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語出驚人

古樸簡約的雅間內,男女各分兩桌,導致本就狹小的空間,頓時更顯擁擠,衆人也只能勉強落座。

有幾位長期養尊處優的貴公子與那魏王世子當即面色就不好了,卻也只能暗自忍耐。

這也沒辦法,誰讓這是地位特殊的皇覺寺呢?就算是在外頭能呼風喚雨的人物到了這,也只能乖乖按規矩來。

概因皇覺寺是出了名的有三寶,一寶便是得道高僧了空大師,二寶便是這遠近聞名的齋飯,這第三寶可不是四季常溫能驅寒治病的溫泉,而是響徹武林江湖的寺內武僧。

誰要是仗着身份敢鬧事的話,定二話不說将人給打下山去,才不會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皇子龍孫。

想當初皇太後與皇上微服出訪親至此處,也入鄉随俗的毫無架子,宛如一對普通尋常的百姓母子衣着簡樸,身邊僅一二仆人,吃穿與寺內僧人無二,連大秦地位最尊貴的二位都如此,誰還敢高過這二人表露嫌棄?

此次靖國公府出游的除了嚴六,還有幾位庶出的小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光彩照人,看到在座有四位皇子龍孫,更是眼中隐含羞怯欣喜,頻頻暗送秋波。

薛姝看得眉頭一簇,世家貴族的庶女按照默認的約定俗成,大部分要麽是給皇子龍孫高門貴族當側室小妾,要麽是找個門當戶對的庶子當正妻,而許多為了家族利益的當家人都會理所當然的選擇前者,哪怕是那些庶出小姐為了榮華富貴亦然如此。

轉眼一看那幾位,俱都十分坦然接受美人的青睐,目不斜視,習以為常。

薛姝眼簾一垂,也是,這幾位都是人中龍鳳,見過的美人不知凡幾,怎會将這幾個放在眼中?

“十分抱歉,今日是小女子思慮不周,讓各位如此屈就了,倒是小女子的不是。”

趙雲蘇看到那幾位面色不好,眼裏一暗,袅娜的起身欠禮,落落大方的為此道歉。

蕭屹向來愛慕這位柔弱的絕色美人,知曉此次還是自己一行人的加入才導致這空間擁擠,說到底反而還得感謝這美人,不然可能到現在恐怕還得在外頭傻傻的等位子。

蕭屹一想,頓時面色變得好看了許多,連忙叫美人不必如此,還口稱是自己的不是,其餘幾位公子當然懂得看眼色,當即收斂了神情,亦向美人滿口稱謝。

薛姝身旁的嚴六立馬眼一斜,嘴一撇,暗暗嘀咕了句:“虛僞造作!裝腔作勢!”

旁邊另一個唯唯諾諾的嚴家老七聽到了卻似沒聽到般,十分乖巧的低頭喝自己的茶水,倒是這桌唯一一個老實本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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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衆人等齋食等得不耐煩之時,房門一敲,進來一位僧人,雙手合十,說了句“打擾!”

随後跟進來的一些小和尚就将飯菜給一一端了上來。

上完了菜本是應就此退下的那位領頭僧人,卻是在雅間內大方的環顧了一圈,最終眼睛落在了薛姝的身上,露出個恍然的表情。

薛姝眉頭一皺,心中不解。

在座其餘衆人也神色各異,這和尚怎的如此沒規矩?就這樣直直的盯着一個女子瞧?

七皇子一怒,當即就要拍桌而起。

“請問這位施主可是鎮國公薛家的女公子?”

薛姝眼波一動,“正是!”

那僧人神情立馬變得生動了許多,微微一笑,眼神熱切的看着薛姝,從懷中掏出一串純黑的檀木佛珠,尊敬的遞至薛姝跟前。

“師叔祖早有預言,今日定有一位與衆不凡,身着紅衣,滿身正氣凜然的女施主莅臨我寺東南膳堂,并命小僧将此珠串贈于施主,有一言相附:往來處來,向去處去,命運如此,一切皆有定數,多思無益!”

能當得起這和尚一聲“師叔祖”的這寺裏唯有一個,那就是輩分最高的了空大師!

薛姝心裏一跳,往來處來,向去處去?

這神棍!這句是話中有話!怎麽暗暗覺得他知曉自己的內心深處的秘密,莫非他真有神通?

那僧人将珠串往薛姝手中一放,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

便退出了雅間。

薛姝看着手中的佛珠,隐隐感覺到周圍的灼灼視線,瞬間覺得手裏這個真是燙手山芋。

“往來處來,向去處去?這是何意?”

齊王世子蕭峮一臉疑惑的看着薛姝,本是自言自語,語聲卻又響徹雅間,問出了衆人的心聲。

薛姝可沒什麽心情給大家夥兒解惑,她自個兒都一頭霧水,恐怕只能逮着那個老神棍才能曉得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

薛姝裝傻不理,拿起手邊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一口咬下,嘴裏含糊不清,“好吃!真好吃!”

另一桌上的蕭峥眼裏笑意一閃,優雅的舉起了筷子,面無表情的夾起那紅燒肉一咬,恍然,原來是用冬瓜做成的“肉”,味道相似,口感也不錯,名不虛傳!

坐在近旁的蕭峮一臉驚訝,“铮弟不是不吃肥肉麽?”

蕭峥揚眉,望了那紅衣女子一眼,微笑不語。

就在大家都吃得正香之時,薛姝桌上的一女子婷婷起身,行至魏王世子蕭屹身旁,卑微躬身想伺候自己的夫君用膳。

薛姝見了,心裏有些不大舒爽。

雖說知道這女子僅是個側室,伺候男主人用膳理所應當,可大家都坐着吃,就那女子像個奴婢一樣晃來晃去,她怎還吃得下?

