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捉迷藏9

捂着我的手掌,沒有一絲溫度,就像一枚冰塊毫無縫隙地壓在我的嘴唇上。

而身後緊緊貼着我的身體,也是同樣的冰冷。

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這種冰冷讓我想起了那個被那個人侵犯的痛苦回憶。

身體本能地掙紮起來。

手肘猛力地撞擊他的胸膛,但他一動不動,就像一具死屍一樣任我捶打,在黑暗的死寂中發出肉`體擊打的聲響。

我見此毫無作用,又伸手去掰他捂着我的嘴的左手。

他的手臂冰冷而僵硬,摸起來一點不像是活人的手,反倒是像是被冰凍過的死屍屍塊。

我一根根掰動他的手指,但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濟于事。

他的手依然牢牢地捂住了我的嘴, 身體也仍受他禁锢。

死死卡在我的肋骨上的手臂,限制了每一次呼吸時的起伏,我只覺得呼吸困難,手腳發軟,眼前發黑。

腦袋不聽使喚地向後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嗯?

我臉頰壓在了一個不規則的堅硬的東西,鼻尖也隐隐約約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這是什麽?

這個位置?

難道!

我立刻松開握着他的手臂的手,向那個東西摸去。

等他意識到我的舉動,一把抓住了我手腕的時候,也已經為時已晚。

我摸到了它。

那微微潮濕的觸感,還有一些鋒利的切口,加上這個熟悉又奇怪的近圓形的形狀。

這是脖子……

上面沒有東西……

這個人已經死了……他沒有頭!

是那個斷頭的哥哥嗎?

這個時候只聽見我的右手邊的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聲音:“姜彤?你在裏面嗎?”

随着他的聲音,還有門把被反複轉動的聲響。

是郎濤?

“唔!!”

我趁那個人松開了腰間的手臂,轉而拉住了我的手的機會,向下一蹲,果然他沒料到我的行為,嘴唇上的壓制力銳減。

我趕緊拉開嘴上的手臂,大喊道:“哥哥。”

那個人如同我所料的一般,身體一僵,連同拉着我的手竟也松開。

我毫不猶豫,就往郎濤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途中擦過櫃子,差點摔在床上,似乎這裏依然是王奶奶的房間,不過萬幸的是,這個房間夠小,我幾步就跑到門口。

就在我選擇門把手,剛剛把門拉開了一絲縫隙的時候,只感覺背後一陣風襲來,險些被撲倒在地,但一只腳依然被我哥拽住了。

他拉着我的腳把我往後拉。

我只好抓着門把手死不松手。

房門在我們兩的角力下被漸漸拉開。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郎濤的聲音。

“姜彤?”

“郎濤,我在這裏!”

我一邊說,一邊用另外一只腳踹着我哥的手臂,皮鞋也被他拽脫了下來。

“姜彤,你在哪?”

我聽着他近在咫尺的聲音,喊道:

“門邊,就在你面前!快幫幫我!我被我哥拽住了一條腿。”

身後拽着我腿的哥哥,似乎受到我這句話的刺激,更用力地向後拖我。

手掌裏出的汗液也令金屬的門把滑溜溜的、難以緊握,眼看把手就要脫手,另一只手拉住了我,這只手也冰冷的驚人,我下意識向後縮了一下,但他一把抓住我,将我直接拖出了房間。

走道裏,郎濤緊緊抓着我的手,沒等我告知他快跑,就像熟知這裏的一切一樣,帶着我直走轉彎,迅速進入了樓梯間,轉身就關上了樓梯間的大門。

一門之隔的身後的通道裏,并沒有傳來任何的腳步聲。

這反而令我更心慌,生怕我哥會從哪個角落突然出現。

但是怎麽回事,明明他都死去了兩次了,怎麽還能像活人一樣活動?

他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不不,這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姜彤,要下樓梯了,我抱……不,你過來。”郎濤抓住我的手,按在一個長方形的長條物體上:“握着這裏的扶手,你先下樓,我要回去一趟”

“什麽?”我握着扶手,不可置信地問道。

“我的手表掉在剛才房間門口了。”

“你在逗我嗎?現在回去找塊表,當我求你了,先走吧,別說表了,你要什麽,我都給你買,行嗎!那個房間裏,就是那個被斷頭的哥哥在,你現在回去,是找死去嗎?”

