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原本任苒看到李颢一點不着急, 她也就不怎麽慌張。聽李颢那麽說,她覺得李佳蕊這麽拙劣的陷害手法, 應該沒有什麽偵查難度。況且除了李佳蕊的指認和現場李颢的那把匕首,也沒有其他證據能夠指證李颢殺人,在她看來,證據根本就不充分,不可能認定李颢殺人。所以,她以為第二天,李颢就會回來了。沒想到, 第二天, 李颢居然被刑事拘留了。

得知這一情況,任苒有些懵。她跑去找到負責偵查李颢這起案件的榮警官打聽情況。

榮警官是從瀾城刑事隊抽調過來的。他與李颢并不熟悉,更不認識任苒這個剛出道的小律師。好在前一天任苒去見李颢的時候, 李颢簽了一份授權委托書給她。于是, 見到榮警官,任苒便把委托書遞給他,自我介紹道:“榮警官, 我是李颢的辯護人。我想了解一下他涉嫌殺人這個案件的一些情況。”

榮警官拿起授權委托書,瞄了一眼,然後擡起頭來,意味深長地看着任苒,問道:“你就是任苒?”

任苒不知道榮警官為什麽會這麽問。她微微一頓,說道:“對, 我就是任苒。”

“你是李颢的女朋友?”榮警官又問道。

任苒一愣。他這麽快就把李颢的社會關系摸清了?她點了點頭:“是的。”

“被害人楊俊傑是你的前男友?”

他居然連這個都知道了?任苒又點了點頭:“對。”

“李颢是不是因為你跟楊俊傑曾經的關系,嫉恨在心,所以對楊俊傑下了毒手?”榮警官又丢了一顆炸彈出來。

“什麽啊?”任苒懵了半天,說道, “榮警官,這哪兒跟哪兒啊?李颢怎麽可能嫉恨楊俊傑呢?”

榮警官望着任苒,一臉正色地說道:“可據新誠醫院的護士證實,楊俊傑曾經當着李颢的面找你要求複合,李颢當時表現得很憤怒,還與楊俊傑争執了起來。這會不會是他的殺人動機?”

“楊俊傑沒有找我複合。”任苒趕緊解釋道,“只是他母親因為生病,有些記不清楚事,以為我跟楊俊傑還沒有分手。第二天她要做一個很危險的手術,楊俊傑找我以他女友的身份送送他媽,讓他媽可以安心地上手術臺。”

“那天楊俊傑的母親在手術室外,是不是把你和楊俊傑的手拉在一起,說是把他交給你?”榮警官又問道。

任苒一愣,點頭道:“是啊。不過,李颢那天出差去了,他并不知道。”

榮警官反問道:“他不可以聽別人說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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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任苒不知道怎麽回答。不過,李颢從來都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李颢有殺人動機,作案工具上有他的指紋,有目擊證人指證他殺人,所以,憑現有證據完全可以拘留他了。”榮警官又說道。

任苒皺了皺眉,說道:“這點證據,還不足于排除其他可能性吧?”

“我們只是拘留他,又不是現在就要判他的罪。”榮警官說道,“後續我們還要偵查的。反正,拘留他的證據是夠了。”

任苒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道:“對了,榮警官,法醫鑒定報告出來了嗎?我想看看。”

“行。”榮警官點了點頭,“我也剛剛拿到,還沒看。不過,你想看的話,可以讓你先看。”說着,榮警官從卷宗裏抽出一份資料,遞給任苒。

“謝謝。”任苒接過來,就坐在旁邊看了起來。

從法醫鑒定報告上看,楊俊傑是被人用匕首刺中心髒,失血性休克死亡的。任苒畢竟跟楊俊傑曾經在一起過三年,看到這些照片,她心裏還是很不舒服,很不願意再繼續看下去。可是,李颢還被關在看守所裏,她必須幫他找到無罪的證據,才有可能把他救出來。所以,她不得不繼續看下去。

任苒注意到,楊俊傑的血液裏,發現了一種叫做酒石酸唑吡坦的藥物。她在網上查了一下,這是一種強效安眠藥,服藥後五到十五分鐘,人就可以進入睡眠狀态。也就是說,楊俊傑在被殺害之前,服用過安眠藥。

