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你愛我是因為我愛你》
“言先生,這份合同請過目。”梳着背頭的中年男子将文件遞給秘書。
言寬接過,笑道:“投資在非凡這樣的小公司,陳先生不怕風險嗎?”手上利索的簽了字。
陳申笑道:“非凡公司這幾年在國內電影界也算得上領頭羊了,言先生真是過謙。”
寒暄幾句,言寬送到門口,陳申突然轉頭笑道:“若是貴公司的喬大明星有空,明天晚上請他來我家坐坐可好?”
言寬一愣,片刻間換上官方笑容:“一切我來安排。您放心。”
目送中年男子再次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容離去。言寬轉身回到辦公桌前,拉開了檀木辦公桌的最後一格抽屜,取出了一張照片,無力的倒在沙發中。
手上的是一張證件照,男子十七八歲年紀,穿着老式白色襯衫,發型保守,眼神單純。尤其是那張年輕的臉龐上洋溢着燦爛的微笑,仿佛無憂無慮的天使。
言寬吐出兩個字“蓁羽”,便眼神迷離的望向窗外。
十年前,非凡這個瀕臨破産的小電影公司是父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産。
還記得幫自己安排父親後事之後,父親的合作夥伴方伯鄭重提醒:“這家公司是你父親的心血。如果你不想做這行,可以賣掉它。若是決定做了,就要做成象寰宇那樣的成績才對得起你父親。”
寰宇是電影界的翹楚,這次非凡公司的困境也大半是由于這個超級媒體帝國的運作。
方伯跟着父親做事四十年。對公司、對父親的感情都已極深。這番嚴肅的提醒也是針對他此前的所作所為。
言寬實在對電影沒什麽興趣,大學在國外讀的是商學,繼承了早逝母親的俏麗容貌,身材高大的他擁有絲毫不亞于那些演藝明星的容貌氣質。雖還算不上是纨绔子弟,卻也不是個老實上進的角色。父親在世時多次勸他畢業回來打理這個小公司,他也一直是不置可否的。父親雖然清楚他的性取向,還是不斷勸他要找個人安定下來,他更是心中暗笑父親迂腐。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一向不是個聽話的孩子。
現在,那個人不在了,叫他跟誰對着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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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緊天臺上的欄杆,咬牙冷笑:“方伯,寰宇算什麽?我會把非凡做成世界第一的電影公司。”
雖聽起來像是口出狂言,大約他的決心也是顯而易見的,方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你父親若能聽到這句話,應該可以瞑目了。”聲音卻有些不穩,取下眼鏡,擦了擦鏡片。
一切雖說不算從頭開始,卻也舉步維艱。
好在他真的是塊經商的材料。幾個月的時間,居然将糊塗賬目整頓得一清二楚,各項業務也都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只是人才難得,加上公司險些倒閉,原本寥寥幾個簽約的小明星,大多早已各奔前程。盤點一番,目前還能用上的演藝人員竟只有一個前年畢業的男生。
“叫喬什麽來着……”
“喬蓁羽。”來人答道。聲音高低适中,令人如沐春風。
言寬擡頭看了他一眼,卻見對方正專注的望着自己。
逗他而已,公司裏碩果僅存的男演員,怎麽可能記不住?他一臉誠懇,渾身還是不脫那股純情的學生味道。
“進公司幾年了?”身子後仰,轉起手中的簽字筆。
“快兩年。”
言寬笑道:“難道你不知道現在公司狀況?為什麽還留下?”
沒有言寬所想的表決心或是訴苦,對方竟然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看着他。
沉默半晌又低下頭:“市道不景氣,我需要錢。”
這種柔順清白的小綿羊真的适合娛樂圈嗎?
言寬在心中嘆了口氣。
然而事實證明,言寬也有判斷錯誤的時候。
喬蓁羽在攝影機面前煥發的光芒令人難忘。
不過是幾支廣告,他表現出了極高的悟性和演技。
那是在寰宇的攝影棚,導演是常常把演員罵到臭頭的張一毛,口中卻不斷重複着ok。
于是,言寬在外眼睜睜看着寰宇的星探給喬蓁羽遞上了名片,心中一沉。
若是連這唯一的演員都被挖走,非凡公司就真的只能靠發行過日子了,可是不生産電影的公司還叫什麽電影公司?
