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網打盡
黑木林平湖邊,正是夜半萬籁俱寂時分,敵軍營地寂靜無聲,只有往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響。
營地裏一個帳篷簾子被掀了起來,一個漢子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的走到外圍樹林邊,解開褲子解手,頓時響起尿水澆蓋草地的聲音,那人嘴裏舒服嘆了聲,剛要穿褲子,後邊突然出現一個黑影,迅猛的撲了過來,眨眼之間,無聲無息的将他拖入了黑暗之中。
過了一會兒,窸窸窣窣的,一個人影又從樹林中走了出來,撓了撓脊背,百無聊賴的又走回營地裏,遇到巡邏的士兵掩面含糊的打了個噴嚏,立馬有幾個笑了起來,取笑道:“兄弟,仔細把你小兄弟給涼着了,這可是半輩子的性福啊!哈哈哈!”
那人沒好氣的揮了揮手就進帳篷裏去了,剩餘的巡邏隊也不是十分戒備,要知道這裏不但有瞭望塔,還有七千餘士兵在此地駐紮,兵馬武器皆是上好的,有誰敢來找死?
那些所謂讓北狄蠻子吓得屁滾尿流的血甲軍不照樣被他們像過街老鼠一樣追殺着玩呢!
“唉,你說咱們什麽時候回去?這裏蠻荒得很,還不如我們江南溫鄉水軟的好。”
“那還用說,當然得抓到那個臭娘們給咱王爺出口氣才行,不然這次廢那麽大的勁幹什麽?”
“說的也是,不過吧,我可聽說那娘們可厲害了,不但武功高強還力大無窮,十幾個男的一起上都打不過她,能抓到麽?”
“我呸,不過就是個娘們,被她的那些個入幕之賓吹成神了,有咱們在,還輪得到一個女人威風?也就那些血甲軍的膿包才甘願待在個女人的手下!到時候看咱們将軍定然把她給打趴下回家找娘哭去!”
“哈哈哈哈……”
那幾個巡邏的聽了都肆無忌憚的笑得猖狂,暗處草叢中樹影晃動了下,又歸于寂靜。
等到瞭望塔四個角上分別一一換崗之時,其中一個士兵剛爬下塔來,瞧見遠遠走過來的一個兄弟,嚴肅着臉道,“暗號!”
“春風又綠江南岸。”
“明月何時照我還。”
那士兵立馬笑了笑,松了松脖子,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累死老子了,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啊!兄弟!”說罷就背對着走向營地的帳篷去休息。
剛走出兩步,後頭那人說了聲,“你落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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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士兵一臉納悶的剛要轉頭,脖間一涼,銀光一閃,被那人給扶着進了林子,一邊還在聊天,“我說你怎麽回事,這時候肚子疼,我還得站崗盯梢呢!”
被扶着的那士兵沒出聲,估計是疼的,扶着他的那人又說道:“那我就扶你進去你自個兒解決啊!等會兒自個出來,別耽誤老子時間。”
巡邏的士兵見了了然的笑了笑,沒在意,見那人出來朝他們招了招手上了塔,還回了個招呼,又繼續巡邏起來了。
四個瞭望塔都悄無聲息的上演了這一幕,而敵軍還正在帳篷中睡得香甜。
營地主帳裏,一個少年踢了踢被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陣風卷起了簾子又落了下去,那少年撓了撓脖子又翻轉身睡了過去。
“碰!碰!碰!”
此時外頭驀然響起了戰鼓轟然之聲,從四面八方不斷傳來,似有千軍萬馬正在奔騰包圍了此處。
那少年一驚,猛的被吓醒了過來,剛要起身,背後銀光一晃刺眼,他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身子一僵,顫抖不已,一柄冰涼的長劍架在了脖子上。
他嘴唇哆嗦着,看到暗處兩個人的身形顯現,眼睛睜大,不可置信。
隔壁帳篷裏此次出軍的主将南豐将軍亦被驚醒,他猛的翻身坐起,也顧不得穿衣就直奔主帳而去。
那位少年可是主子千叮咛萬囑咐要好好帶回去的,若是人出事了,恐怕不但他的性命不保,他長居江南的南氏一族定然會受牽連!