這就有點奇怪了。任苒記得,李佳蕊的證言證實的情況是,她要和楊俊傑分手,楊俊傑不同意,要過來找她。她有點害怕,就打電話叫李颢過來陪自己。楊俊傑先來,兩人吵起來了,李颢趕到在勸說楊俊傑的時候,也跟楊俊傑發生了争執。楊俊傑罵了李颢撿他用剩下的二手貨,還說他要是跟李佳蕊分手,就會來找任苒複合,還說只要他勾一下手指頭,任苒就會離開李颢回去找他。被楊俊傑這麽一說,李颢當時非常氣憤,拿起放在茶幾上放着的匕首,捅了楊俊傑一刀。

李佳蕊的證言,在任苒聽起來就覺得很假。可是,就算像她說的這樣,楊俊傑也不可能吃安眠藥呀。這安眠藥,應該是別人給他吃的。而據李佳蕊所說,李颢是在跟楊俊傑發生争執的情況下,臨時起意把楊俊傑殺死的,他也沒有必要讓楊俊傑吃安眠藥。唯一有機會也有必要讓楊俊傑吃安眠藥的人,只有李佳蕊了。

任苒一邊思考着,一邊繼續往下面翻看屍檢照片。突然,她發現楊俊傑的傷口很整齊,筆直向下,刀口跟那把作案的匕首是一樣寬的。任苒一邊看着那傷口,一邊用手模仿李佳蕊說的李颢捅楊俊傑時候的情景,一遍一遍地做着捅刀的動作。

榮警官一臉疑惑地看了過來,問道:“任律師,你這裏在做什麽?”

任苒連忙對着榮警官招了招手,說道:“榮警官,你過來看看。”

榮警官放下自己手裏的資料,走了過來:“怎麽了?”

任苒指着楊俊傑胸口上的傷口照片,說道:“榮警官,你不覺得楊俊傑這傷口有些奇怪嗎?”

榮警官偏過頭來看了看,問道:“哪裏奇怪?”

“這個刀口跟那把匕首是一樣寬的,幾乎一毫米都不差。”

聽到任苒的話,榮警官“哧”的一笑,說道:“這不正好說明那匕首就是作案工具嗎?”

“榮警官,你聽我說完。”任苒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說道,“你看法醫的說明,傷口是筆直向下的。”

“嗯?”

“榮警官,李颢的身高是一米八一,楊俊傑的身高剛好一米七九,兩人的身高差不多。你想一下,李颢要是筆直地把刀插進楊俊傑的胸口,他是不是要把手提起來才行?”任苒問道。

榮警官想了想,把自己的助手小宋叫了過來。說來也巧,小宋一米七三,剛好比榮警官矮了二公分。榮警官拿起旁邊。辦公桌上的雜志,卷成一個圓筒狀,當作刀,往小宋胸口上捅。如果筆直地往小宋身上捅,只能刺中他的上腹部。如果刺向小宋的胸口,刀的行進方向,是朝向斜上方的,并不能筆直。當然,也可以筆直刺下去,但是他的手要使勁往上提,提到上胳膊幾乎與肩部成一條直線了,榮警官才能垂直地把“刀”捅進小宋的胸口。

可是,按李佳蕊的證言,李颢是拿起茶幾上的匕首,順手就捅進了楊俊傑的胸口。但從榮警官剛才的偵查實驗上看,要把刀筆直地插入楊俊傑的身體裏,非常的不順手。

看榮警官歪着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麽。任苒又說道:“還有,楊俊傑的體內發現有超量的安眠藥的身份,又是誰給他吃的藥?”

“那安眠藥的成份是什麽?”榮警官問道。

“酒石酸唑吡坦。”任苒回答道。

榮警官的面色微微一變。

“怎麽了?”任苒察覺到了榮警官神色的變化。

“李颢的體內,也發現了酒石酸唑吡坦。”榮警官望着任苒,一臉的不可思議。

任苒一愣,随即搖了搖頭,說道:“李颢沒有失眠症。就算他失眠,在這個時間點,也根本沒有服用安眠藥的必要。那他的安眠藥,又是誰給他吃的?”

