的二娘終于開口,語氣溫婉又為難:“長姐,您就別逼母親了,我們都知道您在宮裏不容易,可是我們難道就容易?您也是知道,自從我們蘇家沒落,多少人在等着看我們的笑話,爹也是愁得沒有法子了,才只能來求您。”
二娘拿帕子輕輕擦着眼角,俨然一副為喬安考慮的模樣,語重心長:“長姐,三娘有一句話說的好,我們畢竟是一家人,是血脈骨肉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這宮裏妃嫔皆是出身勳貴大族,只憑着陛下寵愛,您的皇後之位未免有些單薄,不如讓三妹進宮,幫助長姐固寵,自家姐妹也能相互扶持;再加上四妹和五妹的夫家,咱們自家哥哥仕途走順了,将來對長姐也——”
“——夠了!”
蘭芳終于忍無可忍,她站出來,惡狠狠指着二娘:“二小姐!你怎麽有臉說出這些話?你害得娘娘還不夠慘嗎?!”
三娘早從喬安那裏憋着氣,逮着機會立刻尖叫:“放肆!你一個賤婢,主人們說話誰允許你插嘴了?!”
“奴婢是婢女,那也是皇後娘娘的婢女,二小姐三小姐你們做人沒有良心,娘娘心善,可奴婢忍不了!”
蘭芳說着說着眼睛都紅了,扭頭凄聲看向蘇夫人:“夫人!娘娘這些年在蘇家受過多少苦,二小姐當年幹過什麽龌龊事,您也都是知道的!娘娘這些年在宮裏苦熬,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您竟然還帶着別人來分娘娘的夫君…娘娘可是您的親生女兒啊?您何其狠心啊?!”
蘇夫人臉色慘白,捂着臉一個勁兒地搖頭哭,哭得像是要厥過去,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蘭芳看得心頭一片凄然。
即使是這樣,夫人竟然還是不敢反抗,還是不願走…這是要活活逼死娘娘啊!
二娘眼底閃過嘲弄得意之色,卻委屈說:“長姐,你便是這麽想我們的?連一個奴婢都可以放出來指着我們的鼻子罵?”
“就是!”
三娘尖利說:“長姐!你太過分了!你這樣心胸狹隘,對親姐妹都這樣刻薄,怎麽配當大周的皇後,将來傳出去,那是要被——”
“跪下。”
全場驟然安靜。
三娘呆呆地看着喬安:“長、長姐你說什麽?”
“本宮說,跪下。”
喬安吹了吹指甲上,漫不經心:“不是要進宮當妃嫔嗎,那今天就開始學規矩吧,見到皇後應該磕頭跪拜,你就先在這兒跪一天,跪合格了,本宮再考慮別的。”
跪一天?那人就得廢了。
三娘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這哪裏是她那個軟弱隐忍的長姐說出來,她尖叫:“長姐!你太狠毒了!要我跪一天你這是要逼死自己的親妹妹!”
喬安像是沒聽見,慢條斯理把玉釵放到面前的紅木小幾上,端起木幾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舒出一口氣,再慢悠悠把茶杯放回去
——然後一把掀翻了小幾!
“嘭——”
堅硬的紅木轟然碎裂成木茬,瓷杯的碎片刀鋒般劃過蘇家姐妹們的裙擺,鋪着玉磚的地板被生生砸得凹陷成坑。
一道碎片擦着三娘的臉劃過,瞬間穿透了她身後的博古架,深深砸陷進牆壁裏。
三娘心神幾乎驟停,眼神呆滞,好半響才感覺到臉側微微的涼意。
她顫抖着擡起手,擦過臉頰,看見指腹上一片刺目的猩紅。
五娘撕心裂肺地尖叫:“血——有血——”
“……”三娘如一灘爛泥軟倒在地方,全身抖如篩糠,恐懼地指着喬安:“你……你……怪物,怪——”
“你再敢說一個字。”
喬安對她笑了一下:“你信不信,本宮就能讓你再也走不出這個門。”
三娘:“……”
三娘兩眼一翻,當場吓暈了過去。
喬安心滿意足。
果然啊,當反派真好,不僅說的臺詞裝逼,而且威力驚人。喬安随口對指了指蘭芳:“你去,把她弄醒,她要是敢出一聲,就拖出去打板子,打死就直接埋門口花壇裏。”
喬安表情深沉,逼格滿滿:“能讓花長得更好,也算沒有埋沒了她的價值。”
“……”
這次不僅是三娘,四娘和五娘也暈了。
二娘在旁邊搖搖欲墜,看着喬安的眼神像是看着惡鬼。
蘇夫人也快暈了,喬安一把握住她的手,笑得可甜了:“母親,您可不能暈,咱們娘倆好不容易見一面,還有好多話要說呢。”
蘇夫人被吓得直哆嗦,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瑤兒……我兒……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你原來不是這樣的?”
