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捉蟲)

屋子裏很安靜, 靜得落針可聞,薛令儀一步一步走了進去,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了嗓子。

這些年, 被呂雲生逼得東躲西藏的時候,想清羽想得撕心裂肺的時候, 也不是沒想過回去京都找她爹哭訴去,可一想到她無情的背叛,薛令儀就怯弱了。

帳子裏的錦緞床褥上,趙世榮正安靜無聲地躺着。那一夜幾個蒙面黑衣人如從天降, 個個兒都是頂尖高手,雖是這周家莊已經布置了大量兵丁日夜看守,可還是被他們尋得了空子, 找到了範丫所在的院子。

趙世榮如何會眼睜睜看着孩子被搶走, 自然奮不顧身拿着劍就打鬥了起來,可他那三腳貓的功夫哪裏能扛得住,很快敗下陣來,還被打成了重傷。

薛令儀慢慢在床沿上坐下,想要伸手去撫摸父親蒼白的臉龐, 卻又途中縮回了手,捂着臉哭了起來。

過來的路上, 曹淩已經把所有事情告訴給她了,她這才知道,原來父親早就到了。若是她的執念不曾那麽深,曹淩也不會因着害怕刺激她, 就沒告訴她,若非如此,父親怎會來了這周家莊裏, 不來這裏,自然也不會受傷……

薛令儀慢慢擦去了眼淚,擡起眼,如靈正遠遠站着,眼中有些膽怯,卻不掩憂慮關心。

如靈也受了輕傷,胳膊上被砍了一刀,幾乎要砍斷了她纖細的手臂。

薛令儀朝她擺擺手,如靈情不自禁落了兩行眼淚,快步上前跪倒在地:“是奴婢不中用,沒看住姑娘。”

這又怎能怪到她的頭上呢?薛令儀忙彎腰扶起如靈,輕輕摸了摸她被白色紗布纏起來吊在脖子上的左手,心疼道:“疼壞了吧?”

如靈忙搖了搖頭,擔心道:“奴婢沒事,只是不知道那夥兒人是為何來,姑娘如今可還安全?”

薛令儀臉上浮出一抹冷色,好一會兒淡淡道:“別擔心,他們不會傷害那丫頭的。”

到底還是叫他們父女相認了——

薛令儀心裏說不出的憤怒和羞惱。她是不願意要那孩子,可到底也是她的孩子,故而她給那丫頭尋了一個家,雖說清貧,可她知道,那丫頭會被照顧得很好,以後也會平安一生。如果不是出了意外,突然冒出了呂雲生……

如靈瞧着薛令儀的臉色,想起那活潑機靈的女孩兒,由來一陣心疼。聰慧如她,哪能不知道,那姑娘就是娘娘的親生女兒。只是生父,怕是不會是那個範大爺了。雖是她不知道到底範姑娘的生父是誰,可有一點她卻看得十分清楚,娘娘一定是厭惡憎恨範姑娘的生父的,故而連帶的,也不喜歡這孩子。

薛令儀又緩了緩,起身去搬了個凳子給如靈坐下,如靈受寵若驚,連聲說不敢,被薛令儀扶着肩頭輕輕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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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吧,受了這麽重的傷,以後就是養好了,必定是要落疤的。”薛令儀擔憂地看着如靈,又轉頭看向床裏面,嘆道:“父親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清醒。”說着含淚抽泣,很是難過憂心。

如靈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這個趙老爺竟是娘娘的父親,只是娘娘不是姓薛嗎?如靈垂下頭,沒有吭聲。主子的事情,願意告訴你了你便聽着,不願意說了,作為丫頭,萬不可好奇打探。

又默了片刻,薛令儀問道:“這幾日父親是誰伺候的?”