榮警官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榮警官,你剛剛也做過實驗,李颢在與楊俊傑發生争執的時候,要從這個角度把刀刺進楊俊傑的身體裏,非常不容易。但如果楊俊傑已經服用安眠藥昏睡過去,躺在地上,這個時候,要把刀垂直刺進他的心髒,那就易如反掌了。”

榮警官聽着任苒的話,似乎在考慮着什麽事情。

“其實這個陷害人的手法沒什麽技術含量。榮警官,你們只要仔細查一查就清楚了。”任苒把法醫報告遞給榮警官,說道,“與其在李颢身上費這麽大的功夫,不如先去查一查,這安眠藥是誰買的。榮警官,你覺得呢?”

榮警官望着任苒,笑了笑,未置可否。

這一刻,任苒對某些事,心裏已經有數了。就像李颢說的,李佳蕊陷害他的方法,自以為高明,但對于搞偵查的人來說,其實是破綻百出,只需要花點功夫調查一下,便會水落石出。

果然,第二天,榮警官打電話告訴她,通過對全市藥店的調查,發現事發前一天,李佳蕊分六次,在不同的藥店購得十二顆酒石酸唑吡坦類安眠藥。雖然李佳蕊是用現金付款,而且戴了帽子和口罩,但榮警官他們反向通過從雲松苑她出門開始追蹤她的行蹤,從而掌握了她購藥的行動軌跡。

這一發現,與李颢和楊俊傑體內發現的酒石酸唑吡坦具有極強的關聯性,同時,沒有發現李颢有購買酒石酸唑吡坦類安眠藥。李佳蕊的嫌疑極速上升,而李颢的嫌疑瞬間下降。當天,李颢便被放了出來。

任苒剛接到李颢,兩個人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便接到鄭珊打來的電話,說李佳蕊知道自己暴露了,在雲松苑頂樓的天臺要跳樓自殺。于是,兩個人急忙趕到了雲松苑。

他們到的時候,樓頂上已經站了好些人。有消防隊的,有社區民警,甚至還有當地居委會的大媽。不過大家都沒敢靠近。此時,李佳蕊披散着頭發,身着一件白色的棉麻睡裙,赤着腳,站在天臺邊上。樓頂風大,她本就瘦小單薄,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似乎快被吹得掉落下去了。

站在最前方的是向靜玲。她滿臉淚水地站在李佳蕊的身後,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求她冷靜,求她不要跳下去。她的身邊,站着李佳蕊最好的朋友任玥。

看見任苒和李颢來了,任玥一愣,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颢哥……”

向靜玲聽到任玥的叫聲,回頭望了過來,臉色一僵,問道:“你,你來做什麽?”

李颢唇角微微一抿,說道:“你說我來做什麽?”

“李颢!”向靜玲突然哭着叫了起來,“我知道,這件事是佳蕊對不起你,可是,她現在都這樣了,你就別把她往絕路上逼了吧!”

李颢皺着眉頭,說道:“向姨,你怕是搞錯了吧?現在不是我把你女兒往絕路上逼,而是你女兒把我往絕路上逼吧?”說到這裏,他擡頭望向李佳蕊,“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她,我自問這些年沒有做過對不起你們母女的事,甚至把她當親妹妹看待,她為什麽要害我?難道她就是這麽恩将仇報的嗎?”

任苒一直看着李佳蕊,發現她在聽到李颢這番話後,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

這時,李颢又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李佳蕊的身後。

“你不要過來!”李佳蕊驚聲尖叫着,“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好,我不過來了。”李颢對着李佳蕊質問道:“李佳蕊,不,應該叫你嚴佳蕊吧?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到底有哪裏對不起你?你說話呀!”

他話音剛落,只見向靜玲沖了過來,哀求道:“李颢,我求求你,你不要再刺激她了……”

李颢轉過臉來,冷眼望着向靜玲,問道:“你有什麽資格向我提要求?”

