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們兩個聊聊沈茂修?得瘋病了吧!
薛令儀瞪着曹淩:“沈茂修是哪個, 妾身從來就不認識,王爺若是無事,倒不如出去逛逛, 省得在這裏胡說八道挑人刺!”
“我胡說八道挑刺?”曹淩不再說話,把棋盤一推, 起身坐到一旁随手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薛令儀又氣又怒,心裏還有一些擔心害怕,只是她也扯不下臉這時候去同曹淩說軟話,起身扯了扯衣裙, 見着曹淩頭也不回,也不搭理她,想了想, 轉身出了屋門。
曹淩本還是佯裝的怒火, 雖然心裏确實是不舒坦。只是薛令儀悶不吭聲直接走掉了,這可是把他惹火了。将書本一摔,就站起身來,本是要追出去,腳下一重, 就沒擡得起來。心說他這回便要忍着,且看看那女人要如何待他!
薛令儀出了屋門, 擡頭看着一輪大太陽,眯了眯眼,心裏有些發愁。她還沒正兒八經地去哄過曹淩,也不知道那厮好不好哄。
如靈見着薛令儀出來, 忙迎了上去。
薛令儀說道:“去問問,廚房在哪裏?再叫他們準備些新鮮果蔬。”
如靈奇道:“娘子要下廚?萬佛寺的素齋很是出名的。”
薛令儀答道:“素齋要備下,這個是我專門為王爺做的。”
如靈心領神會地笑了, 然後轉身快步離去。
萬佛寺是武陵鎮最大的寺廟,廚房又大又明亮,收拾得也幹幹淨淨,裏面原本幹活兒的和尚們都已經出去了,只有芍藥幾個跟進來打下手。
薛令儀日常也常做點心菜肴給顏清羽吃,如今燒起菜來,倒也順手。她手腳本就利索,幾個丫頭也都是爽快的,很快便燒出了一葷一素一湯,并一份點心。
“放在食盒裏,如靈你親自送去給王爺。”薛令儀一面拿溫水洗着手,一面說道:“告訴王爺,我去陪孩子們吃飯了,等會子王爺吃完了,叫他去尋我們。”
如靈瞪圓了眼睛,這樣說話成嗎?王爺聽了不惱嗎?只是也不敢多說話,将食盒裝好,便叫了一個健壯婆子提着,一路跟着她去了曹淩待的屋子裏。
曹淩這會子已經氣得鼻孔都要出火了,他就知道,那女人心裏果然是沒他的,就只有她那兩個孩子。重重喘了兩聲,曹淩抓起桌子上的一個茶碗,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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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心肝兒的女人!
如靈立在門外,有些心悸地擡手抹了一把汗,手指頭哆哆嗦嗦的,輕輕叩了叩。
曹淩手裏抓着另一個茶碗,正要繼續往地下砸,忽聽得門外敲門聲,一下子怔住了,随即面露狂喜,又瞬時間勉力收住,将手裏的碗擱了回去,扯了扯衣襟,裝模作樣咳了兩聲,揚聲道:“誰呀?”
如靈一聽這話音不對頭兒,唬得又是一陣心驚肉跳,卻也不敢不回話,壯了膽子回道:“是奴婢,奴婢如靈,是娘子叫奴婢來的。”
一聽不是薛令儀的聲音,曹淩的臉先是一黑,然後又聽說是薛令儀打發來的,又知道這丫頭素來是薛令儀倚重的,勉強好了些,哼了一聲,走過去打開門,不高興道:“你來作甚?”
如靈忙福了福,連頭都不敢擡,回道:“娘子方才親手在廚房做了飯食,叫奴婢給王爺送過來。”
曹淩眯着眼冷冷看着後面婆子手裏提着的食盒,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送進來吧!”