“母親,我也沒辦法,我苦啊。”
喬安用很敷衍的語氣假哭:“後宮吃人啊,我為了活下來,就只能成這樣了。”
蘇夫人被她這麽一說,連指責懷疑她都不好了,只能吧嗒掉眼淚:“我兒,你受苦了,是娘對不起你啊——”
喬安點了點頭:“的确是娘您對不起我,畢竟要沒有我,您現在也跟着化渣了,結果您不安生度晚年,還帶着一群什麽玩意兒來搶我夫君、找我要好處,臭不要臉來吸我血,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樣的。”
蘇夫人被說得臉火辣辣的疼,又是羞愧又是悔恨,一個勁兒哭:“……是娘沒用,是娘對不起你,我兒娘疼你啊。”
“那您疼我您也不能光說啊,您也得有點表示啊,”
喬安很是真誠:“母親,您別整這些沒用,我尋思您也不是那光說不做裝傻盡幹惡心事兒的人啊,你還知道這個家裏只有我是真心待您好,這不別人欺負您,您就趕快颠颠來欺負我了。”
喬安一想也樂了,用力一拍手:“您也知道挑軟柿子捏呢——看來您雖然懦弱,但也不是蠢貨,艾瑪,那我這個當女兒的,真是老欣慰了。”
“……”蘇夫人再如何也沒想到會被女兒這麽說,這下是真的受不住了,捂着心口嚎啕大哭:“瑤兒!瑤兒!你別這麽說娘,娘心裏難受,娘真的沒有辦法了,娘的日子太難過了,娘只有你了,你爹他逼娘,娘只能來找你了,你原諒娘……你別怪娘啊……”
“您這不是靠我,您這是一邊靠着我,一邊向着我爹。”
喬安客觀點評:“母親,您心裏難受,我心裏這比您不好受,那再不好受話也得說清楚了,我這給您壓榨還得給我爹壓榨還得給我爹的小妾和小妾她女兒兒子壓榨——我榨油碾盤的嗎我?那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只羊薅啊。”
蘇夫人哀求:“可是咱們家只有你了。”
喬安“嗳”了一聲,很是不贊同:“可不是,那不是還有我那心比天高的爹呢嘛,我爹多牛逼啊,正四品嗳!堂堂正四品嗳!”
蘇夫人已經完全不知道怎麽說好,嗚嗚哭:“……瑤兒,你別擠兌娘了,娘真的受不住了,娘也沒個兒子,沒個依靠,娘就只有你爹了,除了聽你爹的話還能怎樣……”
“母親。”
喬安立刻真摯提醒:“您以前不是也依靠我爹嗎——然後我爹就差點讓咱們一家土下團圓了。”
蘇夫人:“……”
喬安想了想:“母親,我覺得你還是再慎重點吧,畢竟要是我爹再整出什麽幺蛾子,那我也不能再嫁二個皇帝是不是……或者您覺得這老四老五誰比較有潛力?咱再培養一個,說不定就有哪個瞎了眼的可以接陛下的班呢。”
衆人:“……”
衆人都被她大逆不道的話驚呆了,剛醒來的三娘直接又暈了過去,四娘五娘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看着喬安。
蘇夫人滿面驚恐:“瑤兒這話可不敢說……”
“您也知道不敢說,那您怎麽就敢帶人到我面前來逼迫我呢?”
喬安收斂起笑容,認真看着蘇夫人:“您知道涉嫌奪嫡謀逆意味着什麽嗎?您知道現在蘇家還能活着、我那個爹還能當個清閑清貴的正四品大員意味着什麽嗎?陛下已經足夠寬容了,原……我,也已經為蘇家付出夠多了,人不能貪得無厭,您知道嗎?”