向靜玲微微一愣,說道:“李颢,我跟你爸在一起這麽多年了,就算我不是你親媽,但我自問也是一個合格的後母,這些年也沒有虧待過你吧……”

“不要跟我說這些!”李颢冷聲打斷道,“如果沒有你,我父母說不定現在還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你還有什麽臉來向我讨人情?”

“你父母是自己感情不合離婚的!”向靜玲僵着臉說道,“就算沒有我,他們也會分開的……”

“是嗎?”李颢冷笑一聲,“據我所知,我父母到現在都沒有離婚,直到今天之前,他們的婚姻關系也繼續存續着。”

向靜玲一驚,驀然瞪大眼睛望着李颢。

李颢冷冷地盯着她,繼續說道:“如果沒有你,我媽不會死!你也不可能走進我們李家的大門!”

向靜玲的嘴唇微微顫抖着,嗫嚅着說道:“你,你媽什麽,什麽時候,死,死了?又,又關我什麽事?”

“你不知道嗎?”李颢斜眼睨着她,“那你說說,你祖母棺材裏,另一具骸骨是誰?是我媽,還是胡定和?”

聽到這話,向靜玲的臉瞬間變得蒼白。

“你沒想到吧?就在我剛剛過來的時候,施靖去了三會縣金峰鎮長興村,開了你祖母鮑根花的棺材,發現了裏面有兩具骸骨。對于多出的這一具骸骨,你不覺得你需要解釋一下嗎?”

向靜玲緊緊抿着毫無血色的嘴唇。

李颢唇角輕輕一撇,說道:“不過,你不說也沒什麽,反正已經提取到DNA了,快的話,今天晚上就有結果了。”

“啊——”李佳蕊突然叫了起來,“你為什麽不肯放過我們?”

李颢含着怒氣向着李佳蕊走了幾步,沖着她大吼道:“當年又有誰放過我媽?只有你們的命是命?我媽的命就不是命嗎?”

李佳蕊微微一顫,沒回話。

向靜玲咬了咬唇,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

李颢回過身來,“嗤”地笑了一聲,随即怒目望着向靜玲,說道:“你認或者不認,都無所謂。我是警察,我講證據。所以,最後我們看證據好了。到時,可能有的人……”他話音未落,只見他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把将站在天臺邊緣的扯了下來。

李佳蕊沒有防到李颢會突然來這招,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等她回過神來,開始尖叫着拼命掙紮之時,旁邊的救援人員已經一窩蜂似的按了過來,她再無力反抗。

在把李佳蕊送到醫院檢查無大礙後,因為在楊俊傑被殺一案中有重大作案嫌疑,她被榮警官他們帶去了刑事隊。而向靜玲因為鮑根花棺材裏那具多出的骸骨,也去了刑事隊配合調查。

這一走,母女倆都沒有再走出刑事隊。

李佳蕊早知道自己暴露了,很快就交代了自己殺害楊俊傑的事情。據她的供述,是因為想與楊俊傑分手,楊俊傑不同意,讓她起了殺害楊俊傑的念頭。她約楊俊傑裏來家裏談,在他喝茶的杯子裏放了五片酒石酸唑吡坦片,楊俊傑喝了之後很快就睡過去了。

她把楊俊傑拖到了主卧室的衛生間裏。李颢來了之後,她又在給李颢喝的茶裏放了兩片酒石酸唑吡坦,李颢喝了後也昏睡了過去。她趁此機會,把楊俊傑又從衛生間裏拖了出來,然後拿起桌上的匕首刺進了楊俊傑的胸口,把他殺死。随即她小心地把自己的指紋全部擦掉,把匕首塞到李颢的手裏,嫁禍給他。

李佳蕊的供述,與現場證據呈現出來的案發狀況基本一致。在她為什麽要陷害李颢這一點上,她只說自己想找個替死鬼,但并沒有說為什麽會選上李颢。

第二天一早,DNA鑒定出來了。通過與李颢的DNA進行比對,那具骸骨确實是李颢的母親陶敏蘭。

向靜玲無法解釋陶敏蘭的骸骨怎麽會出現在自己祖母的棺材裏,但她也拒絕承認此事與自己有關。而警方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她殺了人,案件一時陷入了僵局。