如靈忙帶着婆子走進去,打開食盒,将裏面的菜肴擺在了桌子上。
曹淩一看,果然都是他愛吃的,臉上顏色稍稍好轉,在凳子上坐下,提起筷子吃了一口,問道:“你家娘子呢?”
如靈戰戰兢兢地回道:“娘,娘子說,她去陪孩子們吃飯了,等會子王爺吃完了,叫王爺去尋他們。”
曹淩手裏的筷子一頓,唬得如靈大氣兒也不敢出,只垂着頭,觑眼兒偷看,兩個腿肚子都開始打顫了。
好半晌,曹淩才又夾了一筷子菜,慢慢嚼了,才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如靈如蒙大赦,忙屈膝福禮,帶着婆子逃也似的離去了。
曹淩看着桌兒上的菜,忽的狠命吃了幾口,然後慢慢減緩了速度,臉上也慢慢笑了起來。那個女人,果然還是以前的老樣子,嘴巴硬臉皮薄,明明是來和好的,偏還裝模作樣。
如靈回去複命的時候,薛令儀正心不在焉的同顏清羽坐在一桌兒上用飯,萬佛寺的素齋果然名不虛傳,顏清羽吃得很高興,眼睛珠子都亮了。
只是薛令儀記挂着曹淩,倒是興致缺缺,有一下沒一下的吃着,等着見了如靈,眼睛珠子也瞬間亮了,忙問道:“王爺可是吃了?”
如靈忙點頭道:“倒是吃了。”
薛令儀先是一喜,繼而又疑惑道:“什麽叫倒是吃了?”
如靈皺皺眉:“王爺是吃了,就是臉色瞧着不好看。”
臉色不好正常,好了才奇怪呢,只要是肯吃了,那就成了。薛令儀笑了笑說道:“沒事。”又問道:“可是告訴王爺,我在這裏?”
如靈點點頭:“說了的。”
薛令儀轉過身,這才松了口氣,夾了一筷子木耳豆腐絲,眼睛一亮:“果然美味!”
曹淩喝盡了最後一口湯,心滿意足地拿出新裁好的錦緞帕子擦了擦嘴,扔在桌子上,長長的打了個飽嗝。他還沒這麽貪嘴過,吃得真是太飽了!起身踱步出了門,眼睛四下看了看,徑直往顏清羽的房間走去。
顏清羽今個兒也吃撐了,薛令儀幾番阻攔,拗不過他眨着一雙眼,水汪汪看着她。最後實在吃不下了,這才罷了手。
“都和你說了,若是喜歡,便是回了府裏頭,叫人給你送了來,偏你倒好,吃了個肚皮滾圓,這會子難受了吧!該!看你以後還貪不貪嘴了!”
薛令儀說完,轉頭吩咐丫頭:“去做碗消食湯來。”
曹淩在門口接口道:“多做一碗,本王也要喝。”
薛令儀乍然見着曹淩,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只是面兒上還好,堆起淺笑,起身福禮道:“王爺來了。”
曹淩随意“唔”了一聲,眼睛卻是亮閃閃地看了薛令儀兩眼,随即收回視線,咳了兩聲,這才踱步進去。看見顏清羽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皺眉道:“以後不許吃這麽多了,再吃壞了肚子,可是要受罪的。”
顏清羽委屈道:“羽哥兒,喜歡。”
曹淩在一旁坐下,笑道:“喜歡還不簡單,我叫他們每天做了一桌兒送去王府,由着你吃個夠!”
顏清羽眼睛亮了,坐起身道:“真的?”
曹淩使勁兒捏他的鼻子:“我還騙過你不成?”
顏清羽心滿意足地笑了。
薛令儀看在眼裏有些不是滋味兒了:“方才我也說了這話,怎的你就沒這麽高興?”
曹淩沒說話,轉眼看着顏清羽。
顏清羽瞅了薛令儀一眼,回道:“爹爹,厲害!”
曹淩立時就笑了。
薛令儀嗔道:“原是嫌我比不過你爹爹厲害呀!可真是個勢利眼。”
顏清羽疑惑道:“勢利眼?”