蘇夫人呆呆看着她沉靜的表情,心頭驚悸,張了張嘴:“瑤兒,可是你爹他……”
“我爹他如果還不滿意,那就去死吧。”
喬安很淡定地說:“您就原原本本回去告訴他,說,如果他還想別的,那麽我明早就去陛下自請退皇後位,回來就拿刀子自戕;按照本朝律例,妃嫔自戕禍及全族,正好,反正咱們蘇家四年前也就該死了,現在再死,還白賺了四年呢,那可是一點不虧。”
原身已經死了,她用着原身的身體白賺了這麽些日子,現在再給原身死了也算平了
——反正她是不可能像原身似的一邊痛苦糾結一邊放縱這群極品的,她是寧死也不會放蘇家這些混蛋玩意兒好過的。
不争饅頭争口氣,要涼大家就一起涼,哎嘿,想想還有點美滋滋~
“…”蘇夫人一下子跌坐在軟榻上,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看着喬安。
她知道喬安不是在吓唬她,而是說認真的。
她的女兒不僅自己了無生趣,還想帶着全家一起死。
蘇夫人當時就崩潰了:“我兒!我兒!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你這是要逼死爹娘啊——”
“母親,你誤會我了。”
喬安握住她的手,感動說:“我就是想,咱們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得死得整整齊齊的,要不然我自己走了,留爹娘在上面孤苦伶仃,我這心裏不落忍啊!”
“……”蘇夫人倒吸一口氣,整個人又氣又懼又難過,活像要厥過去。
“長姐。”
二娘看見蘇夫人這副不争氣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片陰霾。
她趕快過來扶住蘇夫人,一邊心疼地拍着她的後背,一邊對喬安義正辭嚴:“長姐,您看您把母親氣成什麽樣,子不言父之過,難道您當了皇後,就忘了本,連父親母親都不放在眼——”
“咦。”
喬安驚奇地打斷她:“你還沒跪啊?”
二娘一噎,喬安已經指了指自己腳邊:“那就現在跪,就跪這兒吧。”
二娘震驚:“長姐,妹妹何罪之有,您要罰跪妹妹?”
“沒有罪,跪皇後那不也是基本禮儀嗎。”
喬安一臉“你真是沒眼力見兒”,指了指三娘那邊:“二娘,不是本宮說你,你這樣太沒規矩了,你看你三妹她們,那多懂事,早早就跪下了,乖得不得了。”
三娘四娘五娘早就軟倒在牆角,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一邊哆嗦一邊哭,尤其是三娘,捂着臉哭得傷心欲絕。
喬安彈了彈指甲,啧了一聲:“老聽見有人在哭,給我指甲都吵得不圓潤了,蘭芳你瞅瞅誰這麽沒規矩,給我扔出去打。”
蘭芳響亮地應了一聲!
三娘四娘五娘:“……”
三娘立刻捂緊嘴,大顆大顆的眼淚順着手背流,硬是不敢出一聲,四娘五娘也靠着牆角,恐懼地看着喬安。
誰都看出來現在的長姐不一樣了,那麽沉的桌子說掀就掀,地都給砸塌了,飛出來的瓷杯碎片跟刀鋒似的就能劃破她們的臉,說起死語氣輕松得跟玩似的。
她們看着喬安在那裏樂呵呵地笑着,就覺得全身發寒;連帶着她說要打死誰,都沒有人懷疑她真的不會動手。
她們再嚣張,不過是仗着姐妹名分,原來的皇後長姐軟弱縱容她們;但是現在碰上喬安這麽一個不要命的,立刻就傻眼,吓得跟鹌鹑一樣,多一聲不敢吭。
如果喬安知道她們在想什麽,她一定會告訴她們,就是欠的。
喬安扭過頭來,發現二娘還沒有跪,都奇了:“哎呦,你還挺倔強啊。”
好啊好啊,她就喜歡倔強的。
喬安開心招呼蘭芳:“蘭芳來,給滿清……滿周十八大酷刑走起!”
二娘吓得表情都僵了,看着蘭芳興高采烈就要來押她,連忙捂住肚子哀求:“長姐,長姐不要!妹妹已經有孕在身了。”
蘭芳臉色驟變,下意識驚惶去看喬安。
喬安驚訝:“有孕了?”
二娘稍微鎮定下來,又露出慣常溫婉得體的笑容,輕輕撫着肚子,愛憐說:“是啊,我和霖哥哥盼了這麽多年才盼來的孩子……”
蘭芳氣得渾身輕顫。
二小姐還有臉在這裏說?!