片刻,言寬半驚半喜的看着喬蓁羽将名片塞回星探的懷裏。
“喬先生?您不再考慮一下麽?”星探絲毫沒有把在場的對方老板放在眼裏,當場再次追上前試着勸說。
喬蓁羽沒有回答,進了言寬的車。
“為何拒絕?”星探對着他冷笑:“留在非凡公司,你将來連經紀人都請不起。”
言寬搖上車窗,對他笑道:“別聽他的,總裁給你做司機,你到了寰宇也沒這待遇啊。”
小綿羊果然臉上一紅,看了看他卻沒有說話。
車開了許久,一直沉默的喬蓁羽道:“言先生,我不去寰宇,只是因為想留在你身邊。”
一字一頓。
言寬毫無表情,身子卻一僵。
這算什麽?告白嗎?
片刻又勾起唇角,只要是美人,他倒是來者不拒。
正在胡思亂想,只聽“到了。”車子已來到一座老式公寓前。
“要不要上來坐坐?”喬蓁羽低頭。
言寬笑道:“也好。”
上樓坐坐,言寬曾被無數美貌男女邀請“坐坐”,被這麽一個小白兔般的男孩這麽邀請還真是頭一次。
喝茶聊天,參觀卧室,半小時後,反倒是言寬像一個色老頭,主動抱住了對方纖細的腰。
“蓁羽,你說你想留在我身邊?”言寬心道,勾搭小白兔真是麻煩,上個床還得多說一筐肉麻情話,不過這種經驗十分新鮮就是。
喬蓁羽有勇氣邀請他上來,卻沒膽子主動。被抱住了之後,臉色說不出是驚慌多些還是享受多些。低頭道:“嗯。”
“永遠不會離開我?”手圍得更緊了些。
喬蓁羽掙紮着轉過身,把頭埋在他胸前點了點。
樣子可愛極了。
言寬心裏一蕩,忍不住吻了吻他順滑的黑發。
“能不能告訴我理由?”
“我……我喜歡你。”
喬蓁羽埋頭悶悶的說了一句。
你才見了我幾天?言寬心道,卻沒有說出來,只是揉揉他的頭發。
“自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小白兔扭捏着補充一句。
言寬嘆了口氣。
就算是真的,一個少年的喜歡,持續得了多久?
況且喜歡什麽的,自己還真的不稀罕。
只是對方若真的能因為喜歡留在自己身邊,對公司倒是有百利無一害的。
“那就留下來,我會捧紅你!”言寬直視着他,腦中不知轉了多少念頭。
少年一愣,眼中蒙上了一層霧氣。
卻還是點了頭。
十年後的言寬放下擋在額頭上的手掌,回想着那時候喬蓁羽的眼神。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曾被無數影評人評價為“清澈通透如水晶般”的眼神,也只有那時候的喬蓁羽才有了吧。而如今的喬蓁羽,早已不是當年的青澀少年,渾身散發着成熟男子的魅力。
不知多少人暗地裏望着他流口水。
陳申不是第一個,當然也不是最後一個。
言寬冷笑,站在盥洗池邊望着鏡子中的自己。
眼神冷冽,面容憔悴。
不到四十,鬓邊竟然已有幾星白發。
他呆呆望了一會,水流的嘩啦啦響也渾然不覺。
待會,他要給喬蓁羽打電話。讓他做好準備去和陳申……公關。 就像之前十年,他一直在做的那樣。
那種清澈的眼神,早就不存在了,在他一次次抛棄和背叛中,喬蓁羽原本帶着信任和愛意的清澈眼神逐漸憂郁,蒙上塵埃。
喬蓁羽的第一次犧牲,是在公司剛剛起步的時候,當時公司缺少周轉資金,而一個銀行股東看上了喬蓁羽。當時的言寬幾乎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地答應了對方“讓他過來陪我聊聊天”的要求。“我愛你,蓁羽,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他提出了要求,卻又故意在他面前以退為進地作勢拒絕。
正在熱戀期的喬蓁羽當然沒有令他失望,他眼中的光芒暗淡片刻,便答應了這個無恥的要求。
“我愛你,蓁羽,謝謝你為我所作的犧牲……”事後,他摟着眼神空洞的喬蓁羽反複的安慰,亦加上了無數空洞的承諾和甜言蜜語。
欺騙,說不定那時的喬蓁羽未必不懂,可是愛情蒙蔽了他的雙眼。令他看不清自己這個衣冠禽獸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現在呢?
