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當天晚上辛堯一直唱到了差不多十一點,于小璘已經昏昏欲睡了,石頭有一輛用來進貨的小面包車,載着她和謝晉先回家。蔣容也有點困,但他一直支撐着眼皮等到打烊,才打着哈欠和袁钺兩個人回家了。
袁钺照例在巷子口把車熄火,讓蔣容下車,推着車進去。入夏之後的夜晚倒也還算涼爽,巷子裏靜悄悄的,只有滿天星星還未入睡。
蔣容已經困得不行了,手扶在摩托後座上跟着袁钺後頭走,頭一點一點的,眼睛幾乎要閉上。
袁钺停在家門前,蔣容沒剎住腳步,一頭撞到袁钺背上,等到開門進去之後,蔣容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半根手指都不想動。
袁钺先去洗了澡,出來之後俯下身,拍了拍蔣容,帶着潮濕的水汽:“洗了澡再睡。”
蔣容直接抓住了袁钺的手然後翻了個身,把手壓在胸膛和沙發中間,迷迷糊糊地說道:“困……別吵……”
袁钺:“那你先睡,我上去閣樓幫你看看臺燈到底壞哪兒了。”
蔣容在半夢半醒間反應了一會兒,立馬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揉揉眼睛松開袁钺的手,坐起來,打着哈欠說道:“不用了,謝謝袁哥,我早上去看,臺燈已經好了,估計是哪兒松了。”
袁钺站直起來,勾了勾嘴角,一個很小的弧度。
“那去洗澡吧,我把你枕頭被子搬回去。”
“哦。”蔣容站起來拖着步子去浴室洗漱。
等到蔣容洗完澡上樓的時候,袁钺卧室的門簾已經拉得嚴嚴實實的了,而自己的被子枕頭也已經整整齊齊地放在床墊上。
蔣容憂愁地嘆了口氣,摔到被窩裏。
袁钺看着很冷淡,其實對那些他納入自己人範圍的人都很照顧,但他又恪守着尺度,從來不會過分親密。就如同當初酒吧裏那個辭工的酒保,他會給他仁至義盡地發兩個月工資,但絕不會越過線去管人家家裏的問題。
就像他對自己,蔣容想。
他對自己算是照顧的,住家裏吃家裏,諸多縱容和妥協。但蔣容從來沒拿到過家裏的鑰匙,袁钺的車上也一直只有一個頭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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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明天蔣容收拾東西搬出去,那麽袁钺的生活也不會泛起一絲波瀾。
很快蔣容就沒有心情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他們才高二下學期的期中考,科任老師都緊張得像下個月就高考一樣,卷子刷刷刷地印,蔣容親耳在辦公室聽到老師們在讨論印卷子,說,不管做不做得完,都印,使勁印,兵馬未動必須糧草先行。
但他還是堅持每天到白塔報道,一坐下就使勁寫卷子,寫完卷子就該營業了。他還照常抽出時間給于小璘和謝晉講題,于小璘是一如既往地帶着學渣的倔強,像老牛犁地似的,哼哧哼哧地拼命學,謝晉倒是一反以往的吊兒郎當,開始帶了幾分認真地學起來。
等到考完試的那天是周五,他們一行人準備第二天一大早坐車過去X城。
自從放學開始,蔣容就陷入了小學生秋游前夜式的莫名激動當中,整個人都開心起來,背着書包到酒吧裏去。
袁钺不在,只有許一心在吧臺那兒拿幾種酒調着玩兒。
“今天沒作業!”蔣容陷入了個人情緒的高度興奮中,将書包甩到沙發上,跳上高腳凳轉了一圈兒,順嘴問道,“袁哥呢?”
許一心頭也不擡地道:“去看姚卉了。”
“嗯?”蔣容愣了愣,“姚卉?誰?”
許一心擡頭看着蔣容,恍然大悟:“哦,你不知道是不是。”
蔣容一腦門問號,問得有點急切:“誰啊,袁哥幹嘛去看她。”
見他急了,許一心倒緩了下來,字斟句酌,慢悠悠地說道:“看啊,當然得看,那可是前女友啊。”
“前女友啊,”蔣容提起來的心放下了一半,“前女友有什麽好看的。”
許一心:“是沒什麽好看的,都成植物人了。”
蔣容瞪大了眼,想起那天姓趙的來找茬的時候好像提過什麽“植物人”的,又問道:“植物人?為什麽?”
“其實只能算是意外,”許一心說道,“只是袁钺自己走不出來。”
蔣容放下去的心又提起來了,說什麽誰都不喜歡,原來是騙人的,如果誰都不喜歡幹嘛不喜歡我呢,原來這兒還擱着一個白月光朱砂痣呢。
蔣容拿過來一杯調好的果酒,小口小口地抿着,垂着眼簾,裝作不在意地問道:“那,袁哥以前是不是可愛她了。”
許一心把蔣容左顧右盼和坐立難安都看在眼裏,他看見蔣容低垂的睫毛陰影投在眼下,手緊緊攥在沁着水珠的冰涼玻璃杯上,顯得既猶疑不決又孤注一擲,于是他幽幽地嘆了口氣。
“是啊,愛得不行了。”
袁钺每次從姚卉那兒出來之後,心情都不太好,當他想到今早上蔣容出門考試時的雀躍和之後的旅行,心情又好了點兒。
但他回到酒吧時,看到的是整個人都蔫巴巴的蔣容,像誰忘了給他澆水似的,連袁钺路過的時候,他都沒有像往常那樣湊上來。甚至整整一個晚上,蔣容都沒有和他講話。
到家的時候,袁钺叮囑蔣容收拾兩套衣服,明早出發。
蔣容:“哦。”
袁钺忍不住問他:“身體不舒服?”
蔣容搖了搖頭,拖着步子上樓梯,上了幾個臺階又停下來,轉過身來問道:“你上次說你誰都不喜歡。”
袁钺聽得一愣,站在樓梯底擡頭看他:“什麽?”
蔣容低着頭看腳尖,卷卷蓬蓬的劉海蓋着額頭,投下的陰影擋住眼睛:“你說謊,你明明有喜歡的人。”
袁钺:“喜歡誰?”
蔣容吸了吸鼻子:“叫姚卉是不是,你特愛她,不離不棄那種。”
袁钺習慣性地皺眉,摩托車的頭盔還拿在手裏,沒來得及放下,他看見蔣容沒穿拖鞋,赤着腳丫踩在樓梯上,腳趾一縮一縮的,低着頭看不見神色,他想走過去,左腳擡起來放在了第一階樓梯上,停了停又收回去,聲音放得很輕,好像怕吓到誰似的。
“嗯,”袁钺說道,“不離不棄那種。”
“你說謊,”蔣容小聲說道,“你真讨厭。”
還沒等袁钺走過去,蔣容立馬轉過去,頭也不回地跑上樓去。
袁钺站在原地,一時間有點茫然。
他以前從來不怕別人喜歡他,現在也不怕,但他有點怕蔣容喜歡他。蔣容看着他時,眼裏有熾熱的光,好像要不顧一切。
蔣容還那麽小,那麽優秀,長得也精致好看,還有大把的機會可以喜歡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