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你別後悔
穆瑄在網上買了最近場次的電影票，又将自己捂得嚴嚴實實，這才出了門。
除夕夜，人們都在家裏團團圓圓，街頭冷冷清清，人車稀少。
穆瑄開車到電影院只花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下了車進了電影院他才感覺到了人氣。
他去取票、驗票、然後進了放映廳。
他來的不算早，放映廳裏的燈剛好全滅，穆瑄找到自己的座位，将口罩摘了，這裏面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清誰。
千篇一律的電影開頭結束之後，便是各個出品公司的logo……
同性婚姻合法化之後，娛樂圈裏掀起了一股拍攝耽美劇的熱潮。《無妄》卻另辟蹊徑，把鏡頭放在同性婚姻合法化之前的同性友人身上，将那個時代下他們的無奈與悲傷記錄下來，引人深思。
劇中的何彬與江心相愛卻不能相守，他們需要面對家庭與社會的雙重壓力。
意外總是難以預料的，江心遭遇車禍身亡，獨留何彬一人活在世上。何彬大學畢業後參加工作，當了心理醫生，他的私生活極其混亂，萬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他同時在網上建了一個社交賬號，專門幫一些需要心理輔導的同性友人解決問題，在同性婚姻合法化的進程中做了自己所能做的，最後終于等到了同性婚姻合法化的通過。
所有人都在高興和歡呼，何彬卻抱着江心的骨灰跳江自殺了……
電影結束時的鏡頭，極其震撼，何彬的眼神極其複雜，将他的悲傷體現的淋漓盡致。
何彬與江心，相遇相知相愛，以另一種方式相守。
電影結束之後，穆瑄久久都不能平靜下來。
那麽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麽不能有一個好的結局呢？
穆瑄出了電影院還在想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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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心情就不太美妙，看完電影之後心情并沒有好轉。
穆瑄開着車在路上轉悠着，他不想回去，回去也只是一個人。
街上的人更少了，他轉過了一條街又一條街，看到有一家酒吧開着，他瞥了眼上面的名字，有些印象，這個酒吧他記得，沒想到除夕夜還在營業，他找了個停車位将車停好，戴好帽子口罩進了酒吧。
酒吧門口擺放了很多面具，為了好玩也為了隐私。
穆瑄随意地挑了一個戴上，進去之後，才發現這裏面的人還不少。
看來，除夕夜跟他一樣獨身一人的還有很多啊。
穆瑄找了個隐蔽的角落坐下，服務員便過來了，他很熟練地點了酒。
上酒很快，穆瑄才掏出手機沒多久，他點的酒便送上來了。
酒吧裏很熱鬧，認識的不認識的坐在一起說說笑笑。
反正誰也不認識誰，玩過就散。
有人端着酒杯坐在了穆瑄的旁邊，朝他舉了舉杯，道：“帥哥，一個人啊？”
穆瑄擡眼看向他，喝了口酒，靠着椅背，坐姿慵懶又随意：“不是一個人會這個點來酒吧喝酒？”
那人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露出了薄唇以及精致的下颚線，以此推測這人相貌應該不差。
他唇角勾着笑：“帥哥好幽默啊。”然後故我地用酒杯跟穆瑄的酒杯碰了碰，繼續道，“我也一個人，聊聊呗。”
穆瑄喝着酒沒說話。
