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兩難相全
蕭峥猛然擡頭，雙眸深邃如漩渦，幽深難測。
“請恕晚輩難以從命！”
院中的氣氛随着他話音一落，凝固沉窒。
薛姝皺眉，她明白爺爺的意思，蕭峥身份特殊，身為太子的嗣子，他也有很大的機會登上皇位，爺爺同樣也很是了解她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耐得住呆在那規矩森嚴的皇宮裏母儀天下，這是爺爺的苦心，給她留了條退路。
可是……
她看向早已收了笑一臉冷峻的蕭峥，左右為難。
同樣，她亦能理解蕭峥的心情，能毫無異議的答應了前面兩條，已是難得，如今兩人才正是情意互許的時候，爺爺這麽說他心裏定然不舒服，就算他勉強答應了下來，這也極有可能日後會成為二人之間的一根刺，真有如此的必要嗎？
薛姝正想開口，站在一旁的忠叔突然出手将她一攔，見她望了過來，搖了搖頭。
“小小姐，稍安勿躁，老太爺此舉自有深意，您盡管看着便是。”
薛老爺子并未看向那毅然反對的年輕人，反而端起手邊茶盞輕磕，眼簾微阖，悠然飲茶，幾個孩子已被奶娘們抱走，相比先前的熱鬧，院子裏越發寂靜清冷。
似意識到方才的态度過于強硬，蕭峥緩了緩面色，語聲輕輕。
“薛爺爺，不管您說什麽晚輩都可答應，唯此一項難以應允，您或許不知蕭峥等這一刻等了有多久，先不論晚輩絕不可能背棄誓言，而且往後哪怕是有一絲一毫的可能都絕不會讓她離開！此生此世蕭峥的妻子只能是她也必須是她！”
薛老爺子面色一沉，“碰”的一聲茶水四濺，茶盞被重重的擱置在方桌之上。
“郡王爺好大的口氣！”
“晚輩不敢！”
兩人氣勢皆是強硬，互不相讓，急得薛姝都忍不住想和稀泥了。
此時一旁的忠叔卻是突然出聲了，“郡王爺，請恕小人多嘴幾句，我家老太爺脾氣較沖，實則也是一片拳拳愛護之心，郡王爺亦然，小人是明眼人，自能看出您對我家小姐的一片深情，即是如此，您這二人目的一致，都是想為了自家小姐好不是？有什麽話冷靜下來好好說，勿要着急。”
薛姝也連忙附和，拍了拍老爺子的胸膛，“爺爺，有什麽話好好說，先別急眉瞪眼啊！”
老爺子瞅了她一眼，重重一哼，“都是為了你這個沒良心的小丫頭！”
薛姝嘻嘻一笑，靠在老爺子肩上蹭，“是！小七知道爺爺最疼小七了！”
一邊暗中又給蕭峥使眼色：有臺階就趕緊下！
蕭峥自然收到了薛姝的暗示，可想起要他答應這個條件，頭上就跟懸了塊磚頭一樣，讓人心中十分不安。
見他還在那裏傻愣着，薛姝恨鐵不成鋼的跑了過去，拉着他的袖子耳語：
“笨啊你！如今八字還沒一撇呢！皇上的聖旨還沒下來你就在這裏死犟着，若我爺爺反悔了，你信不信他有許多辦法能将這婚事給攪黃了去！你是怎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只要你我心意相通，絕不會違背誓言，這字據就算立了也不過是張廢紙，爺爺要的只不過是一個心安罷了！”
蕭峥醒過神來，抓住薛姝的手，雙眸湛湛，“暖暖，你當真不會離開我對嗎？”
薛姝反握，神色堅定，四目相對，雙眸明亮有神，“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好！我答應了！”
老爺子悠哉悠哉的搖着藤椅，看着那兩個情意綿綿的年輕人，嘴角一勾。
“答應了？絕不反悔？”
蕭峥扭頭向着老爺子點頭，“是，爺爺，君子一言，重若千鈞，絕不反悔！”
老爺子這才露了笑，溫聲道：“你是個好小子，證明我家孫女眼光好，沒看錯人，方才言語之間也能看出你對我家孫女情深義重，可也請你多多體諒我這老頭子的一片私心，如今年紀大了，也不知能不能看着你們的孩子出世，後半輩子我也不求她往後榮華富貴，只求她能平安喜樂就足以。”
看着滿頭白發胡子亦是花白的老人，蕭峥心裏酸澀，亦有些慚愧。
“是，爺爺，晚輩明白您的心意，是晚輩方才失禮了！”
老爺子起身揮了揮手，“時候也不早了，估計銘兒他們也等得着急了，趕緊去吧。”
“好，爺爺，那你等會兒記得來大廳用膳啊！你家孫女婿可給你帶了好東西呢！”
老爺子看着那丫頭拉着人跑了出去，不知該笑還是該訓，“你瞧瞧，就她這副樣子，幸好人家後生脾氣好，不然換做別人，早就受不住了！”
——
薛姝拉着他一路向着正堂大廳而去，沒想到半路撞上了三叔和三嬸，兩人相攜着走過青石子路，遇到開得正旺的芍藥花，三叔走過去摘下最是豔麗嬌嫩的一朵，插在了三嬸的烏發之上，少婦溫柔低首，面色羞紅，真正是人比花嬌。
