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朝堂激辯(上)
午時時分,這本是各家各戶煙囪裏炊煙袅袅的的午膳時候,可今日安易坊的各家酒樓客棧卻居然空無一人,反倒是一家茶樓之中賓客滿堂,座無虛席,甚至人們連那茶樓之中的樓梯圍欄都不放過,姿勢各異爬坐着許多的人影,一眼望過去俱是黑壓壓的人頭,還包括大部分一身布衣的文雅學子。
只見衆人皆聚精會神,眼神卻是齊齊射向茶樓大堂正中一說書先生身上,全場鴉雀無聲,唯聽到說書先生響木“啪”的一聲響,衆人一震,說書先生字正腔圓的道: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那老者就要命喪那惡徒腳下,就在這千鈞一刻之時!”一頓,說書先生伸出手狠狠一抓,“一只勇武有力的長臂一伸,五指狠狠一抓,那惡徒似被點了穴道一般動彈不得,那輔國将軍斷然一喝‘惡賊!修得猖狂!’話落便見那五大三粗的一漢子竟硬生生被拽得似那翻殼烏龜般,四腳朝天,慘聲連連!”
“好!好!”
“幹他娘的!”
“打得好!揍他姥姥的!”
“好一個巾帼不讓須眉!”
“奇女子是也!”
說書先生話音一落,滿堂俱是喝彩叫好之聲,一位位漢子學子彷佛身臨其境一般也恨不得化作當場的一份子,沖那當街鬧市就敢行兇殺人的惡徒揍上一拳,踹出一腳。
一時茶樓裏頭鬧哄哄一片,衆人皆是義憤填膺,又頗多感慨。
那茶樓以隐秘的布簾後頭,悄悄被揭起一道縫,露出一只滿是精光笑意的眼睛,原來卻正是那幫薛姝遞送令牌的錢老板。錢老板一臉笑眯眯的看着自家茶樓裏頭爆滿的人頭,心裏的算盤噼裏啪啦地響,一算笑得更是見牙不見眼的。
錢老板一送完令牌快速閃人幸好未被京兆尹給抓住,還一溜煙的就跑回了自個兒的茶樓裏頭,後來一想一琢磨,自己茶樓裏頭的生意說好也好,說壞也不壞,但怎樣也比不上那客似雲來般生意紅火,如今剛好遇上這等機遇又怎能錯過?一想罷就立馬跟說書先生耳語一番,就有了如今這番空前火熱的一番景象。
錢老板想起這事的主人公,不禁低聲喃喃自語,“薛将軍吶,我幫你一忙還給你做個免費的宣揚,您也幫鄙人給賺了個盤滿缽滿,這可是互惠互利!互惠互利!”
太和宮金銮殿
這本是用午膳的時刻,早朝也已上了一次,誰知各位大臣又突得陛下急诏,朝中五品以上官員俱身穿官服,手持笏板,一頭霧水的趕向了皇宮金銮殿之中。
誰知一進得金銮殿,殿中卻原來還有他人在,兩位身穿布衣的百姓,幾個奴仆,輔國将軍,京兆尹,而高高端坐在龍椅上頭的天子身穿玄黑金邊龍袍,頭戴翼善冠,面無表情,雙眼一片凜冽寒光,天子威勢霸氣盡顯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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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殿中的大臣們心裏一陣思量,不禁暗暗對視一眼,不敢耽擱,連忙都目不斜視的按品級高低,文武分列兩側,不到半柱香時間,全都整齊列好,手持笏板,躬身一拜道: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卿平身!”
“謝陛下恩!”
最後的話音落,殿中卻再無聲響,上頭的天子未曾有絲毫言語,底下的臣子們一時也不知這緊急召見各位大臣究竟所謂何事,心裏不由得揣揣不安。可有些消息靈通的看到大殿正中立着的這幾位早已了然于胸,卻是眼觀鼻鼻觀心,身姿端正,不露半分。
“衆位愛卿今日可有本奏?”殿中突地想起帝王沉緩低冷之聲。
可底下的臣子們俱都一片不知所以然,早朝已經上過一回,要真有本啓奏不是早在早朝之時奏完了麽?
唯有大殿正中的一人,京兆尹劉大人,眼睛一閉,又緩緩睜開,兩袖輕拂,高舉雙手過頭,碰到盯上那頂烏紗帽,雙手一顫,後又堅決地将之摘下,雙手托舉過頂,膝蓋一彎,頭拜伏于地。
“罪臣,京兆尹劉壁有事啓奏!”
“準奏!”
“罪臣身為一都府衙之首,未盡其職,有百姓蒙冤受屈求告無門而無所為,有惡賊鬧市行兇殺人而未能察覺制止,此乃失職之罪,望陛下懲罰!”
說罷劉壁便緊緊跪伏于地,身軀卻情不自禁微微顫抖,一頭冷汗緩緩低落額前地磚之上。
“好一個失職之罪!”