不過就在隔壁,片刻,南豐将主帳簾子一掀喊了聲,“三公子!”就闖了進去。
其餘的士兵瞧見了剛要跟着進去,誰知才進去的南将軍一步一步又退了出來。
此刻周圍火光沖天,喊殺聲響徹了這片往日沉寂的樹林,四周不斷有火箭射向營地的帳篷之上,照耀得從主帳出來的幾人面容十分清楚。
領頭的女子見了南豐,冷笑一聲,拱手道:“陳留王麾下右将軍,南豐!久仰大名!”
南豐是個儒将,身材高大挺拔,年約不惑卻依然別有一番書香儒雅氣度,此刻見薛姝挾持了小主子也并未慌張,面色從容不迫。
“不敢當,在下名不見經傳,反倒是輔國将軍一代巾帼,大名已是響徹四國,令人欽佩!”
那少年丹鳳眼,皮膚白皙細膩,年約十四五歲,被人用劍架着脖子,身子一直在抖,估計是被父母保護得太好了,從未見過這種境況,見他們兩個還在敘舊似得,心裏的害怕恐懼立馬變成一腔怒火,沖南豐喊到:“還跟她說什麽廢話!趕緊快救我呀!不然回去父王定然不會放過你的!”
南豐眉頭緊擰,手中拳頭捏了兩下,恨不得敲醒這個蠢貨!
薛姝呵呵一笑,掰着少年的下巴搖了搖,“我說陳留王這是養了個什麽蠢東西,不知道你現在在我手裏自身難保麽?還敢如此放肆?”
下巴被捏的一痛,那少年經過提醒即刻閉上了嘴巴,規矩了許多。
南豐一雙眼睛似鷹銳利,黑亮有神,目光直直的盯着薛姝不放。
“薛将軍應當知曉這位公子的身份,別說你無權處置,就算是去到陛下跟前,恐怕也容不得你對我家小主子如此放肆!”
薛姝呵呵一笑,“什麽身份?本将軍怎的知道?不過就是一群聚衆謀反的反賊罷了!還需要什麽身份?莫非你們是受人指使?那幕後之人是誰呢?”
她語聲沉冷,語調玩味,好整以暇的瞧着南豐,等着一個答案。
南豐面色鐵青,就算雙方心知肚明都曉得是誰的人,可絕對不能開口親自承認讓人抓住把柄,那麽這身份自然是不能大喇喇的說出來。
薛姝見其無話可說,只是緊緊的盯着她手裏的少年不語,又拍了拍少年的臉頰,漫不經心的道:“我精心培育的血甲軍五千精兵,此次不過進來歷練,卻死傷三百多人,南将軍,你說這筆賬該如何算呢?!”
南豐腮幫咬了咬,“那不知薛将軍想如何?只要您能放過公子,一切都好商量,況且你最好得掂量清楚了,再如何,我家公子也是皇族血脈,若有閃失,恐怕薛将軍也承擔不起!”
此次計劃失敗,雖然殺了三百多個血甲軍洩了仇恨,但是小主子卻落入敵人的手中,得不償失,其他的都不要緊,唯獨小主子不能有任何閃失!
那少年聽了一想也覺得對,立馬有底氣了,沖薛姝嚷嚷道:“識相的趕緊将我放了!不然我皇爺爺定會治你的罪的!”
薛姝一臉害怕的拍了拍胸口,“喲,這可真是好害怕哦!小反賊!”
那少年聽她一口一個反賊氣得面色漲紅,手指顫抖的指着她。
南豐眼睛一眯,眼中亮光一閃,拱手道:“薛将軍,這一切都是誤會!概因近日太後壽誕将至,末将奉命領軍特在此秘密籌備太後壽禮,結果遇得将軍的血甲軍在此處歷練,以為是那些宵小來打探情況的,方才造成了今日這般結果,在下給您賠禮了!”說罷躬身。
薛姝簡直氣笑了,“莫非你以為就憑你這荒唐的說辭就想糊弄聖上?真當所有人都是傻子麽?!”
“南将軍這說辭确實勉強了些,恐怕難以交代啊!”男子嗓音低沉清雅,語聲越近。
薛姝回頭一看,那俊美男子一身青紗,頭戴銀冠,輪廓分明,長眉入鬓,雙眸深邃狹長,身姿修長挺拔,一步一步踏着月光,周圍火光沖天,喊殺聲震響,可獨獨只要他走過的地方,似乎這一切喧嚣聲盡皆遠去,只剩下他嘴邊那抹迷人而又危險的笑,就像那下凡主宰衆生的神,一切盡在掌中。
“正因如此,所以本王此番特地帶了幾位老大人過來做個見證,以免真有什麽誤會不是?”男子無視衆人,慢慢走至薛姝跟前,打量幾眼見她無事方才放下心來。
薛姝反倒是被他身後只穿裏衣的幾人吸引了注意力,驚訝的喊到:“趙老大人!劉太傅!大人們怎的會在此處?”