當年若不是她勾引薛公子,耍心機嫁入薛家,那現在和薛公子琴瑟和鳴的就是娘娘了!娘娘哪裏還要受這麽多苦,甚至險些就油盡燈枯地去了!
喬安倒是不知道二娘和蘭芳在想什麽,她就是覺得這個“什麽哥哥”這種嗲裏嗲氣的稱呼莫名聽起來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似的。
難道是上輩子古裝劇看多了?
喬安敲了敲腦袋,對二娘無所謂說:“行,我知道,跪吧。”
二娘唇角隐晦的得意笑容僵住了。
她可是懷了薛霖的孩子啊!蘇瑤聽了就是這種反應?!
二娘忍不住:“長姐,妹妹不能跪啊,妹妹懷的是霖哥哥的孩子啊!”
喬安一臉莫名其妙:“我管你能不能跪,霖哥哥是什麽玩意兒,你懷的又不是我的孩子,本宮是皇後!是國母!罰你跪天經地義,你跪死在這兒都得叩謝本宮的恩典!你不趕快跪,還在這兒哔哔什麽?!”
孕婦咋了,孕婦就能臭不要臉欺負人啊!
當年要不是有原身,她早就跟蘇家一起涼涼了,上閻王爺那兒去懷肚子啊?現在倒是一副你懷孕你牛逼的樣子,喬安才不慣她這些臭毛病。
二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長姐!”
喬安突然指着她:“蘇——”蘇什麽來着?
……艾瑪沒記住名。
誰叫這家姐妹太多妝還都化得差不多,看得她眼暈,記不住真不能怨她。
喬安嘴裏含糊了一下,果斷換了個稱呼:“蘇二娘。”
喬安指了指旁邊倉惶看着她們的蘇夫人,慢悠悠的:“這是本宮的母親,親的,所以本宮不能打死她。”
蘇夫人和二娘神色驚駭,蘇夫人抖着手嗚咽了一聲,驚懼瑟縮:“瑤兒……”
喬安只當沒聽見,看着漸漸面露慌亂的二娘,心平氣和:“但是你不是,你明白嗎。”
二娘全身驟然心頭一冷。
喬安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搞的,她一個社會主義優秀青年,長這麽大殺雞都沒見過,慫得在網上都沒罵過人,但是說這種殺人放火威脅話的時候,心情愣是平靜得一逼。
喬安心裏惴惴,她不會有哪裏壞掉了吧?
然而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慌,在所有人看來,皇後語氣是那麽的雲淡風輕:“親娘不得不留着,但是姐妹和親爹,其實就不是特別有必要了……你覺得呢?”
二娘:“……”
二娘呆呆看着喬安,看着她眼底的平淡和認真,只覺得遍體生寒。
她膝蓋一軟,已經不由自主地軟倒下去,扶着軟榻邊沿的木棱止不住地哆嗦。
她惶恐地看着喬安,張了張嘴,嗓子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極致的恐懼下,只能發出“嗬”“嗬”的怪異聲音,卻說不出一個字。
“早這樣不就行了,非得讓我把話說明白,這大家不得尴尬嗎。”
喬安對二娘笑了笑,擡頭看了看那邊又被吓暈過去的三娘她們,最後扭頭又看向蘇夫人。
蘇夫人見她看來,不由自主地往後躲了躲,捂着心口,眼神驚懼。
喬安笑嘻嘻:“母親,您看,三娘她們都被吓暈了,您這把年紀了還能清醒坐在這兒,可見您還是挺有潛力的,所以不要老覺得自己懦弱就理所當然貼着別人——而且您貼還不好好貼,一邊貼着女兒還一邊把胳膊肘往外拐,幹啥呀,還得積極幫您夫君小妾把您女兒的飯碗搶了,到時候咱娘倆就一起喝西北風去呗。”
蘇夫人瑟瑟發抖:“瑤兒……”
“母親啊母親。”
喬安一臉“我天下第一孝順”,當着蘇家姐妹的面,就直白對蘇夫人說:“您說您這日子過得,堂堂的皇後的母親,竟然還得仰人鼻息窩囊憋屈,您說您丢不丢人?