薛令儀點頭,指頭點了點顏清羽:“沒錯,你就是勢利眼!”
說話間,曹貞也被劉嫂子抱了過來,一見着薛令儀便伸着手“啊啊”要抱抱。薛令儀忙笑着道:“快,把她給我。”
曹淩和顏清羽一見着曹貞來了,當下都站了起來,等着薛令儀把曹貞抱在懷裏頭,兩個人都湊了上來,去逗弄曹貞,一家子倒也和樂。
出來轉了一圈,大家夥心裏都愉悅了不少,下午打道回府,又過了十來日,從京都來的天使就到了武陵鎮。
這一日,孫婉悅帶着華哥兒去春香院看望樓錦瑤,樓錦瑤見着曹華自然歡欣不已,叫人上了各色甜食和點心,就守在一旁看兒子一口一口的吃。
孫婉悅見她這裏叫東西倒也容易,東西也豐盛,笑道:“王爺待你到底還是念舊情的,不然這廚房裏頭的東西,盡是些踩高捧低的,也不會叫了什麽就上什麽的。”
樓錦瑤聽說了心裏微微一暖,只是想起關雎樓那個,又悲上心頭:“這府裏頭,咱們兩個不必說,都是從京都跟來的老人兒了,當初咱們生了兒子,王爺都給請封了側妃,那張氏,因着生的是女兒,只得了個夫人之位。再後來,就只有李氏得了王爺喜歡,她的父兄又争氣,這才得了夫人之位。別的花花草草的,都是小玩意兒,不必提及。旁的倒也罷了,只是那個薛氏,我卻是不服氣,一則沒家世,二則生的也不是兒子,便是兒子,又不比安哥兒是個頭胎子,竟也得了側妃之位。王爺的心也忒是偏了些!”
孫婉悅就一直靜靜聽着,這會子才嘆道:“你既是知道王爺的心偏了,便知道這偏心素來是沒什麽道理可言的。她受寵至極,何苦嚼這個話頭兒,再叫王爺知道了,更惱了你。”
說起這個,樓錦瑤冷笑:“可不是,上回因着那個外姓的養子,你瞧王爺大發雷霆,打死了一個,另一個沒死也去了半條命,連李夫人後來也被說了一回。都是下人嚼舌根,又同主子有何相幹?她身上白璧無瑕,自然沒人說她。自己是個臭雞蛋,就別怪蒼蠅去叮!”
孫婉悅皺眉:“瞧你說的這話,還不住了口。”又勸道:“我說你也好好為自己想想法子,王爺一直不肯饒恕你,華哥兒總養在我這兒,雖是一樣的錦衣玉食,到底是離了親娘,瞧着也可憐。依我說,你倒不如去走走她的路子,她肯替你美言,你以後出來了,老老實實的,也好跟兒子一處不是?”
“要我求她,妄想!等我死了吧!”樓錦瑤哼了一聲,氣鼓鼓瞪着眼睛,
孫婉悅見說不動,嘆道:“你倒是氣性大,只是苦了孩子,整日裏想着娘。”
樓錦瑤貝齒咬住了紅唇,沒忍住,淌了兩行眼淚出來。
雖然只是個庶妃,只是曹淩盯着緊,下面的人辦起來盡心盡力,自然瞧着好看。雖是處處都依着禮制,倒也是張燈結彩,熱熱鬧鬧的。
吉服早就被送到了薛令儀那兒,如靈幾個小心翼翼把衣服她挂在架子上,啧啧稱奇地看着。
的确是好看的,尤其是上面的繡工,稱得上是精妙絕倫了。
如靈喜不自勝,歡喜道:“聽說這是王爺尋了幾十個繡工了得的繡娘趕着繡了一個多月才成的。”又指着上頭的珠子:“娘子瞧這些珠子,都是上好的東珠。”
薛令儀笑道:“沒見識,這可不是東珠,是美人珠,雖是不比東珠貴重,卻也是珍珠裏的極品。”又道:“把那一回王爺賞賜的花簪拿出來。”
如靈忙解了汗巾上的一串鑰匙,快步過去打開了匣子,取出了那花簪。
花簪依舊是流光溢彩,薛令儀從盒子裏拿出來,放在吉服上比了比,笑道:“正好相稱,到時候就帶了這花簪去,也好讓王爺瞧了高興。”
正說着話,曹淩從外頭快步走了進來,進得內室便見着了架子上的衣服,笑道:“衣服送來了,你可喜歡?”