我一點都不理解他這個時候還回頭找塊表,是去試試自己會不會死嘛!

我感覺被從身後結結實實地抱住,他湊在我的耳邊,語調粘稠而膩人地說道:“你真的什麽都給我嗎?彤t……姜彤。”

嗯?

哪裏不太對勁。

這個語氣,還有這個突然的轉折。

“你是誰?”

從他的懷抱裏掙脫,我警惕地向下走了幾步。

“我是……郎濤,算了,我想通了,不過出去之後,你答應我的事不要忘記了。”

這個可疑的停頓,這個人真的是郎濤嗎?

但是抱住我的時候,他身上确實是短袖的觸感。

可那個哥哥也是穿着短袖死的。

不不,他的腦袋還在。

“我不會忘記的。”我帶着懷疑的心情答應道。

“那你在前面走,我殿後。”他松開了我。

我壓下疑問,往下跑。

黑暗中只依靠扶手快速下樓梯,每時每刻我都覺得下一秒要摔倒了,又覺得為什麽走了這麽久,樓梯還沒有到頭,仿佛無窮無盡一般,更驚疑會不會從黑暗中,突然竄出什麽東西。

而穿着襪子踩在臺階上,腳底涼飕飕的,途中也不知道踩到了什麽又柔軟又圓滾滾的東西,還有幾個并排的長條物體,險些害我摔倒。

好在一個拐角後,一樓竟然有亮光透入,樓梯的臺階也模糊可見了。

我三步并作兩步跳下了臺階,轉過頭回頭确認郎濤是否還在我身後。

卻發現郎濤背對我,将什麽東西踢回了黑暗之中。

那東西隐隐約約好像是個長頭發的腦袋。

我意識到這裏,沒等我做出什麽決定,身體自己撒腿就跑,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大廳裏了。

大廳裏,月光穿過玻璃門照入,雖然仍不明亮,卻終于可以較為清楚地視物。

我的視野範圍裏,大廳內空無一人。照此這裏本應靜寂無聲。

但是卻像是聚集了衆多顧客的菜場一般,人聲鼎沸。

“憑什麽不讓我們出去!”

“誰要跳樓啊?”

“誰曉得!”

“聽說是205的那個神經病。”

“有什麽不能看的。”

“上二樓。”

“二樓都被圍起來了。”

“散了,散了,二樓又跳不死人。有本事上頂樓跳去。”

“就是,那個瘋婆子又要搞事情。”

誰在說話?

明明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你看,你看,那邊站的小夥子是誰?。”

我嗎?

“喔,那個人呀,聽說是這裏的老板姜總的小兒子。”

爸爸?

“哦哦,這個我知道,就是之前新聞裏失蹤的那個人的弟弟?”

新聞都播報哥哥失蹤的消息了嗎?

“啧啧,你看看他們,再有錢有什麽用?還不是家裏就剩孤兒寡母兩個人。”

“別說了,你現在還不是靠他們家的錢養着,積點口德吧。”

“又不是我造謠,他們家就是這麽個情況,而且看着是做慈善,誰知道背後做什麽,來一次這瘋婆子就要瘋一次。”

“就是,這小子看起來人模人樣的,據說是個走後門的。”

為什麽會有人知道這個?

“瞎講什麽,好好一個小夥子,你們吃他們家的,用他們家的,不夠塞你這張臭嘴。”

“不是我說的,那瘋婆子自己說的,姜家要斷子絕孫。”

王奶奶怎麽會知道?

“一個神經病的話,你也信。”

“你別說,這年頭瘋子的話,反而比不瘋的可信多了。”

“行了,別說了,小夥子都聽到了。”

夠了,別說了!

“他有臉做,我有什麽沒臉說的。”

“小心趕你出去。”

“他敢,我也沒幾年好活了,他敢趕我出去,我就敢吊死在他家門口。誰怕誰!”

這個人為什麽要這麽惡劣?我既不認識他,也沒有對他做過什麽。

“誰在那裏說話!”我無法忍耐地喊道。

“姜彤!”