公司蒸蒸日上,他的事業也打開了局面。雖然不是世界第一,卻也到了能與寰宇一争高下的地步。非凡成了業界奇跡,他則被衆人視為傳奇。
只有自己,知道這輝煌傳奇下藏了多少陰謀算計和心酸血淚。
說不定,還埋葬着自己早夭的愛情。
是的,愛情。他曾經棄如敝履的玩意,他曾經嗤之以鼻的東西,若是對一段關系開始認真這就算是愛情的話,他想他也有一刻是愛過的。
就在他準備放手大幹一場的時候,喬蓁羽卻遇上了演藝事業的瓶頸。當時還在偶像劇裏混日子的喬蓁羽已經顯得年紀偏大,加上背景單純,幾乎沒有任何圈內人脈,除了依附某人某公司,幾乎沒有任何其他選擇。
言寬則是早早斷了他一切後路,“蓁羽,這圈子很亂很髒,若是你現在放棄做演員,下半輩子我願意養你。”
喬蓁羽被他真摯的話語打動,他依偎在言寬懷裏,卻語氣堅定地說:“我絕不會放棄,寬。”
喬蓁羽不知道,這是兩人相識以來,言寬說過的最真心的一句話。
若喬蓁羽真的答應息影,他想他真的會找個地方把他養起來,他會照顧他,保護他,不叫任何人觊觎他。
說不定……他們将來還會結婚,會找個無名的小島一起逍遙生活,直到白發蒼蒼,還十指緊扣,一起觀晚霞滿天,一起看落日餘晖。
……可是這些全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沒人比他更了解喬蓁羽,外表柔弱如同小白兔的他,內心堅定如鋼,話出口前,他早已篤定喬蓁羽的選擇。
于是遺憾了片刻,他順理成章道:“那就和公司再簽十年吧,我說過會捧紅你,蓁羽,我絕不會食言。無論将來要面對什麽,我都會用盡全力保護你。”
“這次的投資商是寰宇的大股東,若是争取過來,對你和公司都有好處。蓁羽,你不想總是做花瓶對不對,你有那麽美的演員夢……可是現實就是這麽殘酷,若你不想放棄做這行,就得早點學會面對現實。”
此時的喬蓁羽已經不再無條件地信任他,卻也被他的話打動。不久後,點頭答應了下一部戲的投資商的非分要求。
……
言寬低頭将水龍頭關上,也結束了帶着罪惡感的回憶。他自嘲地笑笑,真的是老了麽?面對喬蓁羽,他竟然開始心軟不舍,優柔寡斷。可這世界就是這樣,人人都是有付出才有回報,況且今日的喬蓁羽在圈中混的風生水起,游刃有餘,他也早已習慣這一點了,不是麽?
他拿起手機,說了陳申的這個要求,補充道:“之前金像獎入圍全都仰仗陳申,蓁羽,你現在離夢想只差最後一步。”
電話那頭的喬蓁羽沉默片刻,笑了:“寬,我明白的。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他回答得如此幹脆,言寬心中卻湧上奇怪的感覺:“蓁羽,你知道我對你……”
“當然,寬,你還記得明天是什麽日子吧?上午我去辦公室找你,嗯,有個驚喜要送你。”
明天是兩人相識十年的紀念日,言寬當然記得。
他在酒店預訂了塞滿玫瑰和香槟的總統套間,在制造浪漫這點上,他從來都是個合格的情人。而喬蓁羽歷來都是吃這一套的。
驚喜?想起喬蓁羽含羞帶怯說出“驚喜”二字的樣子,言寬笑了:“好,我等你。”
然而第二天,言寬在辦公室裏見到的喬蓁羽卻面無表情,直接推開了他的擁抱:“言先生,請自重。”
接着他急切地打開公文包,将一沓紙仍在桌上:“我要和非凡解約,這是解約的手續,您過目,若能現在簽字那就最好了。”
言寬愣了一下,笑道:“開什麽玩笑?蓁羽……”
喬蓁羽冷冷的臉色顯示這當然不是玩笑:“看在同事十年的份上,我才親自過來通知。不簽字的話,你也可選擇起訴,資料裏我律師的名片,再會了言先生。”
他仿佛一刻也不願多停留地推門要走,被回過神來的言寬拽回懷裏:“你知道違約金是多少麽?賣了你也付不起!”