薛令儀略微一福,笑道:“難不成妾身不喜歡,還能換成別的不成?”
曹淩一怔,繼而大笑道:“還真不成,皇室王爺要封側妃,一概都是這樣的服飾。”說着看見了薛令儀手上的花簪,上前拿了過來看了看,繼而擡起頭,溫情脈脈道:“倒是沒瞧見你佩戴過。”
薛令儀笑道:“我一個娘子,沒品沒階的,自然不好帶這種僭越的東西,雖是民不告官不究,只是何苦叫人背後嚼舌根。”
曹淩憐惜道:“你倒是懂事。”
薛令儀笑道:“妾身自然是懂事的,難道什麽時候妾身不懂事過?”
曹淩撇撇嘴:“看來你是貴人多忘事,你可忘了,你以前還同個郡主搶東西呢!還動手打傷了人家。”
薛令儀立時拉長臉:“多久之前的事了,王爺總提這個作甚?”說着面露傷感,嘆道:“妾身聽說,永泰郡主的相公過世了。”
曹淩點點頭:“是的,前陣子的事情了。”見薛令儀神色悲傷,勸道:“大喜的日子,提這個幹嘛!她是郡主,又有兒子傍身,便是死了丈夫也無妨。再說,他們夫妻一向不睦,死了倒還比活着好。”
薛令儀無語地看着曹淩:“這話也是王爺該說的?”又說道:“妾身心裏緊張得很,也不知道明兒個會不會出錯。”
曹淩笑道:“擔心什麽,會有女官在你後頭提醒你的。”又笑道:“雖繁瑣,但也簡單,很快就會結束的。只是今夜你需得沐浴吃齋,晚上我就不能陪你了,你得一個人安睡。”
薛令儀含笑點點頭,伸手拉住了曹淩的手。
第二日,不過半日的功夫,這禮便成了。薛令儀跪在地上,身着華服接了聖旨,又接了側妃的寶冊,三叩九拜高呼萬歲,然後結束。
如靈一旁扶着薛令儀往內室換衣服,笑道:“外院擺了席面,附近的達官貴人都來了,真真兒是熱鬧非凡。”
薛令儀笑道:“卻不知道後院兒是誰在照看?”
如靈回道:“是張夫人。”
又是張夫人——
方進得內室,如靈如錦打頭兒,齊聲福禮呼道:“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唬了薛令儀一跳,而後笑道:“賞,今個兒都重重有賞!”
如碧等人立時眉開眼笑,而後一擁而上,簇擁着薛令儀去換裝。
薛令儀由着如靈一幹人給她換衣,重新挽發裝扮,擰眉想了一會兒,問道:“張夫人原來是太後宮裏的女官?”
如靈回道:“正是。”眼睛珠子四下骨碌了一圈,低聲道:“聽奴婢娘說,王爺很不待見張夫人,不願意她先生孩子。故而先她一步,叫一個丫頭懷了身子,才叫張夫人有了身孕。可那丫頭命不好,生孩子的時候難産,一屍兩命,都沒了,我娘說,那可是個男胎呢!若是好好生下來,如今的大公子,便不是孫側妃所出了。”
原來還有這回事,薛令儀挑挑眉,想起了大姑娘曹玉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