如靈忙道:“是周嫂子。”

是個妥當人,薛令儀點點頭,沒再說話。

便是這時候,左邊兒的廂房裏,周嫂子的男人周青正提溜着一個瘦弱蒼白的矮個兒男人走進去,先是将男人按倒在地,自己又跪下磕頭,說道:“給王爺請安,王爺,便是這小子賣出去的消息,透漏了咱們莊子裏侍衛巡邏的時辰,這才給了賊人偷摸進來的機會。”

曹淩眼神淩厲,那矮個兒男人吓得膽子都碎了,忙磕了頭道:“求王爺開恩,求王爺饒命,小的一時財迷心竅,這才做下了錯事,王爺宰相肚裏能撐船,就饒了小的這條賤命吧!”說着就拼命磕頭。

只是曹淩素來不是個心軟的人,只冷冷看着男人把自己的額頭磕破,血肉模糊,才冷冷問道:“你們怎麽聯系上的,前後又是個什麽情況,你細細說來,說得好了,你老子娘,還有婆娘孩子的性命留下,不然一家子都去死。”

矮個子的男人知道活命無望,可為了一家子留下性命,還是事無巨細,說了個清楚。随即曹淩便命人帶了他下去處死,又吩咐道:“那一家子都遠遠賣了吧!”

處理了內賊,曹淩這才出了門,往正房走去。屋子裏,薛令儀眼睛已經哭得紅腫,叫曹淩看見了十分心疼,吩咐下人拿了熱毛巾來,又安慰道:“我已經問過太醫了,雖是瞧着兇險,但是熬過了這幾天,便必無大礙。趙三爺是個福祿雙全的人,你且放心吧!”

薛令儀雙眼含愁,漸漸忍住了眼淚,只是如今心緒滿腹,長眉不得舒展,扯了曹淩的衣袖問道:“那丫頭固然沒有性命之憂,可範家大哥極可能性命難保。那姓呂的素來毫無人性,是個冷酷無情的,範家大哥還親自上京面見皇帝,為我正名,姓呂的必定要懷恨在心,王爺定要多派人手,加速尋查,妾身只怕再拖延幾日,範大哥便要和金嫂子一樣,都要失了性命,那妾身身上的罪孽,就要越來越多了。”

曹淩看着薛令儀嘴上說着,眼淚便落了出來,将她輕輕攬在懷裏,輕聲道:“你別擔心,我已經加派了人手,這武陵是我的地盤,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周家莊到底是邊郊的一處莊子,不比王府,深宅大院,到底更安全些。曹淩陪着薛令儀在周家莊住了兩日,可他自來事務繁忙,又不放心将薛令儀留在此處,于是便将趙世榮用馬車帶進了王府裏。

常青閣中,秦雪嬈靠在錦緞湘妃色牡丹芍藥引枕上,手裏端着一碗清茶,慢慢喝着。很快,外面就走進來一個人,細看去,卻是南星。

南星上前先是福了福,而後低聲道:“王妃,王爺帶着薛側妃回府了。”

秦雪嬈點點頭,沒說話。周家莊裏發生的一切,她早已探聽清楚,還有那個姓呂的,私下裏也尋了她好幾回了。

南星觑着秦雪嬈的臉色,輕聲道:“薛側妃有專房之寵,如今又生下了一個公子,到底是個心腹大患。王爺如今還身強力壯,可等着以後公子們都大了,難說薛側妃不會起了旁的心思。到時候王爺一顆心都偏在了關雎樓,王妃和公子的地位就難說了。”

秦雪嬈将茶碗擱下,細眉緊縮,很是愁緒滿容。南星說的這些她怎會不知,便是京都父親那裏,也多有來信。他們自是和王爺如今達成了協議,可到底不能安于現狀,總是要為以後打算的。

沉默片刻,秦雪嬈低聲道:“你去安排,叫樓側妃知道了這些事情,她素來深恨薛氏,必定不會坐以待斃,會有所動作,到時候你吩咐下去,務必給她行個方便,咱們只穩坐釣魚臺便是,也省得王爺查出了蛛絲馬跡,秋後算賬。”

有了秦雪嬈背地裏的推動,樓錦瑤很快便知道了事情始末,不由得冷笑連連,一個跟過了兩個男人的不潔賤婦,卻把王爺迷得團團轉。這倒也罷了,還敢在背地裏下黑手,叫她的華哥兒不能繼續待在她的春香院。