那人卻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這個點誰願意來酒吧喝酒啊，大多數人都在家裏團聚呢，像我這樣無父無母的，能跟誰團聚啊……”
他說完之後将一杯酒飲下。
穆瑄擡眼看向他，舉杯與他碰了碰。
……
另一邊，關烨家，一家五口坐在飯桌上，沉默地吃着年夜飯，在外人看來，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除了電視裏播放的春晚的聲音，就只有碗筷偶爾碰撞發出的聲音了。
整桌，除了關烨吃的比較自如之外，其他四人都有些不自在。
這家總共有兩個外姓人，一個關烨；一個這家的女主人，袁寒。
袁寒瞪了眼飯桌上兩位以眼神交流的人，朝着關烨笑了笑，溫聲道：“小烨，最近工作怎麽樣啊？累嗎？”
袁寒的長相是那種溫婉類的，在古代必定是個大家閨秀，柳葉眉、眼睛也很是漂亮，長發在腦後松松地紮着，臉邊垂落着兩捋發絲，笑起來的時候，會有兩個酒窩，顯得氣質更加溫和。
關烨将落在飯桌上的目光偏了偏，落在了她的臉上，淡淡地回道：“還好。”
袁寒笑得更加地不自在，兩只手不自覺地拽了拽衣角：“那就好。這次在家裏待幾天啊？”
“明天走。”
袁寒瞥了坐在主位的白康時一眼，收到他的眼神之後，本來拽着衣角的手指變成了緊緊地捏着衣角，喃喃道：“明天就走啊？不在家裏多待幾天嗎？”
關烨擡頭看了眼坐在主位的白康時，目光又落在眼神交流不斷的弟弟和妹妹身上，在心裏冷笑了一聲，要不是除夕夜這個日子太重要了，他連除夕夜也不想回來。
他的視線晃悠着又落在了飯桌上，微阖的眼睫遮去了眼底的冷意，淡淡的回答道：“有工作。”
“啊，這麽忙啊。”袁寒的目光晃悠着又落在了坐在主位的白康時身上，他向上擡了擡下巴，以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袁寒抿着唇，覺得嘴唇有些發幹，又舔了舔唇，咽了幾口唾沫，這才說道：“小烨，媽媽想找你幫個忙。”
關烨聞言本來不太美妙的心情更加不美妙起來。
他其實很是佩服這一家人，一家人旅行游玩、聚會想不到他，一遇到什麽事情，就想起他來了。
關烨笑了笑，這笑意味深長，他緩緩道：“什麽。”
袁寒：“就你弟弟吧，他被人騙了，借了校園貸。”
“借了多少？”
“一萬。”
“一萬的話，家裏能還吧？”
關烨每個月都會給袁寒打五千塊錢，以這個城市的生活水平來說，五千完全是足夠的，甚至于還有剩餘，再加上袁寒還時不時地開口向關烨借錢，怎麽說也能攢下來一萬吧。
本來正跟白易靈眉來眼去的白易明低下了頭，拿着筷子戳着米飯。
袁寒的眉頭皺的很緊，臉上滿是悲痛：“要是一萬我就不開這個口了，這個錢是他大一的時候借的，現在已經漲到十五萬了。”
關烨：“……”
關烨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白易明身上，一雙眸子含着冷意，他放下筷子，道：“你借錢做什麽？”
白易明條件反射地想說你別管，在看到關烨的目光的時候，便低下了頭，撇着嘴乖乖地答道：“買…買手機。”
關烨冷笑了一聲：“買手機？”
“朋友都換了新款的手機，我也想換嘛，就給媽說了，誰讓她不給我錢呢……”
合着還怪別人了？
關烨每次回家都會被刷新下限，他還沒說話，坐在首位的繼父先說話了。
“小烨，明明還小，他又不知道校園貸會這麽坑……就買個手機，也沒做什麽。”
關烨看向白康時，靠在椅背上，目光沉沉，嘴角甚至帶着點笑意：“所以呢？”
這笑在熟悉關烨的人看來，知道他這是生氣了，但白康時并不了解關烨，還以為他的心情不錯呢，便笑着道：“他是你弟弟，你幫幫他吧？”
“十五萬對你來說，也不算什麽。”
關烨直視着白康時，淡淡道：“他是我弟弟，按理說來，這錢，要麽是他自己還，要麽是你們還，什麽時候輪到我了？”
“他是你弟弟啊……”
