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罪2
“這怎麽可能!”我無法抑制地叫喊起來。
這時,眼前的黑暗突然随着我的叫喊一擊而碎。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正亮着白熾燈的天花板,天花板上雪白而沒有一絲蛛絲,幹淨地不可思議,看起來一直都有被好好打掃。
而我的身下卻是柔軟的床鋪。我此時正平躺在床鋪上,身上好好地蓋着棉被,就好像我剛才一直都在夢中,此時才剛剛清醒一般。
嗯?
怎麽回事?
我躺在床上,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
空氣裏彌漫着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心電監護儀在我床的右側規律地發出滴滴聲,在它的右邊,房間靠裏的窗戶邊擺放着一張小茶幾和一張沙發椅。
看起來這裏應該還有一張沙發椅,只是現在它被放在我的床左側,似乎是之前誰曾經坐在床邊,忘記将它放回原位了。
還有挂吊瓶用的架子,輸氧的鋼瓶之類的醫療器械,就放在斜對床鋪的右邊角落,正對房間的大門方向。
怎麽看這裏都似乎是某個醫院裏的普通單人病房。
我是生病住院了?
那麽一開始到圖書館那些事,會不會都是我的一場噩夢?
我突然欣喜地想到。
但當我猛地坐起,掀開棉被映入我的眼中的卻是一具布滿吻痕的身體。密密麻麻的痕跡,就像是一朵朵桃花,在胸口,小腹,大腿,小腿,甚至于腳面都不曾遺漏地盛放着。
而我稍稍活動身體,就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身後流出。
我幾次伸手卻又收回,最終在股間摸到了又黏又稠的濁液。
我看着黏着在指尖的白色濁液,感到了駱駝眼睜睜地看着最後一根稻草落下時的絕望心情。
為什麽不是夢!
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電梯裏融化的身體,圖書館大廳門外腐爛的人臉,短袖哥哥被一再斷首的慘像,以及小狐貍隔着玻璃被分屍的情景和車蓋上、桃樹下無止盡的交媾,這些場景一次又一次在我眼前回放。
還有每一次陷入黑暗就不斷變化的世界,到底哪裏才是真實的?
也許這個現在看起來普通正常的病房,也是一個虛假的地方吧?
我坐在床上再一次打量這個房間,特別是那兩個可以看見外部的窗戶。
右側的窗外,正是一條馬路,馬路兩側路燈星星點點發出橙色的燈光,時不時就有一輛汽車經過,看起來最是正常不過。
而左側的房門上的小玻璃窗外則是一片漆黑。
如果我真的已經死了,那麽我現在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回到原來的世界裏了吧。
但如果這裏是真實的世界,那麽門外一定會有其他人吧。
那樣的話,不管真假,讓它徹底結束吧。
讓它結束吧,
怎麽樣都行,讓它結束吧。
我掀開被子走下床,落地的一刻,兩腿一軟幾乎無法站起。
而當我扶着病房裏的鋼絲床艱難地站起來的時候,我看見房門的小窗戶上有一張人臉正緊緊貼着房門的窗戶看着我。
它滿臉都是血,半邊臉已經血肉模糊,眼球、血肉還有白色的黏稠液體混在一起,好似下一秒就會從面上滴落。而另一側也沒有完整到哪裏去,眼眶裏眼球搖搖欲墜,鼻子整個都被拍扁在臉上,只留下一個肉堆的凸起,嘴唇早也不見蹤影,牙齒外露,舌頭就垂在牙齒間,血順着舌頭流過玻璃窗。
驚恐之下,我的雙腿再也不能支持我的身體,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而更恐怖的是,那個人臉慢慢向後退了一些。
房門的門把手被轉動了。
千鈞一發之際,我拖着發軟的雙腳,躲進了病床下。
只聽吱嘎一聲,門被打開了。
我趴在地上看見一雙穿着黑色球鞋的腳走進房內。
那個人走得極慢極慢,所經之處留下了一個個帶血的腳印。
但就算如此,單人病房并沒有多大的面積,他很快就走到了病床邊。
我屏住呼吸,盯着那雙站在床邊的雙腳。
此時整個室內安靜無比,只有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而那個人也只是靜靜站在床邊,似乎毫無動作。
突然我想到一個被我忽略的事實。
病床上沒有人的話,那心電監護儀因為監護病人的心跳而發出的滴滴聲,又是怎麽回事?
在那個人進來之前,房間裏只有我一個人?
但是我身上并沒有戴上監護用的指夾。
它在監護誰的心跳?
這裏難道還有第三個人?