合約裏天價的違約金原本就是個陷阱,這是言寬的底牌之一。
喬蓁羽嘲諷一笑:“有人會替我付。”
言寬努力穩住聲音:“再過一個月就是金像獎頒獎禮,內定人選随時可以變!喬蓁羽,你別拿自己前途開玩笑!”
喬蓁羽緩緩轉過身來,眼中的片刻迷茫令言寬心中燃起一絲希望,轉瞬又被打破:“言先生,難為你了,連威脅人用的都是這種我在為你着想的口吻,呵呵!”
“蓁羽,我只是希望你能考慮清楚。”言寬極力控制情緒,放緩了語氣:“再說,解約之後你能去哪兒?”
喬蓁羽笑了笑:“拜你所賜,我跟寰宇的幾個大股東都是老熟人,相信他們都會很樂意招攬我。”
“寰宇?”言寬神色變換,想起這些年來與這個最大對手的恩怨,終于撐不住溫柔的假象:“喬蓁羽,你他媽的玩我?!”
喬蓁羽嫌惡地看了看他,把手用力抽出:“言先生,自認識你以來,我對你言聽計從,從不隐瞞任何事。現在解約我也是正大光明來找你談,而你呢?你談不成生意的時候,你資金周轉有困難的時候,甚至……你想拉攏誰的時候,都是你對我特別好的時候。我再傻,十年來也終于明白在你心裏我只是個賺錢工具罷了,請你扪心自問,到底是誰在玩誰?”
言寬被他那嫌棄的眼神刺激到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喬蓁羽趁機轉身出門。
辦公室外面是開放的辦公區域,幾名經紀人正在聊天,突然見喬蓁羽從總裁辦公室沖了出來,都望了過去,見總裁追出來一把摟在懷裏,不顧喬蓁羽極力掙紮,用力吻下去,這熟練的手法和霸道的氣勢……衆人一時震驚地忘記把眼睛移開。
這兩人……是在演哪一出(⊙o⊙)?
柔情戲碼沒有持續多久,愛情片就變成了動作片。喬蓁羽雖然身材纖細,力氣其實不小,他明白言寬這一吻其實是在報複,心裏實在是恨極,一拳結結實實地打中對方眼眶,見言寬捂着臉蹲下還不解恨,又上前用力踹了他一腳,這才走了。
衆人見狀,全都默默退後。
言寬頂着淤青的眼圈回了辦公室,先是歇斯底裏摔了東西,然後給東都娛樂周刊打電話爆料。私人電腦裏的□□,視頻……這些也是他的底牌之一。
身敗名裂該有多簡單,喬蓁羽你真的想明白了麽?
然而電話打了一半,看着照片中的喬蓁羽側臉哭泣的樣子,那還是之前自己一時興起偷拍的照片,言寬重重放下電話,将筆記本推下桌子。
言寬對自己的魅力一向自信。 喬蓁羽對他的迷戀也不是假的。 由于自信,他總是不願承認,喬蓁羽想離開非凡是出于本心。
于是他當天便找人調查陳申和其他幾個與喬蓁羽有過關系的寰宇股東,他固執地認為,這次解約事件是商業對手制造的圈套,而喬蓁羽一向單純,會一時頭腦發熱地投入寰宇倒也情有可原。
對他言聽計從的喬蓁羽,那個在他還是個無名小卒時便現在他身後的喬蓁羽,怎麽會舍得……離開自己?
他有時甚至會有種錯覺,兩個人會一直這樣過下去。這些年他甚至已經不再出去沾花惹草,他已經習慣了有他陪在身邊。
就算是起初再漫不經心,十年的逢場作戲,他承認,他付出的哪些是作戲哪些是真情,連他自己也無法分得清楚明白。
然而當他在自己為喬蓁羽買的海景房,發現人去樓空時,任他怎麽控制,一股怨恨還是快要溢出胸膛。他設想過千百種分手的情景,卻沒有一種是眼前這樣!
他,居然會被喬蓁羽甩了?!
他覺得自己不是個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對于喬蓁羽,他不得不承認,這次,他的确被刺激得快要失控了。
于是他開始發瘋地尋找喬蓁羽的去向。三天後,當《東都娛樂周刊》頭條登出喬蓁羽□□時,言寬正窩在一輛租來的車裏眼帶血絲地盯着面前的老式公寓樓。
有豪宅不住,偏偏回到當年住過的破公寓樓裏,他自己更瘋,居然扔下手頭的一堆事情過來盯梢。
一個揮揮手就可以解決的三流明星,不,只要打個招呼,轉眼就可以讓他身敗名裂的小角色,自己幹嘛這麽認真?幹什麽像做賊一樣躲在車裏偷窺他的去向?!