“女兒就這麽跟您說了吧,您要是在蘇府過得不如意,或者我爹又有什麽“樂于助人”的想法要你來求女兒,那女兒就去跟陛下說,為防外戚幹政,咱們蘇家要以身作則遠離官場,到時候給他們扔到什麽天南海北挖礦下海去。”
蘇夫人瞪大眼睛,還沒驚呼一聲“不可”,喬安已經體貼地說:“當然女兒是舍不得您的,到時候您就留京城,女兒給您置辦個宅子,再賞您千八百個面首,給您舒舒服服養老,将來一定給您找個風水寶地葬了,從活到死,一定給您伺候周全,絕對讓您将來死而無憾。”
蘇夫人:“……”
二娘:“……”
三娘四娘五娘:“……”
蘇夫人是被攙扶着走的。
喬安很确定蘇夫人和那三小的已經被吓破了膽子,那個二娘還勉強鎮定兩分,但是走路腿也是軟的。
蘇家人一走,蘭芳就激動地跪下來,一把抱住喬安的腿,又哭又笑:“娘娘!娘娘您終于開竅了!以後她們再也不敢欺負娘娘了,奴婢太高興了,奴婢真的太高興了——”
喬安扶起蘭芳,心頭卻嘆了口氣。
原身已經死了,就算現在再解氣又有什麽用呢。
想到柔弱的原身都熬死了,這些極品卻還活蹦亂跳,還能仗着原身的名頭在外面趾高氣昂,喬安就生氣,氣得她晚飯都沒吃兩口。
皇帝晚上又過來搭伴寫作業,看見她捧着個賬本坐在那裏氣鼓鼓的樣子,失笑。
“這是怎麽了,這小嘴撅的,不知道的還當是別人給你氣受了。”
皇帝撩開袍角坐她旁邊,逗她:“我們皇後娘娘今天多威風,是吧,桌子給拍碎了,地也給砸塌了,趕明再把房頂掀了,朕還得派人給你修房子來。”
喬安聽得心虛,強自辯解:“不是我拍的,是那個桌子它年久失效,自己掉下去,就不小心把地給弄壞了。”
皇帝點了點頭:“對,這不是皇後的問題,是這宮裏所有年久失修的桌子都恰巧給皇後遇上了,皇後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說着皇帝就積極伸開雙臂,滿臉心疼:“…這給朕皇後委屈的,來,快讓朕抱抱,朕疼你!”
“……”喬安白眼幾乎要翻到天際,她默默扭過身,背對着皇帝。
皇帝看這小情緒還挺嚴重,奏折也看不下去了,也轉過來,輕聲細語哄她:“這怎麽了,還不高興啊,那皇後說怎麽辦,朕再給皇後出氣。”
喬安想到那些極品,真是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氣,用力一拍桌子,惡狠狠說:“陛下,您抄我九族吧!”
皇帝:“……”
這氣得可太嚴重了,神志都不清醒了。
皇帝不動聲色把塌了的桌子腿扔到後面,好心提醒:“九族也包括你。”
喬安大手一揮:“沒事兒!我一帶多死得不虧!”
皇帝:“……”
“我真是巨生氣,我還一直以為只有小說裏才有這種臭不要臉的人,結果真撞見了,還一撞撞一窩。”
喬安憤怒到質壁分離:“還想嫁将軍?還想嫁侯府?還想壓榨親女兒?他幹脆自己變性進宮來得了!我他媽祝願他寵冠後宮三年抱倆!”
皇帝:“……”
什麽玩意兒就能三年抱倆,皇帝是垃圾桶嗎你什麽都往裏扔,你能不能考慮一下皇帝的感受?
你生氣就生氣,你怎麽還誤傷友軍啊?!
喬安一臉仇恨社會:“我好想打死他們啊!打不死就大家一起狗帶算了!”
皇帝難得給噎住了,好半響才重新組織好語言,他輕咳兩聲,嚴肅說:“不行,朕十裏紅妝明媒正娶的皇後,那好好的人就沒了,朕不是虧死了。”
喬安扁了嘴:“那咋整?那能把他們搞下去嗎?”