這時,一個人突然來了刑警隊舉報向靜玲。

這個人,就是李颢的父親,陶敏蘭的丈夫——李明遠。他是知道在知道李颢被李佳蕊設局陷害之後,考慮了很久才決定前來舉報的。據他所說,陶敏蘭确實是被向靜玲所殺,但他并沒有參與。

當年,李明遠婚內出軌與向靜玲在一起,陶敏蘭知道後,與他大吵了一架。他原本也打算回歸家庭,與向靜玲了斷,可是陶敏蘭心裏一直梗着這根刺,經常故意找茬跟他吵架,讓他十分煩悶,想起了向靜玲的溫柔和善解人意,兩人又死灰複燃在一起了。

時間久了,向靜玲便不滿意當地下情人,想要扶正。但李明遠并不打算跟陶敏蘭離婚,一來,他能有今天,全靠陶家給他打的基礎,他不想背上忘恩負義的名聲;二來,要是離婚,陶敏蘭就要分掉他一半的身家,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

那時候,向靜玲已經懷了孕。她不想自己孩子生下來無名無分。她想利用這個孩子上位,心裏怨恨霸占着李夫人這個名分的陶敏蘭,慢慢對她起了殺心。可是,她又怕被警察抓住。于是,她在得到祖母去世的消息之後,心裏突然有了把陶敏蘭藏屍在祖母棺材裏的想法。

她約陶敏蘭出來見面,說自己懷孕了,想要談談跟李明遠的事。陶敏蘭得知她懷孕後很生氣,應約來到了向靜玲家。在談話的過程中,向靜玲便趁陶敏蘭不注意,用準備好的麻醉劑捂住她的口鼻,令她昏迷之後,用匕首刺進了她的胸口,令她失血而亡。

其後,向靜玲把陶敏蘭的屍體裝進了一個大皮箱裏,又雇了胡定和來幫忙,把人運回了三會縣。在鮑根花在家裏停靈期間,她以自己要跟祖母單獨相處為由,把其他人趕出了靈堂,然後又讓胡定和把陶敏蘭的屍體搬進了棺材裏。

在安葬了祖母之後,向靜玲又準備殺了胡定和滅口。她們駕車回城的路上,一棵樹倒在了樹中央。她叫胡定和下去搬樹的時候,她駕車加速撞向胡定和,将他撞進了滾滾的石平江裏。胡定和落江之後,她站在崖邊觀察了半個小時,都沒有看見胡定和游到水面來,覺得胡定和已經死了,她這才放心離開。

之後,她以每個月給高岚生活費為由,讓高岚作證說胡家和在輪渡失事中失蹤,以此堵住了胡定和家人的嘴。

聽到李明遠說了這些,施靖問道:“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李明遠沉默了片刻,說道:“向靜玲告訴了我。”

“你知道這些後,為什麽當時不報警?”施靖又問道。

“我當時跟向靜玲感情正好,她又懷着頤兒,我怎麽可能舉報她?”李明遠嘆了一口氣,說道,“再說,我當時也确實想跟陶敏蘭分開,可是又不想把公司分給她。她死了,我也算達到跟她分開又不會分公司給她的目的。”

施靖皺了皺眉頭,問道:“那你怎麽今天又來舉報向靜玲?”

李明遠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聽說李颢被抓,是因為佳蕊設局害他。這是我不能容忍的。畢竟他也是我兒子。而且,李颢已經查到了鮑根花這裏,這件事遲早要暴露的。”

對李明遠說的,施靖還是有點懷疑:“李先生,這一切都只有你一個人說,并沒有其他證據……”

李明遠擡起頭來,望着施靖,說道:“胡定和并沒有死。他落水那地方的江水很急,可能他被沖走的時候,向靜玲還沒有趕到崖邊,所以沒有看見他,以為他死了。他水性很好,帶着傷游到了岸邊,被村民救了。三個月之後,他傷好了,來找向靜玲算賬,正好遇到了我。那個時候,我已經向大家宣稱與陶敏蘭離婚,與向靜玲在一起了,不可能讓他破壞我們之間的關系。所以,我給了他一筆錢,并且悄悄安排他去了雲南的中緬邊境。這件事,向靜玲都不知道。胡定和現在還在那裏生活。”

“你讓他去,他就去?”施靖皺着眉頭問道,“他願意這樣背景離鄉,與自己的親人分別?”