他一邊在內心狠狠唾棄自己,一邊把頭靠在陳舊的座椅上繼續盯着動靜。
終于等到衣着低調的喬蓁羽上午七點左右準時出門。言寬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背影,正準備上前質問,卻見另一個身影比他更快接近,“嗨!大明星!”
喬蓁羽回頭,露出吃驚神色。
言寬跑去,隐約聽到那人的最後一句:
“忘恩負義!居然離開非凡去寰宇?你會身敗名裂懂不懂!”
那人毫無預警地向喬蓁羽舉起手,卻被言寬一把抓住手腕。
“蓁羽你去報警。”
那人聽了,用力掙紮一下,驚慌失措地逃走了。
看着面前的喬蓁羽臉色發黑,眼下有深深烏青,顯然也沒有睡好,言寬心裏突然平衡許多:“為什麽搬走?你只是和公司解約而已,和我們的感情無關。喬蓁羽,你最好認命,這輩子你已經離不開我了。”他自認為語氣和緩。
喬蓁羽笑了:“是麽?離不開你的什麽?謊言?欺騙?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言寬有些不耐煩:“誰敢說自己這輩子沒有說過謊?我承認我傷害了你,但是我從沒有強迫過你做任何事。你得清楚,喬蓁羽,今天你得到的一切,都是有代價的,而你甚至應該感謝我,沒有我,你連跟人睡的資格都沒有……”
他話音未落,便挨了結結實實的一記耳光。
喬蓁羽氣得渾身顫抖,轉身離開,被言寬惡狠狠地按在車上:“你到底在生什麽氣?我真的不明白,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這十年對你來說到底算是什麽?”
喬蓁羽想要抵抗,卻因這個問題突然淚流滿面:“噩夢!”他有些歇斯底裏地推開言寬:“認識你的十年就是一場噩夢!沒資格□□的我多虧您賞識栽培,如願以償地在圈子裏出了名了,老子現在不高興陪各位大爺睡了,行不行?!行不行?!”
言寬怒道:“那就是沒得談了?你真的不怕身敗名裂麽喬蓁羽?”
喬蓁羽點頭:“無所謂。我的自尊心早就被你磨光了言寬。你愛做什麽就去做吧,随便你!”
趁着言寬愣神,他用力推開,離開現場。
喬蓁羽進了門口的黑色轎車,陳申道:“剛才是不是有人騷擾你?我想叫人幫你,可是看見了言寬在那裏。”
喬蓁羽咬牙:“沒什麽,剛才是有個瘋狂的影迷過來騷擾我。”
陳申嘆氣:“依我看,不一定是什麽影迷,你突然解約也就罷了,竟然去了對家的寰宇,恐怕言寬被你氣得要爆血管,雇些人收拾你也是有可能的,蓁羽,最近一定要小心些。這街區太不安全,還是搬到我那裏住吧。”
喬蓁羽有些遲疑:“不了,陳先生,言寬應該不至于會做這種事……”
陳申笑了笑:“你經過這麽多事,居然還信他?還真是難得。本來不想告訴你的,算了,看看他做了什麽好事吧?”
