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雲裳坊裏

“證據呢?你是如何發現雲裳坊有問題的?”

百曉生得意一笑,“将軍,別的不說,要論起這打探消息的本事,在十七煞裏頭那小的可是能毫不心虛的稱第一!”

薛姝白了他一眼,“廢話少說!”

百曉生這才收斂了些,咳了咳嗓子,“嗯,這話還要從頭說起。”

“自從将軍您給小的安排了這任務,小的那可是秉着鞠躬盡瘁,殚精竭慮的精神來日夜監視那位三夫人,跟了有十幾天後,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小的有所發現!”

薛姝揮了揮手,碧桃便端了張椅子出來給百曉生坐,還奉上了茶水,百曉生不好意思的道了聲謝就坐下了。

薛姝語聲清淡,雙眸斜了他一眼,“接着說!要是渴了有的是茶水。”

“咱們就來說說這條發現。之前就說過了這位三夫人平時無事是喜愛逛鋪子的,可她逛得多了小的就發現了一些規律。”

薛姝眯眼,若有所思。

“三夫人最常去的三間鋪子,便是安易坊賣珠寶首飾的金玉閣,賣胭脂水粉的佳人軒,以及最後賣布匹衣裳的雲裳坊。這些都是許多高門府邸的夫人最愛去的地方,看起來三夫人去也無甚特別,可事後一想這規律就覺得不同尋常。”

說着百曉生擡起頭來看着薛姝問道:“将軍,要換做是您,或者一般的貴婦人,金銀首飾也好,胭脂水粉也好,還是要衣裳布匹也好,您是會選擇去人群熙攘的鋪子裏頭買還是叫掌櫃的派人送來府中?”

薛姝擰眉,“與其有那時間去人擠人的,還不如讓他們送過來更省心省力。”

百曉生點頭,“沒錯,當初小的就覺得奇怪,所以那時小的又回府問過了府中的一位嬷嬷,這府中的夫人還有少夫人的衣裳布匹每月都有定時定量的讓人送進府裏,而且正是由雲裳坊提供。”

薛姝看向三七,三七點了點頭,“沒錯,的确如此,不僅僅是各位主子的衣裳,還有咱們這些丫鬟小厮護衛的衣裳都交給了雲裳坊裁制。”

百曉生舉起了一根手指,“這是第一個疑點,那麽第二個疑點,小的跟蹤了這三夫人一段時間,發現其每月至少三次都會出府一趟,将那三個鋪子走上一遭,小的派人進去打探過,在金玉閣裏頭,三夫人都會看看一些時興的首飾珠翠,看上了便會命人直接送回府來,看不上就空手而歸。”

“到了佳人軒裏頭,便會買少許胭脂水粉回去,其中珍珠膏是買的最多的,甚至三夫人還會買些回去賞給身邊的婢女,但是她自己卻是買的不多,将軍可知為何?”百曉生說到一半,看着薛姝素臉朝天,嘻嘻一笑。

薛姝想到平時那位三嬸含英,素淨端莊的清麗模樣,衣着淡雅,也不怎麽描眉畫眼的,習慣也跟之前那位三嬸差不多,都是不怎麽張揚的人,似那種性子文秀溫柔的小家碧玉,自然平時不怎麽需要胭脂水粉。

“不常用?”

百曉生搖了搖手指,“非也,将軍您這就不懂了吧?女人不管是何種年齡層,沒有人會不注重自己的樣貌的,之前看過這位三夫人,着裝淡雅素淨,可是這臉卻不可能沒有描繪過,只不過刻畫的痕跡不明顯,手段高端罷了,小的拿過先前那位夫人的畫像對比過,現在這位不論容貌神态,舉手投足,都學得極像,深入骨髓,要是沒遇到小的,恐怕也無人能識穿她的真面目了!”

薛姝眼睛一亮,定定的看着百曉生,“你的意思是,這個人擅長易容之術?現在她的容貌是刻意描畫出來的?”

百曉生點頭,“所謂易容之術千奇百怪,但萬變不離其宗,基本都是兩種手法,其一便是傳說中的人皮面具,第二種就是利用出神入化的妝容,這個要比第一個簡單,皆因為這妝容取材簡單,只要掌握了技巧,用一般的胭脂水粉就可以了。”

薛姝疑惑的摸了摸下巴,“可若是照你這麽說法,她需要用妝容修飾樣貌,用得胭脂水粉不是應該更多了麽?”

