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蔣容有點失去鬥志,低落了好一陣。也不知道袁钺有沒有看出來,反正他是沒有再帶人回家了,不過在外面有沒有,蔣容就不得而知了,也管不了。

過了一兩天,蔣容又重燃了鬥志,天天放學就去白塔報道,幫忙擦擦桌子擦擦後廚房,沒有活兒幹的時候,就坐在吧臺旁邊做卷子,聽他們幾個人唠嗑。

謝晉和于小璘對于他天天打工的事情十二萬分好奇,蔣容被纏得不行,答應了他們說,等營業了就帶他們去玩兒,其實他內心也不是不願意的,畢竟在酒吧打工說起來多酷啊。

第二天就要營業了,一切準備就緒,廚房的廚師幫工們也都回來了。

蔣容吃完了晚飯,做完了作業,跑到酒吧的小舞臺上,抱了個非洲鼓,興致勃勃地胡亂拍起來。

袁钺又切了一盆水果沙拉出來,每次都切得很用心,草莓切成心形,聖女果切成小兔子,西瓜用模子印成五角星。

蔣容扔下非洲鼓就去吃水果,邊吃邊問:“咱們明兒有駐唱歌手嗎?”

“沒有。”袁钺懶得催他去洗手了,抽了一張消毒濕巾遞過去。

“辛堯不過來嗎?”許一心從沙拉裏挑出個聖女果小兔子,一口把耳朵咬掉。

袁钺:“不來了,她自己的酒吧那邊這幾天都有活兒。”

蔣容看看許一心又看看袁钺,有些奇怪:“這個人不來咱們就沒有人唱歌嗎?”

“這年頭,找個好的駐場歌手不容易。”許一心将剩下的兔子一口吃完,伸了個懶腰,聖女果的汁液沾在唇邊,紅紅的。

是啊,現在的駐唱歌手十個有八個都是一樣的,抱着木吉他,唱幾首網絡熱門歌,垂着眼睛,一副空虛寂寞冷的民謠範兒,唱完之後壓低聲音貼到麥上,假裝深沉地說幾句諸如“謝謝大家,接下來這首歌獻給飛逝的青春”之類的裝逼詞兒。

蔣容用眼角的餘光盯着袁钺,裝作不經意地問道:“袁哥,你不唱嗎。”

許一心原本趴在吧臺上懶洋洋的,一雙眼睛快要阖上了,聽到這句話,立馬睜圓了,一副屏息凝神看好戲的樣子。

袁钺原本在摁手機,聞言擡起頭來,看着蔣容,蔣容心虛地把目光移開,專心對付水果沙拉。

Advertisement

“不唱,”袁钺沉聲說道,“以後都不唱了。”

等到營業的那天,是周五晚上,蔣容飛快地做好作業,把校服換下來,換成統一的侍應生制服。長袖白襯衫,袖子挽起來到手肘上,外面套上小馬甲,腰上系上黑圍裙,把腰勒得細細的。但蔣容個子矮,肩還不寬,頭發軟塌塌的,卷卷的,看上去還是像個誤入酒吧的好學生。

石頭把蔣容拉到自己身前,比了比,發現蔣容踮起腳尖還不到他的肩膀,肆意地嘲笑他,把蔣容氣得跑到廚房裏,灌了一大杯牛奶,發誓十八歲前一定要長到一米八。

酒吧裏除了自己這個臨時工,還有一個侍應生,那個侍應生打了幾份工,只在十一點後上班。他本來以為會忙到腳不點地,但其實不算特別忙,因為顧客并不是很多。

白塔在燈紅酒綠的酒吧街裏其實并不起眼,小小的一間,連駐唱歌手都沒有,也沒有五顏六色的燈光,放着舒緩的純音樂,空蕩蕩的小舞臺上有一束光,像等着誰走進去一樣。

蔣容答應了袁钺晚上幫忙到十一點就得回家,等到差不多到點的時候,他摘了圍裙脫了馬甲,正準備去叫袁钺載他回家。門外呼啦啦進來了好幾個人,都是一夥兒人,一色穿着擋風的皮衣,手上戴着摩托手套,還有幾個人手上提着頭盔,坐在卡座裏。

蔣容連忙把酒水單拿過去。

那一夥兒人裏明顯有個是帶頭的,三角眼,一臉兇相,把手上的頭盔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接過菜單,看也不看,直接翻到最後,點了幾瓶最貴的酒。