定定看着的薛姝心裏卻無比難受，她倒是十分希望先前那個猜測不過是自己的疑心病重。
如今三叔好不容易走出了悲傷重獲幸福，又有了一雙可愛的兒女，如果她調查得出的結果是真，那個為他生兒育女的心愛女子不過是敵人借用身份別有目的，故意接近，那麽她是該親口告訴他如此殘忍的真相，還是就這麽讓他蒙在鼓裏，繼續幸福下去？
“怎麽了？”
蕭峥見她面色不對，轉頭尋着視線一看，沉思，想起隐約聽說容十四正在調查薛家的這位三嬸，可能有問題，便明白了薛姝所想。
“暖暖可是覺得為難？”
“嗯。”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她對于家人的看重，平時就有所體現，要換做是他面對這樣的難題，也會有所顧慮，可一個不定時的毒瘤埋在府中，對于所有人的安全而言亦是隐患。
“暖暖的心思我能明白，可你換一個角度來想，對于這種目的不明，極有可能會危及家人性命的釘子埋在這裏，伺機而動，這後果更是無法預料，況且我認為你家三叔也不願意做一個被蒙在鼓裏的傻子，別忘了他可不單單是個丈夫，還是薛家的三爺。”
薛姝一想也對，瞧了這認真為她引導解惑的男子一眼，心中暖意升騰，翹起腳尖親了他臉頰一口，轉身又拉着他走，“趕緊的吧！娘都等急了！”
蕭峥回過神來，豔麗的薄唇一翹，明亮的雙眸似有星光閃耀，拉住她的手往回一扯，将人給扯到了懷裏，按住她的腦袋在嘴巴上“吧唧”一下重重親了口。
“你剛才沒親對，應該是親這裏才算數！”
薛姝紅着臉捶他，忿忿道：“你個臭流氓！”
“姑娘，可是你先非禮小生的，小生不過以牙還牙，以嘴還嘴，這叫禮尚往來！”
“噗呲！”
旁邊傳來笑聲，二人扭頭一看，三叔正一臉戲谑的瞧着他們兩個咳了一聲，三嬸掩帕子微笑。
“如今這些年輕人吶，真是滿腔愛意熱情似火，看得我這老臉都紅了，看來咱們還是老啦！”
聽了三叔取笑的話，薛姝一手捂着臉露出眼睛，掩耳盜鈴，“三叔！您老就當沒看見行嘛？剛才站那的絕對不是您家侄女啊！”
“哈哈哈哈！行！是三叔大白天的認錯人了！”
蕭峥紅臉抵唇，真是丢人丢大發了。
“晚輩蕭峥，見過薛三爺！是晚輩失禮了！”
薛三爺生得高大清瘦，面貌儒雅，有一股子書卷之氣，雖走得是文官的路子，平日裏武藝亦會練一兩手，因此面貌看起來極有精神。
此刻薛三爺一雙溫和的眼神暗中打量着這個年輕人，只見他一襲紫色四爪蟒袍華貴不凡，頭戴紫金冠，身姿挺拔清俊，雙眸深邃狹長，一滴淚痣極有特色的點綴在右眼角下，鼻梁高挺，薄唇豔麗，輪廓硬朗如雕刻，俊美端方。
這相貌本是對于男子來說過于女氣，可放在這一身氣勢的年輕人身上卻絲毫不覺，反倒認為恰如其分。
“今日可是來拜訪大哥大嫂的？若是如此，已将近晚膳時分，不如就留下來用膳如何？”
薛三爺溫聲相問，之前就聽大哥提起過這位南平郡王，若無意外，往後就是自家侄女婿了，留下來用膳也好順帶替他家侄女小七過過關，看看這人是否表裏如一，可千萬別遇到那些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渣滓才行。
蕭峥笑聲一應，“是，多謝三爺好意，那晚輩就厚顏留下用膳了。”
薛三爺亦是一笑，揮袖做請，“郡王爺先請！”
蕭峥謙虛躬身，亦揮手做請，“晚輩不敢當，三爺請！”
薛三爺見這年輕人也沒有自持身份，自視甚高，能對他這個不過五品的文官如此以禮相待，雙眸更是溫和了許多，眼底隐有笑意，心中滿意。
兩人一起走在前頭，薛姝與三嬸含英走在後頭。
“小七，看樣子，這位郡王爺性子謙虛溫潤，又儀表堂堂，而且還對你一片癡心，小七以後可是要享福了！”
三嬸握着她的手，柔弱含笑望着她，眼裏滿是揶揄。
其實平日裏薛姝與她來往并不密切，也不知這人性子到底如何，如今她這般與自己親切，心裏有點不适應。
薛姝不露聲色的嘴角帶笑，桃花眼眨了眨，取笑道：“哎喲，三嬸，小七可比不上您有福氣吶，方才小七可都瞧見了，三叔為博三嬸一笑，都折花贈美人了，詩情畫意得很呢！”
三嬸面色一紅，輕拍了薛姝一下，“好你個小七！還敢取笑你三嬸了！仔細等會兒要是在大嫂跟前一不小心說漏了嘴，那可就……”
“別啊！三嬸！小七錯了！小七其實什麽都沒看見！我發誓！”
“呵呵，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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