他遞給喬蓁羽一份《東都娛樂周刊》,見喬蓁羽臉色蒼白地翻開了封面,嘆道:“蓁羽,你太善良,所以容易輕信別人,能把裸1-照公布出來,看來你在他心裏,不過是個床伴罷了……”
見喬蓁羽渾身顫抖,忙道:“放心,我已經找了東都的老總,如今紙媒的日子不好過,我的話他們怎麽也會重視的。放心,我已經派人全城回收了,絕不會造成影響。”
喬蓁羽從牙縫中吐出“謝謝”二字,除了感激,眼神中還多了一絲無法掩飾的疑惑。
當然,完全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但若有人運作,壞事也可以變好事。在陳申的操作下,全城回收的紙質娛樂期刊雖然沒有多大反應,但關于明星喬蓁羽與東家不合,被東家報複公布豔1-照3-的流言還是不胫而走。
網絡上甚至開始流傳一些所謂喬蓁羽的豔1-照2-,原本就是以藝術片作為影視主打作品的喬蓁羽陡然多了不少曝光率,更因為那些所謂裸1-照2-的藝術性大于□□意味,突然間多了許多粉絲和擁趸。
喬蓁羽在陳申的授意下,順理成章的公布了與非凡公司和舊東家解約的消息,而非凡總裁言寬歷來是娛樂圈的焦點人物,兩人突然分道揚镳,引得衆人猜測紛紛,情變說,陰謀說,操作說紛紛浮上水面,又為喬蓁羽的高人氣加了一把火。
言寬因為裸1-照2-事件也去請人與喬蓁羽交流,他猜測□□也是把喬蓁羽拉去寰宇的陳申所為,卻苦于找不到證據自證清白。
好在中間人回來傳了一句話令他安心不少:喬先生說,真的假不了。
言寬明白這話的意思,刊登出來的所謂裸1-照2-,全是經過後期處理的,事實上,言寬手中的照片尺度遠遠大于這些。
顯然,喬蓁羽是相信自己沒有做這件事的了,言寬先是雀躍,然後是更大的心煩和失望。
即使如此,即使他知道陳申騙他,他仍是不願回來。這特麽有什麽好高興的?!
時間飛逝,金像獎頒獎禮終于開始了。
金像獎是電影界四年一次的最大獎項,也是一個演員能夠得到的最高榮譽。
原屬非凡公司的喬蓁羽以藝術片《人間》入圍最佳男主角。
走在紅毯上的喬蓁羽一身黑色西裝,無比低調,紅毯兩邊卻歡呼聲如雷,隔得老遠還聽得到淚流滿面的粉絲“我愛你”的喊聲。
喬蓁羽入行十四年,辛苦打拼,也得過無數獎項,卻知道這個獎對他是最終的肯定。
雖然有入圍的規則,內定的黑幕,可是畢竟還是有公正之處的,例如網民投票和人氣部分的加權,例如即使陳申也無法全部掌控的十五位國外影評人的意見。
喬蓁羽進場後便平靜的坐在座位上。也是有趣,主辦方竟然安排非凡和寰宇的代表坐在一排,他和言寬的座位甚至連號,幸好,被中間的過道隔開。
即使是這樣,他總能感覺到對面的言寬火辣辣的眼神。
他這麽多年的演技也不是白練的,神色自若,一如往常,心裏已經把言寬罵了個狗血淋頭!
高1-潮2-環節來臨,主持人宣布最佳男演員是……喬蓁羽!
全場掌聲雷動。
看着上臺時雙手顫抖的喬蓁羽,言寬心裏百感交集。此時聽到主持人叫到自己名字,雖然愣了一下,還是飛快整理情緒,面帶微笑地起身上臺。
他今天的白色正裝,與喬蓁羽的一身黑倒是形成了強烈對比,當他逐漸走近正在領獎的喬蓁羽時,不但主持人帶了一臉莫測笑意,臺下一些知道前陣子兩人風波的明星與觀衆也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作為培養了無數明星的王牌經濟人,言先生有什麽要對喬蓁羽說的麽?”主持人簡要介紹了兩人關系,便将話筒遞給了言寬。
還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兩人同時腹诽。
臺下竊竊私語中斷了一小會,等着看新晉影帝的前東家怎麽吐槽“叛徒”。
言寬帶着招牌笑容接過話筒,語氣真摯:
“喬蓁羽一步步走到今天,付出了常人想象不到的汗水和努力。作為前任合作夥伴,我相信也希望蓁羽将來星途一帆風順,實現他這麽多年來的明星夢。”
中規中矩的評價,甚至可以說充滿善意,這番話一出,主持人也不禁動容。
喬蓁羽看看他,只是冷冷地笑了笑。
主持人接着問道:“喬蓁羽先生對言寬先生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喬蓁羽回複平靜面容:“演藝生涯對我來說充滿起伏,可是再苦再難我也會堅持下去。”他看着言寬,笑了笑:“我在這裏要特別感謝言寬先生,過去十年教會了我什麽叫做堅持不懈,也提供了那麽多的難得機遇給我,這些都是我今後的用之不竭的財富。”
言寬暗暗咬牙,假裝聽不懂地盡力保持微笑。
主持人笑道:“預祝二位今後合作愉快,接下來有請言寬先生為喬蓁羽先生頒獎!”