“呵呵,将軍的問題問得好!不過将軍先得回答小的一個疑問可行?”

這人又賣關子了,薛姝白了他一眼,揮了揮手日常,“要說就趕緊的,不然……”

百曉生也不敢耽擱了,連忙道:“将軍,請問府中三夫人日常的月例是多少?當初嫁進府中帶來的嫁妝如何?薛三爺可有私産?”

薛姝一聽就明白了,三叔之前外放為五品文官,因性子清正廉直,不願同流合污,平時就緊靠那點俸祿過活,而這個三嬸含英據說父母早喪,當初孤身一人逃出來的,沒有娘家支撐,又哪來的豐厚嫁妝?

可是看這人每月都買首飾脂粉的樣子,還用來打賞下人,這闊綽的手筆可一點都不像手頭緊的人。

百曉生似乎也不在乎別人的答案,自顧自的又說了下去,“最奇怪的是,平時府中就已經每月都有定例的衣裳布匹分配,三夫人若想裁新衣只需招呼裁縫過府即可,何必每次都親自出府去?”

“不僅如此,小的派人進去那雲裳坊打探過,每回三夫人只要去了都會下一筆訂單,定的都是煙羅紗,天蠶絲等一些較為珍貴的布匹,而且都是掌櫃的親自接待,有專門的貴賓間,為客人提供休息或者量體裁衣用,至于是否當真如此還是內裏另有乾坤,這小的就不知道了。”

薛姝擡眼,一挑眉梢,“沒了?”

百曉生嘴角得意,從袖子裏掏出了手帕,打開一看,原來裏頭包着一小塊被人撕下來的布角,水藍色的綢緞,看起來光滑精致。

“有什麽問題?”

薛姝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來,百曉生便又靠近薛姝了一些,“将軍不妨聞聞這味道。”

薛姝滿臉狐疑的瞧了他一眼,接過手帕靠近鼻子嗅了嗅,面色大變,雙眼湛湛的盯着百曉生,“這是你哪裏發現的?”

這布上的味道有硫磺和硝石,像是逢年過節放鞭炮以後的那股難聞氣味,火藥?!

薛姝立馬就聯想到了這個,布匹沾染上了這味道,那就說明那箱子裏頭布匹底下壓着的很有可能全部裝着火藥!

百曉生也嚴肅了臉,“雲裳坊沒有自己的布藝坊,賣的許多珍貴的布匹貨源都是來自大秦各地,特別是江南,每月初一都會有運貨的客商走水路将這些布匹運送過來,由掌櫃的親自盤點驗貨,一車車的大箱子押進院子裏頭的時候還挺熱鬧的。”

薛姝瞅了他一眼,“照你這愛湊熱鬧的性子肯定也去了!”

百曉生撓了撓頭,露牙嘿嘿一笑,“對,不過這熱鬧還湊對了,有回看見那掌櫃的在呵斥兩個不小心摔了箱子的漢子,我探頭看了看,掉出來的的确是上好的布,沒什麽稀奇,可看那掌櫃緊張的态度卻覺得哪裏不對,而且按理說布匹再沉兩個高壯的漢子擡一個箱子看起來還是吃力得很,後來小的便特意跑到城門外進城的必經之路上的泥地裏頭,看了看那些運貨的馬車轍痕,又收買了其中一個運貨的工人。”

百曉生端起茶來喝了口,抹了抹嘴,芍藥又給他添了茶水,百曉生赫然點頭道謝。

薛姝雙眸幽深,眉頭緊皺,輕敲桌面,“我猜猜你的發現,是箱子的重量不對吧?”

百曉生連忙點頭,滿目贊賞,“的确,那人說一口箱子裏裝的有五十匹布,一輛馬車可以裝下五六個箱子,可是那泥地裏馬車轍痕的陷進去的深度卻不對,顯示這重量已經遠遠超過了五六口布匹箱子的重量,由此小的推出,這箱子恐怕有蹊跷。”

看着那帕子裏的碎布,薛姝的心頭總有不好的預感,那個邪門的西梁太子到底想幹什麽?難不成還想在大秦玩一票大的?

薛姝緊緊攥住拳頭,雙眸深深,先前就已經覺得西梁野心勃勃,所圖不小,不可小觑,難道西梁如此厲害,已經制造出了火炮還有槍械了嗎?