“你尋個法子出府去,同那個姓呂的接上頭兒,看他怎麽說。”樓錦瑤吩咐了心腹後,便守在屋子裏咬牙切齒地咒罵。可恨新王妃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對薛氏不過下了一次黑手,便懼怕于王爺的威勢,再不敢了。偏她不怕,只管走着瞧就是了。

薛令儀這裏才剛安置好了趙世榮,守門的婆子便來回報,說是大姑娘曹玉珠過來求見。

“可知大姑娘前來何事?”薛令儀并不是很想同外人相見,她腦子裏亂得很,這幾日也沒睡好,渾身都難受得要命。

婆子忙回道:“倒是不知道什麽事情,只是看大姑娘眼圈通紅,想是哭過的。”

薛令儀點點頭,一面囑咐芙蓉在此處好生照料,又扶着紅蓮的手,就出了屋門。

“叫大姑娘進來吧!”薛令儀到底不忍心拒絕了曹玉珠。

曹玉珠這次來是為張文芝求情的,她起先還蒙在鼓裏,只知道母親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每日吃了湯藥總是不管用,問了太醫,也只說這病得慢慢治療,旁的一概不說。

還是前幾日,張文芝的心腹到底是沒忍住,便告訴了曹玉珠實情。說是夫人壓根兒就沒病,不過是王爺容不下夫人的性命,要夫人去死罷了!

曹玉珠不知則罷,知道了又如何忍得住,便去問了自己母親。起先張文芝還能顧左言他掩蓋實情,可到底被曹玉珠看了出來,這回可是驚住了曹玉珠。沒料到,母親竟是心知肚明地在等死。

“我去求薛娘娘。”曹玉珠哭得厲害,卻不敢去父王那裏求情,頭一個,便想起了對她自來溫和的薛令儀。

張文芝哪裏沒想過這個,可後來一件一件的事情接連發生,她雖是卧在病榻不得起身,可外頭發生的事情,她自有法子知道。如今已經死了人命,聽說薛氏的父親也因此受了重傷,薛氏那裏,不見得會饒過她這個插過手的人。

可曹玉珠不管,抹了眼淚就往關雎樓去。只是薛令儀偏巧跟着曹淩去了周家莊,曹玉珠無奈,只能焦心地等了兩日,這天聽得薛令儀回府了,這就趕忙奔了過來。

薛令儀見得曹玉珠便吃了一驚,不由得驚道:“珠兒如今怎這般憔悴?”又皺眉道:“知道你憂心張夫人的病,可你自己也需要保重才是。”話還未落,曹玉珠便跪倒在地。

這就更叫薛令儀吃驚了,但她也明白了,曹玉珠這是有求于她。擺擺手,叫紅蓮扶起曹玉珠,嘆道:“你便是有事要說,也先起來坐下,再好好說吧!”

只是曹玉珠卻不肯,只跪在地上,推開了紅蓮的手。

薛令儀無奈,示意紅蓮離去,見着屋中無人,問道:“說罷,什麽事情?”

曹玉珠先是磕了個頭,然後哭着把事情給說了,薛令儀這才知道,原來這回事裏面,張氏也參與到了其中。

薛令儀不覺面露出苦笑,她雖素來刻意友好其他人,可到底她恩寵太過,難免招來嫉恨。只是她卻也打定了主意,便是遭人嫉恨,也再不會故意分寵出去。曹淩願意專寵她一日,她便受用一日,哪一天曹淩琵琶別抱了,她雖會傷心欲絕,到底也能找到一個方式,好好過下去。

“你想讓我求情,讓王爺饒你母親一命。”薛令儀冷了臉色,慢慢說道。

曹玉珠看在眼裏,忙哭道:“是的,珠兒知道娘親害了薛娘娘,可她已經悔過了,以後絕對不會再做下半件傷害薛娘娘的事情。求薛娘娘看着珠兒,珠兒不想沒了娘親。”