“讓蘇家倒下去容易,但是皇後的母族背上罪名,到頭來受害的也是你。”
皇帝安慰她:“再等兩年,等朕把朝局徹底穩固下來,朕再想個法子,一定給你出氣。”
喬安知道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眼巴巴瞅着他,乖乖點頭:“好吧,臣妾都聽陛下。”
皇帝笑了,手虛虛攏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心底一片溫軟寵愛。
這可人疼的,讓他想把心肝都掏出來給她。
他的寶貝兒,誰敢給她受委屈,誰就該死。
…………
喬安怕蘇家再整幺蛾子,第二天大早就去找裴淑妃。
對,蘇家想給自家小女兒定的那個超牛逼軍武世家裴家,就是淑妃的娘家。
喬安想象都覺得羞愧。
多大臉,你就說多大臉?
看臉的喬安一想到裴淑妃那高傲小孔雀的美豔風情,對她的愧疚瞬間又攀升了幾個臺階。
她大手一揮帶上最近不知又打哪兒送來的什麽寶石瑪瑙珊瑚串,直接打包帶着就往裴淑妃的宮裏去。
裴淑妃住在明義宮,也是後宮最奢華的宮殿之一,裴淑妃進宮後更是大肆修整了一番。
喬安聽蘭芳說過,據說因為裴淑妃出身将門、酷愛習武,住進來之後,竟然自己把後院的小花園改成了習武場;不過一直封着,至今也沒有哪位妃嫔見過,喬安這個皇後之前也沒見過,所以都說是謠傳。
喬安走進明義殿,果然不是一般的氣派,宮女引着她一路往前,掀開一重重珠簾進入內殿,卻聽見一衆莺燕軟語的笑聲。
喬安再往裏走,就看見李昭儀高昭容一衆妃嫔都聚在屋裏,正在高高興興地聊天,而裴淑妃就坐在上首,一邊喝茶一邊緊緊擰着眉,時不時特別不耐煩地瞪她們幾眼。
不知道為什麽,喬安就好像看見了一只被撸毛快撸禿了的貓咪,煩躁地甩着尾巴連連撥弄着別人摸來的鹹豬手,但最後還是迫于強權,一臉不耐煩地被人壓住腦袋瘋狂吸毛。
……我的媽,這也太可愛了吧。
喬安眼睛都飄起了粉紅泡泡,美滋滋地走進去:“大家都在啊。”
看見喬安,所有人一瞬安靜下來,反應了三秒,連忙跪在地上:“參見皇後娘娘。”
“都起都起。”
喬安樂呵呵地扶着裴淑妃起來,又對其他人擺擺手,拉着裴淑妃一起坐在軟榻上:“本宮也是來找裴妹妹聊天,大家都在更熱鬧,別拘束啊,該咋樣就咋樣。”
裴淑妃被喬安拉起來,看着她笑吟吟的模樣,清亮的眸子看向自己,輕輕抿了抿唇,原本臉上的不耐也都散了,更顯得眉目明豔勃發。
衆妃怯生生道了一句是,卻還是不敢說話,悄悄摸摸瞅着喬安。
喬安也不在意,直接對裴淑妃說:“妹妹,本宮來是有一件事兒要和你說。”
裴淑妃聽見這句話,本來微微上翹的唇也壓下來,偏了偏頭,聲音泛着一股涼意:“您是為了您妹妹的婚事來的?”
喬安瞪了瞪眼睛:“你都知道了。”
果然是為了聯姻來的……裴淑妃臉色更冷,冷笑一聲:“是啊,蘇大人動靜大得很,就要弄得滿朝皆知,只差綁着我裴家娶人了,又勞動娘娘來,可真是費勁苦心。”
“誰說不是吶!”
喬安簡直被說到了心坎上,用力一拍大腿:“什麽臭不要臉的玩意兒!竟然還敢肖想你弟弟,本宮當時聽了都想扒開他腦袋看看裏面裝的是不是都是泥!”
裴淑妃:“……”
裴淑妃:“???”
裴淑妃愕然地看着她,這和她想象得一點都不一樣。
裴淑妃試探:“您不是來勸說臣妾聯姻的?”
“那當然不是。”
喬安一臉理所當然:“本宮都打聽過了,你家那小裴将軍,琴棋書畫射禦騎樣樣皆通,自幼熟讀兵法,小小年紀就骁勇善戰名聲在外,還長得賊好看…”
喬安越說越激動,大聲說:“這多優秀一孩子!祖國的花朵國家的棟梁啊!我怎麽能拿那些歪瓜裂棗碰瓷他?你舍得我還不舍得吶!”
裴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