白易靈看氛圍不對，便撒嬌道：“哥，你就幫幫忙嘛，明明也是被騙了。”
袁寒在一邊咬着唇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關烨。
關烨懶得跟姓白的人掰扯，回看向袁寒，問：“媽，你認為呢？”
袁寒眉頭皺的更緊，差點給嘴唇咬破了，看向關烨的眼裏還帶着些眼淚，道：“小烨，你就幫幫媽媽吧，媽媽也是沒辦法了……”
關烨覺得失望，從心底感到的失望。
也覺得很是無力。
他覺得他做到了他能做的。
每個月他都會給袁寒轉五千塊錢，只是因為她是全職太太，白康時的工資并不高，總是嫌她花的太多。
他想讓袁寒過得好點。
沒想到，結果就是白康時幹脆辭了工作，他們就這麽靠着他每個月給的五千塊錢過活，有時候錢不夠了還會張口要。
他們除了在需要幫忙前關心一句關烨工作忙不忙，平常都不問一句。
他越來越心寒。
“媽，他只是我弟弟，并不是我兒子，我這裏也不是救濟站。”
“本來只是想回來吃一頓年夜飯，沒想到連這也是奢求。”
關烨站了起來，拉開椅子，直接走向門口，拿起外套就要走。
白康時看到關烨要走，拿胳膊猛推袁寒：“去去去，攔住他啊。”
袁寒快步追過去，一聲小烨還沒喊出來，就被關烨的關門聲堵了回去。
之後家裏會發生什麽，關烨不想管了。
他站在小區門口，聽着耳邊傳來的鞭炮聲音，只是覺得有些好笑。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十點多了。
才十點啊。
他在工作室群裏發了紅包，祝福他們新年快樂，又給相熟的圈內好友送去了祝福。
最後點開了穆瑄的聊天框，默默地盯着。
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應該是跟家人一起吃年夜飯呢吧。
他想着便點開了穆瑄的頭像，看到他的朋友圈那裏更新了一張圖片，便點了進去。
然後就看到穆瑄在一個小時前更新了朋友圈。
[新年快樂。]
附了一張面具的照片。
看來他們玩的挺開心的。
[Y.：新年快樂。]
關烨給穆瑄發了個紅包。
外面太冷了，關烨坐進了車裏，他在考慮今晚要不要找個酒店住一晚，想到這裏，便掏出手機在網上翻着酒店的信息。
他對于酒店的要求有些高。
沒想到這一看就是近一個小時。
十一點多，關烨發的紅包，穆瑄沒領。
快十二點的時候，關烨撥通了穆瑄的電話。
穆瑄沒接。
緩了緩，他再次撥通了。
穆瑄是在衛生間聽到手機響的，他剛拿出來就因為長時間未接聽而自動挂斷了。
上面顯示兩個未接來電。
還不等穆瑄反應過來，第三個電話便來了。
穆瑄咬了咬唇，接通了，他玩的太嗨，之後跟很多人拼酒，喝得有些多，各種酒混雜在一起，酒量再好腦子都有些暈了。
“喂。”
電話剛接通，關烨便聽出來了穆瑄這邊聲音的不尋常，在衛生間裏都能聽到酒吧場內的喧嚣，他皺了皺眉，問：“你在哪裏？”
“我嗎？酒吧啊。”
穆瑄覺得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剛說完，仿佛回應似的，胃裏一陣翻滾。
穆瑄沖向隔間裏，開始狂吐起來。
“喝酒？”
“在酒吧不喝酒做什麽？”
穆瑄覺得這個問題更加莫名其妙了。
關烨揉了揉額角，問：“哪個酒吧？”
“啊……哪個酒吧？”穆瑄一時有些懵，嘴裏的味道也有些怪，“我忘了，關老師，你要來嗎？”
“哎呀，你在家裏好好過年吶。不用過來。”
關烨沒搭理已經喝得上頭的穆瑄，道：“你別再喝了。”
穆瑄将手機拿到嘴邊，對着手機一字一頓道：“我—就—不——”
喝醉酒的穆瑄膽子極大，說完之後竟然還嘿嘿笑了起來。
電話被挂斷了，穆瑄吐完之後漱了漱口，沒甚在意地繼續去拼酒了。
喝酒可比一個人待着強多了。
……
關烨到達B市的時候，已經是四個小時之後了。