李明遠輕笑一聲,說道:“你覺得,他有選擇?”

施靖一愣。

“你可以叫胡定和回來嗎?”施靖問道。

“我已經通知他了,他現在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李明遠回答道,“今天晚上的飛機應該就到了。”

施靖點了點頭,說道:“那行,等我們找他核實之後再說。”

晚上九點,胡定和回到了離開十二年的虞城。一下飛機,他就被警察帶走了。他把十二年前的事情,向警察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胡定和供述的事實,基本與李明遠的證言一致,而且他還向警方提供了一段他用來保命的錄音。

原來,在向靜玲雇他的時候,他發現事情嚴重,就多了個心眼,偷偷地把向靜玲和他的商量處理陶敏蘭屍體的對話錄了音。他原本打算以此來勒索向靜玲一大筆錢,沒想到向靜玲不僅向他下了手,而且還來得這麽快。

在他逃過一劫,回來找向靜玲的時候,碰到了李明遠,便告訴了他錄音的存在,并且說錄音存在一個朋友那裏,如果他死了,朋友就會把錄音公布于衆。不知是不是威脅起了作用,李明遠果然沒有殺他,還給了他一筆錢,把他送到了中緬邊境藏了起來。

這次李明遠叫他回來,也是答應給他的女兒一大筆錢。他覺得自己沒殺人,只是幫助了向靜玲處理屍體,不是什麽大罪,也就回來了。畢竟在外飄泊了這麽多年,年紀大了,還是想回到家鄉,回到親人身邊。

有了胡定和這個關鍵證人和那份錄音,向靜玲無法再抵賴,最終承認了自己殺害陶敏蘭的事實。

而李佳蕊在知道向靜玲殺人的事情暴露之後,也就承認自己是在書房外偷偷聽到李明遠與向靜玲的談話,說是李颢已經查到了三會縣,讓向靜玲找機會處理陶敏蘭的屍體。她怕李颢真查到了什麽,母親要被警察抓走,自己也會被趕出李家,所以,她想先下手為強,先把李颢弄進牢裏,這樣既是保護母親,更是保護她自己。

楊俊傑被害的案子查清了。失蹤十二年的陶敏蘭的下落也查清了。雖然結果并不怎麽美好,但總算有了一個結局。

這之後,李明遠打過幾次電話,想跟他見面談一談。李颢一開始是拒絕的。知道了母親的下落,他反而更不能原諒父親。任苒便勸他,畢竟是父子,有些話還是說清楚比較好。他終于答應了去跟父親見一面。

父子相談的那天晚上,李颢回來得很晚。任苒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麽,心裏很擔心,一直留着燈等着他回來。

快十二點,李颢才進門,一臉的疲憊。

任苒迎上去,關心地問道:“跟你爸談得怎麽樣了?”

他望着她,突然一伸手,把她摟進懷裏:“我還是不能原諒他對我媽做的事。任苒,我以後就沒有家,沒有家人了。”

聽到李颢這麽說,任苒心裏一驚,随即反手把他的腰環住,說道:“沒事,你還有我。”

李颢輕輕笑了起來,說道:“是啊,我還有你。我也只有你了。”

“放心,我一直都會在你的身邊。”任苒輕聲安慰着他。

李颢慢慢放開她,然後伸出雙手,握住她的肩,問道:“那你願意當我的親人,重新給我一個家嗎?”

任苒微微一怔,随即點頭一笑,說道:“我願意。”

“那,我們明天去領證?”

任苒完全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好。”

聽到這個“好”字,李颢緊繃着的臉上終于漾出一個笑容。他低着頭,望着任苒。她也擡頭望着他,眼中似乎閃爍着萬千星光。

他傾過去,輕輕覆上了她柔軟的唇。

這一吻,便是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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