蔣容愕然,只能回到吧臺裏,戳了戳發呆的許一心。

許一心一看就皺了眉頭,拉住蔣容,悄悄說道:“我把酒拿過去,你去後面找袁钺過來。”

袁钺一般不在外面待着,要麽在廚房裏幫忙切果盤,要麽就坐在後門小巷子的臺階上抽煙。蔣容點點頭,趕緊跑到廚房裏找人,一問,才發現袁钺騎着車出去了。

蔣容回到前面吧臺,發現那桌人點了滿桌子的酒之後,翻着酒水單,長飲短飲瞎點一氣,還點了好幾個果盤,點完之後,開始抽煙,大聲笑鬧,明顯是來挑事的。

許一心按着那群人點的單在調酒,還分出神去拉住一臉兇相的石頭,把他推到後廚去:“你別去理他,打電話給袁钺,讓他趕緊回來。”

蔣容沒見過這陣仗,有點怯,但看許一心忙得腳不點地,也幫着忙把調好的酒送過去。那個領頭的三角眼見蔣容過來,也不接酒,站起來左右看了幾眼,大聲說道:“你們老板呢,縮哪兒去了。”

蔣容脾氣不小,本來的怯都被氣沖走了,撇了撇嘴,小聲嘟哝道:“關你屁事。”

三角眼沒聽清他說的什麽,只是見蔣容沒個笑臉的,把托盤上的一杯酒一撥弄到地上,杯子碎了,裏頭的酒水濺了蔣容一腳,旁邊的幾桌見了,趕緊結賬溜了。

許一心連忙從吧臺那兒過來,把蔣容拽到身後擋住,盯住那個三角眼,眼神很冷,一反平時懶洋洋的樣子,站得直直的,但嘴裏說的話還是很禮貌:“趙哥,我叫你一聲哥,你別跟小孩子計較。”

三角眼趙哥一口氣被許一心梗了回去,冷哼一聲坐下。

大開的店門外一陣引擎的轟鳴聲,衆人看去,是袁钺騎着摩托回來了。只見他一個轉彎急剎,車尾擺了半圈停住。袁钺把支腳踢下來撐住地,一邊下車一邊摘了頭盔,臉很臭,大步走進來,站在許一心和蔣容旁邊。

那個帶頭挑事的見了袁钺來反而大大咧咧地癱在卡座的沙發上,語氣很欠揍:“我還以為你再也不玩摩托了。”

袁钺深吸一口氣,擡起下巴,垂着眼睛看他,不說話。

“摩托多危險啊,翻車了怎麽辦,”那個姓趙的眯起三角眼,死死盯着袁钺,“摔成植物人了可不好。”

許一心在蔣容耳邊倒吸一口氣。剛從廚房走出來的石頭一聽這句話,立馬一聲“操”就飚了出來。

那一剎那,蔣容以為袁钺要揍人了。他沒拿頭盔的那只手緊緊握拳,小臂和脖子上的青筋都繃出來了,牙關死死咬着,下颌骨的線條鋒利得像刀子一樣。

按照蔣容對袁钺的了解,他肯定要動手的。

但是袁钺沒動手,只是把拳頭松了又握緊,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趙哥,你們這桌今晚免單。”

姓趙的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帶着一群人站起來,擡腳就往外走,邊走還邊撂下話來。

“袁钺,你可真是一天比一天慫,難不成真的那時候摔傻了。”

袁钺死死地看着他們一行人出了門,騎上摩托,先後離去,引擎聲很快被酒吧街嘈雜的音樂聲蓋住,聽不見了。

一時間,店裏的人都默默無言。

許一心首先打破了寂靜,拍了拍猶自生氣的石頭:“別傻站着,收拾。”

袁钺把頭盔扔在沙發上,把通向後廚的門一摔,走了出去。蔣容連忙跟着,穿過後廚房,推開酒吧的後門,見到袁钺坐在臺階上,面對着窄窄的昏暗的巷子,一個人發呆。

他不知道說什麽好,剛才的對話其實他一個字都沒聽懂。只好走過去,手指點在袁钺後脖子的小月亮紋身上,用勁摁了摁。

“袁哥,我困了,咱們回家吧。”

袁钺“嗯”了聲,站起來。

“行,走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