百曉生安靜的坐在一旁看着薛姝沉重的臉色,心裏也不由跟着惴惴不安,他發現的這個消息不知有沒有遲,他也有所猜測,卻六神無主,只能交由将軍和王爺來決斷了。

院子裏一時沉寂,無人敢打擾沉思的薛姝。

百曉生端着茶小口小口的品着,真不愧是主子心尖尖的人,這麽金貴的茶葉主子毫不猶豫就送來給将軍了,當初齊王世子想讨要些回去,主子還無情的說要千金一兩,真真诠釋了一番什麽叫重色輕友。

“啪”的一聲拍桌子響,薛姝猛然起身,雙眼晶晶亮,沖百曉生喝道:“百曉生!你可知在大秦例律裏,私自走私貨物是何罪名?!”

百曉生一臉懵然,呆呆的看着薛姝,像個當場被抓住審問的走私犯人,一切來的太過突然。

他吶吶的小聲的說了句,“似乎是……連坐?”

“貨物呢?”

“自然收歸我大秦所有!”

“哈!”薛姝笑了聲,“既然是歸咱們所有,這還得感謝人家給咱們辛苦的千裏迢迢送了過來呢!而且這左鄰右裏的,只要一聽連坐這罪名,定會全力配合,我們也能利用安插人手監視,看他們還能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看着薛姝雙眸亮得滲人,似在等待着獵物跳入陷阱伺機而動的狼一樣,氣勢懾人,百曉生怯怯的退遠了點,好可怕!

“将軍,您這是想……想黑吃黑?”

薛姝扭頭雙眸一瞪,“什麽黑吃黑?!那本來就是咱們大秦的東西!只要進了我們的地盤,上頭刻的,就是我們的名字!”

百曉生佩服的豎起了大拇指來,“将軍威武!”

薛姝坐了下來,肅然看向杜娟,“另外要交給你的就是剛才我們再說的那位三夫人,我的三嬸,如今雖然意外找出了一個聯絡點,但還是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她是西梁奸細,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在府中也好,在外頭也好,想辦法接近她監視她,找到能讓她認罪的證據來!”

杜娟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是,主子。”

杜娟也沒想到那位看起來柔弱端莊的三夫人居然是西梁奸細,真是出人意料,不過聽說西梁千羽衛很是厲害,看來她要小心應對了。

聽了薛姝的話,百曉生卻傻了眼,這他正查着的事一下子給了別人,那他該幹嘛?

薛姝瞅了他一眼,“百曉生,将你手裏頭查到的所有證據線索給我整理兩份,一份給我,一份給杜娟,你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吩咐你去做。”

百曉生眼一亮,心裏頓時舒坦了,連連應好,十分配合。

杜娟見二人還有事要談,她的事情已經交代清楚,便起身告辭,薛姝命三七送她出去。

百曉生見院子裏沒有外人,這時眼珠一轉,嘻嘻一笑,“将軍,今天小的無意聽到一條有趣的消息,您老想不想聽聽?”

薛姝不鹹不淡的撇了眼滿臉奸笑的百曉生,一聲也沒理他,這人就是個守不住嘴的,一看這幅迫不及待的樣子,就算你攔着他他定然死活也要說的,不然嘴癢心癢,睡不好覺了。

百曉生見薛姝态度冷淡,不感興趣,急得抓耳撓腮的,狗腿道:“将軍想必日夜繁忙辛勞,也不像小的閑着無事四處晃,小的還是給您說說就當茶餘飯後的甜點了。”

百曉生神神秘秘的靠近了些,說道:“今天一早就傳出說榮國公夫人的藏在京郊莊子裏的嫁妝珠寶首飾銀兩被一群膽大包天的小賊所盜,足有幾千兩,抓住了幾個招了供判了刑,那老大跑了,正在滿城通緝呢!”

“盜賊?偷首飾?榮國公夫人的莊子?!”

薛姝眼神玩味,嘴一撇,這當大家都是傻子呢!有誰家會把這麽貴重的東西放在京郊野外?正好方便別人來偷呢?

而且招供什麽的,誰知道裏頭有什麽貓膩?官府迫于高門貴族施壓,暗箱操作,屈打成招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只是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的将不相識的賊置之死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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