望了一圈,卻沒有一人覺得不妥當,哪怕是同為女子的這一桌人,何況還是皇室出身地道的大男子蕭峥?

薛姝眉眼低垂,看着自己碗裏的飯菜發呆。

說到底薛姝前世骨子裏身為女性自強獨立的個性和大環境使然,到了這一世就算已經生活了十幾年,卻還是有許多的事情不大适應,依然固執的堅持自己的原則,例如一生一世一雙人,例如見不得別人輕賤女人,更見不得女人自輕自賤!

剛要張口幫一幫她,擡頭看到那女子一臉隐含愛慕欣喜的殷勤模樣,薛姝啞了,滿臉怔然。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乎?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是自己太過于想當然了嗎?

在這大秦,男子們自小家族教育,子嗣為重,女人多多益善,三妻四妾是理所應當,除了妻子,妾氏通房都不算什麽,哪怕是正室夫人都沒把那些婢妾當人看。相反還有許多女子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哪怕為婢為妾,亦甘之如饴。

這世間除了鎮國公府薛家這個異類,還有哪戶人家能認同一夫一妻制?還別說薛家之所以是如此境況,概因祖上的一條家規: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望着自己這桌的女子們蠢蠢欲動的目光,趙雲蘇與嚴敏的愛慕眼神,順着視線看向另一桌或俊美或清隽或溫潤的男子,薛姝的眼睛定在了蕭峥的身上。

當初聽小娥所言,她知道,這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哪怕前幾日二人還有所争執,他卻依然将自己想做的事情給做好了,獨自承擔将要洶湧而來的風雨雷電,讓她置身其外,獨安一隅。

這種種所為不是喜歡還能有什麽?僅僅只為得到自己利用自己麽?這樣做未免太過得不償失!

薛姝的心中怎麽可能毫無波瀾?從初見之時,她就有所心動,何況在他後來冰雪融化的溫柔眼神中,她更是無法招架。

但是……薛姝眼神一暗,這世上的男子說到底心中誰不向往那至高無上掌人生死的赫赫權勢?何況如今他也有這機會,怎可能放棄?

那她又該如何?

難道就這樣許了一生,嫁于他,助他登位,然後成為這大秦最尊貴的女人,像個教科書一樣死板的母儀天下,像個金絲雀般關在那金黃的籠子裏,等待着帝王寵幸,陪着一大群自己丈夫的女人鬥個你死我活,只為争一個已不完整的他?!

薛姝想到未來那種情景,渾身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如此,她寧願一死了之也絕不要成為那種沒了自由的行屍走肉!

“你發什麽呆呢?趕緊嘗嘗這個,可好吃了!”

薛姝眼前突然放大一張稚嫩的臉龐,笑嘻嘻的,将手中一筷子蘑菇給夾到薛姝碗裏,眼睛眨啊眨的,一臉期待。

七皇子滿心忐忑,就怕她當着衆人拒絕自己,那多沒面子!

誰知突然手腕被人一抓,那女子一臉認真肅然的問着自己:“七皇子,我認真問你一句,你到底看上我哪裏了?”

七皇子一懵,其餘衆人也全都驚掉了下巴,看着這個言語大膽直白的女子,一臉不可思議。

蕭峥看着那二人交喔的手腕,神色不明。

“那個···那個···就是····你長得好看!”

七皇子結結巴巴的紅着臉,撓了撓腦袋,扭捏着小聲答了句。

“這世上美麗的女子不知凡幾,在座比我出衆的不是沒有,那若是日後,你見一個美人難道就都納回自己的府中嗎?”

七皇子聽了心裏一急,立馬握住薛姝的手一表決心,“我在你心中就如此膚淺麽?她們怎能跟你相比?你在我心中可是獨一無二的!”

薛姝挑眉一笑,粲然生輝,“哦,那你的意思是說,此生此世你都唯我一人嗎?”

那紅衣女子的話音一落,滿室寂靜,這時衆人的眼神早已是見了鬼般的不可置信。

怎麽可能!

就算她薛姝身份貴重,可七皇子身為正宮嫡出,将來可是有可能登上皇位,貴為天子的,大秦除了開國皇帝,有哪個帝王不是後宮三千的?

這不是開玩笑麽?

七皇子也是一臉驚訝,吶吶不知說什麽好。

別說以後了,現如今他身邊都早已有了兩個通房宮女,是皇後賞賜下來專門教導人事的,而且母後說他的側妃妾氏已有了預備人選,就等着正妻進門,還談什麽唯她一人,這肯定做不到啊!

薛姝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卻是神色淡然,幽幽說了句,“要是做不到也沒什關系。”

七皇子一喜,正要高興的握住薛姝的手,以為她答應了自己的追求,又聽她的嗓音漫不經心的輕輕說了句:“大不了日後你住你的王府,我住我的将軍府,你睡你的小妾通房,我納我的夫婿男寵,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此可好?”

說罷還向着七皇子溫柔一笑,滿臉“我賢惠吧?”的樣子。

雅間內的十幾人都不知該做什麽表情好了,這女将軍果真不同凡人,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薛姝悠哉的不看任何人,捧着茶水淺飲一口。

想必不出一天,她薛姝此番言論定會響徹京都,傳遍每個角落,驚破所有人的眼珠子去,說不定還會有迂腐的學者立馬換了口風嘴臉,抨擊她不守婦道等等。

好麽!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難不成以為她會就此向世俗妥協認命麽?

她薛姝可不是這種窩囊的性子!

啧,做有錢有權的女人可真好!

蕭峥看着那紅衣女子滿臉憧憬享受的模樣,心裏暗暗咬牙切齒,眼裏明明滅滅。

真是膽肥了!有他在,誰敢碰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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