見着曹玉珠哭得傷心,薛令儀沉默片刻,起身彎腰,将她慢慢扶起來。

“我答應你,去求王爺饒了你娘親一命。”薛令儀用力拉住滿臉狂喜,想要跪地磕頭的曹玉珠,眼神冷冽,神色淡淡道:“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王爺不會輕易饒了你娘親的,你要有些準備。”

曹玉珠神色陡然變得驚懼,只是她也知道,能留下一命已是難得,再求其他,便是貪心了。

“知道了,珠兒謝過薛娘娘。”曹玉珠又俯身拜了拜,這才轉身抽泣着出了門去。

薛令儀重又坐下,這才覺察到心裏的難過與不安。曹淩待她自然是好的,可是,君心難測,要是有一天,他轉身喜歡上了別人,她又該如何?腦中瞬間便想起了沈茂修。這個男人和她有着青梅竹馬的情分,可轉頭不是也就利索地娶了旁人嗎?

心裏沉甸甸的壓着許多事情,薛令儀起身在床上躺下,只覺得渾身疲倦乏力,很快便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噩夢,夢裏面呂雲生抓走了她,将她又囚禁在了那個熟悉而恐怖的院子裏。而她和曹淩還有孩子,再也沒有相見過。

趙世榮是在三天後醒過來的,而曹淩也終于查到了範舟父女兩人的蹤跡,忙派出了人去搭救。

薛令儀立在門前,伸出手想要推開屋門,可擡起放下,放下又擡起來,她總是鼓不起勇氣。倒是裏頭的趙世榮察覺了,等了許久後沒忍住,揚聲喊道:“丫頭,你還不快些進來同為父相見嗎?”

一聲呼喚,薛令儀立時落下了眼淚,立在門前抽泣了幾聲,擡手擦去了眼淚,終于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切都恍如隔夢,薛令儀在看見趙世榮一如既往和藹可親的面容後,立時就疾奔過去,一頭紮進了趙世榮的懷裏。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度。薛令儀禁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這些年她過得辛苦,她好想好想她的父親。

趙世榮摟着自己日盼夜盼的女兒,只覺手下瘦骨嶙峋,不覺哭道:“你這孩子,不是才生過孩子嗎?怎的這般瘦弱?可是沒吃好,還是沒睡好?”

薛令儀哭得更厲害了,兩只手死死揪住了趙世榮的前襟,淚水很快便濕了一大片。

趙世榮也不問了,只把薛令儀緊緊抱着,渾濁的眼淚順着眼角滾瓜絲的墜落,他知道,他的丫頭在外頭受委屈了。

“別怕,爹來了。”趙世榮哽咽道:“以後爹照看着你,再不會叫人欺負你了。”

兩人一頓大哭,等着心緒終于平靜了,薛令儀才起身出去喚了丫頭進來,端了兩個臉盆來,兩人各自淨面,重整儀容。

好一會兒才又重新坐下,趙世榮有心問問薛令儀的親娘劉氏,可最後也沒張開嘴。他心裏明白的,那女人八成是沒了,不然也不會由着明娘孤身一人在外流浪。

薛令儀察覺到了趙世榮的遲疑,只是她沒開口,只細心地問了問傷勢,又親手端着粥碗喂給趙世榮吃,父女兩個,倒是難得的有了一段溫情安寧的時候。

末了,趙世榮催促薛令儀去休息,等着薛令儀将要離開的時候,又忍不住輕聲說道:“那丫頭到底是你的孩子,不管她父親傷了你多深,你都不該将自己的怨恨遷怒到孩子的身上去。”

薛令儀沒吭聲,只是扶着門框默了片刻,沉默離去。

趙世榮靠在軟枕上長長嘆氣,那個小姑娘,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處呢?