帝王聲音不辯喜怒,一字一句特特加重“失職”二字。
其餘的文武百官腦袋越發低垂,一時殿中鴉雀無聲,寂靜得甚至能聽得見徐徐微風輕拂之聲。
本就站在大殿正中的薛姝,躬身拱手。
“啓禀陛下!微臣薛姝有本啓奏!”
“準!”
“微臣參當朝太師曹大人,縱容府中惡仆鬧市當街故殺無辜百姓!參曹大人縱容子孫強搶良民女子罔顧律法!參曹大人縱容府中族人欺壓侵占平民百姓良田百畝!參曹大人利用自身權勢鏟除朝中異己,僞造佐證無故構陷前戶部尚書杜大人!參……”
薛姝一句一句铿锵有力,字字清晰,嗓音清亮,震得衆位大臣心中的巨石哄的一聲塌了一角。
本是太師一黨的大臣剛想出列為曹太師辯駁一二,可聽着薛姝吐出的一個個罪名,又默默伸回了腳。
可是朝中的關系複雜難辨,與許多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沾親帶故的姻親關系,其中一位最過直接的莫過于太師府大夫人的父親,官至工部侍郎,哪怕知曉帝王如今極有可能內心震怒,想起自己的女兒以及那不成器的外孫,也不得不硬着頭皮為曹太師說一兩句。
“微臣工部侍郎林耿有本啓奏!”
此次帝王卻是許久未聲,林耿心裏不禁更是緊張。
“準!”
林大人松了口氣,連忙禀告,“微臣私以為,這案情始末尚未定論,況且這不論是何罪名,總要講究人證物證齊全,且經大理寺三審之後方能定罪,也得看這曹大人又有何說法,不可只聽信一面之詞!”
帝王意味不明的眼神掃了那工部侍郎一眼,後者立馬又低了低身子。
“宣太師觐見!”
帝王話音一落,唱和之聲立馬傳至宮外。
早已等候許久的曹太師,終于動了動僵硬的身軀,遲緩地擡起右手一遮額頭,擋住中午已十分強烈的光線,頭生硬的一仰,對上那耀眼的陽光閉了閉眼。右腳似放慢了動作般擡起,向前一步慢慢跨出,随着身子的運動,終于恢複了靈活,一步一步,腳步沉穩似平日般踏進了那早已十分熟悉的金銮殿中。
“微臣曹瑞林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師平身!”
曹太師聽到帝王對自己的稱謂,本就泡在寒水中的心更是狠狠掉進了深淵之中,起身之時似有不穩,踉跄一下,不禁左手撐地才未至摔倒。
這過程之中殿內靜谧可聞,居然無一人敢扶,俱目不斜視,恍若未見,上座帝王神情隐約模糊,未有絲毫反應,衆臣似感覺到了這詭異氣氛,越發屏聲靜氣。
曹太師直起身,十分平靜地一拱手道:“多謝陛下恩典!”
帝王不置可否,緩緩啓口道:“曹太師應當早已聽得輔國将軍的所列出的多條罪狀,這,你認還是不認?”
曹太師面目淡定地向帝王看去,“微臣不認!”
“一柱香時間,自辨罪名!”
曹太師左手背後,頭微微低垂,不辨神色。
“微臣自三朝為官以來,向來兢兢業業,為國為民所獻巨大,從不敢居功自傲,如今卻厚着臉皮拿來說上一說。其一,薛将軍所說微臣構陷同僚只為鏟除異己真乃子虛烏有!當初三司會審人證物證俱全,這又何來的構陷?難不成這各位大臣都被我收買了不成?”
“其二三,這惡仆行兇殺人之事不過是個誤會。當初那位老者因家中貧苦又有一子需花費許多金銀供其科考讀書之用,便向我府中一管家借了銀錢周轉,并簽字畫押一借條,若是無法還債即将其女送進府中賣身為奴。”
“後那老者在早已過了還債之期兩月之後依然無法償還,微臣那管家就自作主張的将那女子抓進府中,讓其抵押債款賣身為奴,誰知恰好被微臣那不成器的孫子見得那女子姿色尚可,便想納入房中為妾,後又遇上老者前來尋女,仆人一時忘了分寸,況且據門房所說那老者來之前便氣虛體弱似有病症,才有了此間事情發生。”
那馮氏兄妹聽到曹太師居然如此空口白牙的颠倒黑白眼裏皆是一片恨意,馮秀才剛想大聲反駁,薛姝手臂往其肩上一按,暗示其稍安勿躁。
留意到此動作的曹太師心裏暗暗可惜,便接着道:“最後,族人侵占百姓良田之事,微臣确實不知,此乃失職,望陛下懲罰,事後微臣定嚴加管束族人,受到欺壓的百姓,微臣定命族人歸還其良田,附賠白銀百兩一戶以示歉意!”
說罷畢恭畢敬向皇上躬身,似等待其下最終審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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