除夕夜還在開業的酒吧并不多，關烨一個一個找，終于找到了喝的爛醉如泥的穆瑄。
這時候他才明白穆瑄發的朋友圈的意思。
他在門口随便拿了個面具戴上，找到穆瑄之後便要拉着他走。
穆瑄喝醉是喝醉了，但還知道不能随便跟人走，在關烨抱過來的時候，死活不同意。
“你是誰啊！我不走。”
穆瑄在關烨懷裏跟一條魚一樣，撲騰的不行，差點把臉上的面具蹭掉。
關烨皺了皺眉，壓抑着怒火，咬牙道：“穆瑄，不要給我鬧！”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穆瑄的酒瞬間醒了一半。
關烨将醉酒的穆瑄放在副駕駛，幫他系上安全帶，開着車回了家。
這裏離關烨家比較近，他直接将穆瑄帶去了家裏。
兩人一路無話，剛進了家門，關烨就直接扯過穆瑄的手腕，将他拉向了卧室。
穆瑄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就只能看到床沿和地板了。
“啪——”
随後，屁股上就感受到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道。
他——他竟然被打屁股了？
“你答應過我什麽？”
話落，又是一下。
巴掌落在穿着不薄的褲子上，感覺不到多少疼痛，更多的是羞恥。
“你的胃你不清楚嗎？”
說完之後又是一下。
穆瑄的臉瞬間爆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自己的屁股絕對紅了，隐隐的還有些發熱。
這麽大了，竟然被人打屁股——
他越想越委屈，直接嗷嗚一聲大哭起來。
關烨的第四下沒落下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将穆瑄抱起來，拍着他的背，皺着眉輕聲呢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穆瑄緊緊地摟住關烨，越哭越大聲。
“對不起，對不起——”
關烨一疊聲的對不起響在穆瑄的耳畔。
穆瑄胃裏感受到一陣翻江倒海，推開關烨沖向衛生間。
關烨沒有沖進去看，去廚房幫穆瑄沖了杯蜂蜜水。
吐完之後，穆瑄感覺好點了，就是腿有些軟，慢慢地挪去了洗手臺邊漱了漱口。
關烨沖好蜂蜜水，進了衛生間将穆瑄抱出來，把蜂蜜水遞給他。
兩人之間一時無言。
還是關烨先打破了沉默。
“穆瑄，你走吧。”
穆瑄差點将手裏的水杯捏碎：“你要我走？”
“是。”
“你走吧。”
穆瑄将水杯放在茶幾上，咬着唇道：“我不走。”
關烨漆黑的眼睛裏是穆瑄看不懂的情緒，他直接拽着穆瑄的胳膊，将他往門口拉。
穆瑄能隐隐感覺出來，要是他走了，他跟關烨就算是徹底完了。
他甩開關烨的胳膊，站在門口，仰着頭看向關烨：“我就不走！”
剛哭過眼角還有些發紅。
“你走。”
“我不走。”
“快走。”
穆瑄直接崩潰地哭了：“我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
淚眼婆娑，看不清眼前，自然也看不清關烨的表情。
他感覺到有人拽了下他的胳膊，後背就感受到了一股堅硬，是牆。
關烨的聲音出現在耳畔，似是壓抑着什麽。
“那你別後悔。”
穆瑄感到有一股溫熱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臉上，兩人面對面，随着關烨的靠近，呼吸慢慢地交纏在一起。
“我在做什麽啊——”
關烨皺着眉，看着面前眼角發紅的人，一臉的懊惱。
就在關烨打算離開的時候，穆瑄伸手一把摟住了關烨的腰，墊起腳尖，吻上了關烨的唇。
關烨嘗到了屬于蜂蜜水的甜味以及更濃的酒味。
酒不醉人人自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