我轉過臉,身後的黑暗的走廊裏露出郎濤的身影。

他幾步就走到了我的身邊,拽着我快速回到走廊裏。

“你……”沒等我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只聽見啪啪幾聲肉塊撞擊硬物的悶響。

原本空無一人的大廳裏,突然如同暴雨傾盆一般從天花板上落下了一塊塊柔軟的物體。

它們形狀像是一只只的扇貝,但細看确實一張張的嘴,嘴唇開合露出其中一條又長又黏濕的舌頭。

從這一張張嘴中,不斷重複着剛才我聽到的那些話。

它不僅僅在重複,更是在地面上用蠕動,吞食着自己附近的嘴,咀嚼聲混雜着正常交談的人聲,我只覺得驚顫。

我盯着這個場景,不敢想象如果剛才不是被郎濤拉回黑暗的走廊,會發生什麽樣可怕的事情。奇怪的是,這些東西,僅僅在大廳裏活動,絕不會超出這個範圍進入走廊。

“別怕,不過就是些嚼舌頭的東西。”

郎濤毫不在意地碾過地面上的東西,完全無視被踩踏時它們發出的尖利的咒罵聲和詛咒聲,對我招手說:“跟上我,它們最多也就只能吞食同類,一逞口舌之快這種程度。快走,趁她還沒有出現的時候。”

我看了一眼還沒穿鞋的雙腳,又看了看地面上密密麻麻互相咬食的嘴巴們。

“原來是這樣。”

郎濤走回我身邊,剛半蹲下扶着我的腰和腿彎,似乎是打算将我抱起來,可還沒等真的實行,他突然後退了幾步,蹲下來将自己的皮鞋脫下遞給我。

“你穿上鞋跟着我走。”

“不行,這樣你就要只穿着襪子踩上去了。”我擺擺手拒絕。

“或者我背着你走?”

郎濤沒有說話,或者他說得很輕,被大廳裏的聲音都淹沒了。

走廊裏他的表情在黑暗中暧昧而模糊。

“姜彤,我不是你哥哥。”郎濤突然答非所問地回答道。

他又将鞋子強硬地塞給我,喊道:“現在閉嘴穿上,跟着我走。”

我被他的态度所驚訝,一時之間無法反駁地穿上鞋,緊緊跟在他身後。

即使穿着鞋,腳底那種踩上異物的觸感,讓我感覺雞皮疙瘩直冒。

更可怕的是,我低下頭就看見它們正咬着你的褲管随着你的動作一起移動着,将那不知道是什麽粘稠的液體,順着褲子的面料一直滲到皮膚上。

我邊甩着腳,邊走着。

在我前面不遠處的郎濤明明連鞋都沒有穿,但是沒有任何一張嘴咬上他的褲管,甚至在他踩下的時候,它們明顯努力蠕動着自己,試圖避開他。

就這樣,走廊口到大廳門口,不過十幾米的路程,眼看郎濤都已經快到打開的玻璃門口時,我還正走到半路,艱難地在嘈雜的肉堆裏移動。

“走快點。別盯着它們看,也別和它們搭話。”郎濤停下腳步,背對着我說道。

月光下,我發現他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幾次想要轉過頭,卻又停止了。

在這種混亂的場面下我突然想到:他在避開我嗎?

怎麽了?從房間裏出來開始,他就很奇怪。

我一邊想着,一邊注視着他慢慢走着,甚至不敢快跑,既擔心會摔倒,又生怕會将它們濺起。

就在我走到郎濤身邊的剎那,大廳裏的聲音忽然變得整齊和諧,用同一種聲音不斷重複着大喊道:“她跳了!”

“她跳了!”

“她跳了!”

隔着玻璃門,我看見王奶奶倒懸着從空中落下。

她在空中望着我,滿是皺紋的臉上,對我露出一個滿懷惡意的嘲笑。

随後在我反應過來的之前,啪的一聲,摔在了我的面前的。

血從她的身下湧出,一直流到我的腳邊。

而她血肉模糊的面孔上,雙眼瞪出,嘴角還依舊保持着微笑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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