他們飛速地握了握手,因為一個人極度渴望,而另一個人極度厭惡,于是連這種簡單的肌膚觸碰對兩人來說都成了一種折磨。
頒獎之後下了舞臺,兩人分別坐在過道兩側,言寬仍有些失神。 倒不是因為這場主辦方有意安排的頒獎插曲,而是他的注意力剛才全被喬蓁羽身後的一名場務吸引住了。
絡腮胡遮蓋了相貌,然而憑着自己多年來過目不忘的記憶力,這人絕對在哪裏見過。
他皺眉想着,也盯着那人一舉一動,直到活動快結束時喬蓁羽從側門出去,那人緊緊盯着喬蓁羽,從褲子口袋裏神經質地掏什麽的時候,這才恍然大悟:是盯梢時遇到過的那個瘋子!
那絡腮胡趁着喬蓁羽遠離人群的片刻,一躍而上,将手中一瓶不明液體對準喬蓁羽甩去。
這一切來得實在太過突然,好在言寬一直在旁邊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人也隔得不遠,大腦還未反應,身體已經沖過去,将喬蓁羽推向一邊。
擦!頸部劇痛!這混蛋丢的什麽?痛痛痛!仿佛被人活生生撕下一塊肉似的痛!
他聽到腦後生風,回頭擡手擋了對方向喬蓁羽刺過來的一刀,卻擋不住第二刀,白西服上頓時開了一朵血花,紅得觸目驚心。
而喬蓁羽仍然沒有反應過來似的,呆呆地坐在原地。絡腮胡手持血淋淋的匕首再次刺了過去。
言寬身上痛極,也無力再上前推開喬蓁羽,只好做肉盾擋在喬蓁羽身前。
他擁抱着懷裏那個熟悉而溫暖的身體,瞬間緊閉雙眼。
這麽多天來的煩惱憤恨,心緒難平,竟然在這一刻難得地平靜下來。
原來自己真正焦慮憤恨的,是懷中太過空虛。好恨,這些年來已經習慣了的體溫竟也成了一種奢侈的享受!
不知什麽部位瞬間被刺穿的尖銳聲音,只讓他發出一聲悶哼。
突然間,頸部的疼痛和後背的痛比較來,顯得微不足道。
原來人永遠都是就是活在比較中,沒有最痛,只有更痛。沒有失去,擁有的就永遠都不知道要去珍惜……
不知為何,場面混亂了好一陣,身後那兇手才被保安制服,場面混亂中,竟然有一絲詭異的平靜。
喬蓁羽回過神來:“言先生,你可以從我身上起來了麽?”
言寬一動也不動:“不行……”
剛才那人撲過來時,喬蓁羽一點兒也沒有躲開的念頭,今夜他終于實現了長久以來的夢想,卻害怕要面對之後不得不面對的煩惱與痛苦,今夜,他若是能在人生最有意義的一刻戲劇性地死去,也算是上天對他的莫大恩賜。
言寬,你為什麽要跳出來破壞這一切?!
喬蓁羽看着迅速圍上來的攝影記者和圍成人牆拼命遮擋的保安,突然若有所悟,低聲道:“前東家不計前嫌,舍身救影帝,這還真是條大新聞。言寬,我只想說,苦肉計這招也太老土了。”
言寬愣了一下,笑着點頭:“土是土了點,但是有用啊……現在全世界都會說喬蓁羽忘恩負義……還有……全世界都知道……喬蓁羽是我言寬這輩子的……最愛……是會用……生命保護的人。”
他笑得燦爛又無恥,喬蓁羽被他氣得臉色發白。用力推開他,卻被他緊緊抱住。這一次,這擁抱竟然緊得喬蓁羽無法推開。他突然聽到一聲隐約的“老婆……”
喬蓁羽頓時如同吃了一只蒼蠅般,再次推開他。卻發現這次似乎用力過猛,被推開的言寬軟軟地仰面倒在地上,明明傷到後背,西裝的左胸處卻如同染了紅色顏料,從一點飛快渲染開來一片。
喬蓁羽看得目瞪口呆:“你搞什麽鬼?”
那人笑得還是那麽無恥:“我這個人……從來都不會後悔……”他定定地看着喬蓁羽,終于忍不住喘息了起來:“可是如果以前能再……珍惜你一些……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
“我問你搞什麽鬼?!”喬蓁羽見他面色蒼白,兩眼焦距逐漸渙散,有了不祥的預感,這若是苦肉計,恐怕言寬才配做影帝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