我感到一股寒氣從身下冰冷的地面竄入我的體內,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逃出床底,跑出這個房間。
但床邊的那雙腳沒有絲毫的移動。
如果現在貿貿然爬出床底,一定馬上就會被發現。
我趴在地上,繃緊肌肉,強忍住不去想床上也許正有個我看不見的人存在着。
就在這時,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長鳴聲。
同時,那雙腳也突然快速、混亂地移動起來,鞋底敲擊地面發出雜亂的腳步聲。
而就在離開`房間,有一本像是書籍的東西從那個人身上掉落,砸在地面上。
那雙腳停止了腳步。
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盯着那本書,大腦快速思考着。
如果那個人彎下腰撿書,他只要稍稍偏移視線,一定就會看見床底有個人。
我該怎麽辦。
但是我現在如果移動一下,一定會發出聲音。
在這個只有心電監護儀長鳴的房間裏,很難不被注意到。
該怎麽辦?
怎麽辦?
就在我思考的時候,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只殘缺不全的手掌。
這只手的小指斷了一半,可以看見露在外面灰白的骨頭,另外四指則形态扭曲,像是被什麽東西重擊之後,變成了一條條血肉模糊的棍狀物體。
它滴着血,緩緩地接近那本書,就在它快要接近,那個人肩膀隐約可見的時候,卻又再次縮回。
一陣腳步聲之後,那雙腳消失在門後。
看樣子那個人似乎放棄了撿起它,慌慌張張地離開了。
我松了一口氣,但沒有急着爬出去。
心電監護儀的突然長鳴,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就好像一場謀殺剛剛在一床之隔發生了。
但我剛剛從床上醒來的時候,明明什麽人都沒有。
可心電監護儀卻明明白白表明着這裏還有另一人。
誰在這裏?
一想到房間裏還有一個我看不見的人存在着,甚至也許這個人就躺在離我隔着一塊床板的位置。
我就感到不寒而栗。
但總是趴在這裏,壓根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更不用說,我都不知道那個離開的人會不會再次出現。
先出去在說。
而就在我思考的過程中,那本掉落在地面裏的書,自然而然的進入了我的視野。
我歪着頭很簡單地就看清了書名。
《亞弗戈蒙之鏈》
???
似乎讀過又似乎沒有讀過。
這個書名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如果能翻開就知道是什麽了。
這麽久沒有任何動靜,應該可以出去了吧?
就在我這麽想着,蠕動着從床下爬出的時候,一只沾着血跡,完好的手突然出現,撿起了那本書。
而手的主人他彎下腰轉過臉的時候,正好我視線交彙。
“彤彤?”
發出聲音的是一個長着我哥面孔的男人。
很難說我現在再遇到長着我哥面孔的人會是何種感受。至少再也不複一開始的驚喜和安心。反倒有種隐隐的不安。
“是彤彤嗎?”那個長着我哥的面孔的男人又一次發問道。
他蹲下,歪着頭半趴在地面上,向我伸出了手:“原來你在這裏。發生什麽了嗎?你有沒有受傷?我在兒童區的入口處和你分開,一直找了你很久。”
我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手,但又突然松開,連連向後縮,避開他伸向我的手臂,對他的話也是将信将疑。
他僵着手,疑惑地看着我,似乎是對我的行為有些不解:“?”
我透過床底與地面之間的空間,觀察着他身上的打扮。
他正是一身深色的保安制服,伸向我的右手上還有傷口結痂的疤痕,似乎雖然看起來和那個人打扮相同,但那只有傷痕的手卻提醒了我,他也許是一開始我遇見的那一位救了我的哥哥。
可就算如此,我也無法确定這是否就是真實的。
經歷過三番五次的世界變化,甚至是那個人的突然出現與變裝,讓我已經無法明白,出現在我身邊到底誰才是正常的哥哥。
也許誰都不是吧?
這種念頭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但它很快就消失了。
“彤彤,你怎麽了?這裏不安全,聽話,你出來,好不好?”我哥縮回了手,将頭半探進床下,皺着眉語氣無奈地說道。
我看着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他的那句不安全提醒了我,雖然剛才出現在門口的那個面孔已經變成血肉模糊的人已經離開了,但這裏還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存在着。
誰也不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麽。
如果我真的如同我推測的那樣,我已經死了,那麽至少哥哥還活着,我得幫他離開這裏。
說到底,如果我已經死亡,他是不是那個人,又也都無所謂了。
我這樣地想着,将手遞給我哥。
我哥一把抓住我,小心地将我從床下拉出。
等重新站立在房間裏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從出現在這裏開始,一直沒有穿衣服,而且渾身都是可疑的痕跡,甚至我此時都不敢當着我哥的面,低下頭去看我的大腿上濕漉漉的到底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