大理寺卿趙老大人本來三更半夜的被人從床上給提到了這荒山野嶺來心裏早就罵開了,可一見這裏混亂的景象又傻了眼,聽到南豐與薛姝二人說得話與其他幾位大人面面相觑,心裏不約而同的将那位南平郡王罵了個狗血淋頭!
像這種涉及皇家争鬥之事,身為臣子怎麽可能就這麽在明面上傻了吧唧的參合進去?這不是要命了嗎?!
可該聽的也聽到了,該見的也見到了,聖上問起只能如實以報,不然欺君之罪可不是說着玩的,敢糊弄那位,估計命也活不長了。
薛姝見這幾位在朝中舉足輕重的老臣都被蕭峥給帶來了,不由得好笑,他也真夠損的,這樣簡單粗暴的拖人家下水毫無愧疚,不過有了這幾位的證詞,這次陳留王恐怕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就在這時,南豐突然舉劍發難,沖着薛姝而來,夾帶着雷霆萬鈞之力,似奮死一拼,薛姝自是不怕,将背着的射月弓往前一擋,“铮”的一聲鳴響,射月弓沒有絲毫損傷,反倒将南豐手裏的劍磕出了一個小口來。
南豐心裏震駭,想不到這把名器如此厲害居然刀槍不入,無意擡頭看見背後倉皇躲藏的少年,眼中暗光一閃,舉劍又再次起勢,薛姝一臉冰冷的與他纏鬥,二人剛好打到離那少年幾步遠時,南豐指向薛姝的長劍突然一轉,沖着少年而去。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薛姝亦來不及阻止,要看那少年就要被斬于劍下,一把青玉簫如勁風而至将劍擋開,同時一塊石子猛的打中南豐的胸口讓他跌退幾步。
“我說半夜三更的,這裏還挺熱鬧的啊!”
薛姝驚喜回頭一望,“六叔!”
蕭峥拍了拍手,仔細用帕子擦幹淨手心,見薛六爺也來了,揚眉一笑,“六叔也是來湊熱鬧的?”
薛六爺瞅了瞅這小子,哼了聲沒理會,看着薛姝手指點她腦門,“你說出了這麽大的事都不跟六叔說一聲,只管問我要人,真是有你的地方就有大亂子,老瞞着我們這些長輩搞大事情,回頭看你爹怎麽收拾你!”
薛姝勉強一笑,“不是小七故意瞞着,事發突然,此事本就算是私人恩怨,若再将整個鎮國公府牽扯其中,恐怕不太妥當。”
薛六爺又點了點她腦門,“你說你這聰明勁都去哪兒了?你本來就是鎮國公府的一份子,與你為敵這不就是與我們鎮國公府為敵嗎?”
薛姝剛要說話,周圍突然傳來齊齊的吸氣聲和刀劍入肉聲,轉頭一看,薛姝一怔。
将軍南豐直接拔劍自刎,噴出一地血色,此刻脖子還不斷流出鮮血,漫延到了地上,他單膝跪地,右手用劍撐着,脊背挺直,頭顱低垂,已沒了聲息。
其他的敵軍見了主将已死,都大喝一聲,要麽咬牙吞毒而亡,要麽以刀劍自刎,陸陸續續的倒了下去,一地屍首。
蕭峥擰眉,大步走至那少年跟前一掌将他劈暈,吩咐容一,“留一兩個活口!”
容一當即領命。
薛姝站在這血流成河屍首殘骸遍布的火光中,面色沉重,哪怕現在大獲全勝,給死去的兄弟們報了仇,心中卻是一股窒悶,沒有絲毫的歡喜。
因為,他們都再也回不來了,往日生動的音容笑貌就此存留在記憶之中,沒了溫度的身軀冰涼的埋在土裏,将一個人的過往盡皆封存。
如果可以,她寧願不做這個将軍,也不願意大秦再起戰火,手上沾滿了同胞的鮮血,再次看見滿目蒼夷,屍橫遍地。
可她明白,今日滿目的血色,或許不過只是一個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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