偏僻的院子裏,範丫兩條纖細瘦弱的胳膊,正死死抱住了範舟的脖頸。兩個丫頭正在拉拽着他們,試圖将他們分開。

範舟素來是個溫厚性子,被逼急了,下手推翻了兩個丫頭,紅着眼眶道:“我們已經被關在了這裏,你們為何還要如此可惡,還要将我們父女分開。孩子才五歲大,你們便不能生生慈悲心腸,莫要再折磨我們了?”

兩個丫頭互相扶持着站起身來,其中一個嘆氣道:“咱們都是丫頭,也是聽命行事,主子叫把姑娘帶走,咱們也不能不帶去。依奴說,大爺還是叫奴把姑娘帶走吧!主子性子厲害,到時候再發了怒,咱們不好過,大爺和姑娘的日子也難過呀!”

範舟想起了呂雲生陰晴不定的性子,伸手撫了撫範丫的頭發,咬咬牙還是将範丫從懷裏拽了出來。

卻遭到了範丫的拼死抵抗,哭得生氣不接下氣兒:“我不去,我要和爹在一起。”

範舟紅着眼眶,輕輕将範丫臉上淩亂的發絲捋好,看着範丫一對兒黑黝黝含着眼淚的眼,柔聲笑道:“丫頭乖,你跟着這兩個姐姐去,到時候記得嘴巴甜一些,你只管沖着那個人叫爹,多叫幾聲,乖巧一些,他讓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就是,莫要使倔,到時候惹惱了他,再吃了苦頭。”

範丫扁着嘴哭道:“我不叫,你是我爹,那個人不是我爹。”

範舟看着範丫滿臉的委屈,禁不住将孩子摟在懷裏,哽咽道:“爹知道,丫頭只認爹一個,丫頭要把這件事情牢牢藏在心裏,記着見着那個人的時候,就說你只有一個爹,就是他,萬不可說不認他的話。”

範丫死死抱住了範舟的脖子,哭得淚流滿面,雙眼腫得跟桃子一樣。

“去吧!孩子。”範舟萬般不舍,也只能将範丫給了那兩個丫頭。

可範丫渾身扭動着,好似泥鳅一樣,兩個丫頭眼見着弄不住了。

範舟知道這樣下去,吃虧的就只有他們,于是猛地板起臉,喝道:“你這孩子,是不聽爹的話了是不是?”

範丫被範舟突如其來的怒火吓住,也不敢動了,只是眼淚汪汪,可憐巴巴看着範舟。

範舟的一顆心都要跟着碎了,可他只能忍着,狠起了心腸說道:“去吧!記住爹的話,你要是不聽話,不照着說,以後你就再也見不着爹了。”

範丫立時嚎啕大哭,喊道:“不,丫頭不要。”

兩個丫頭見狀,一個忙抱起了範丫,這回範丫沒有反抗,只是将頭歪在丫頭的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

兩個丫頭對着範舟福了福,抱着範丫就出了門。一路走一路勸,等着快到正屋的時候,兩個丫頭先帶着範丫去了一間小屋。屋子裏簡單的擺着床和桌子,有一個漢子正守在裏面,見着丫頭們來了,起身笑道:“把這丫頭帶來了?”

一個丫頭忙福禮道:“給桑飛大人請安。”

另外一個丫頭也忙放下範丫要行禮。

桑飛忙笑道:“不必多禮。”瞧了哭得一塌糊塗的範丫,嘆道:“趕緊先把姑娘收拾了,大人在裏面都發脾氣了。”

兩個丫頭忙應下,一個打水給範丫洗臉,一個抱着早就準備好的衣服拿去屏風後,又從桌面上的盒子裏,拿出了一對兒絨花,一對兒玉質钿花放在了桌面上。

換了新衣服,又重新梳了頭發,範丫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都有些認不出來了。她好看了許多,跟在那個大院子裏頭,總是眼神憂郁,面色冷淡看着她的娘娘更像了。

範丫心裏知道,爹不是她的親爹,娘也不是她的親娘,其實那個好看的娘娘才是她親娘,而一會兒她要去見得那個兇神惡煞的人,是她的親爹。

眼角墜落兩行眼淚,範丫擡起手抹了,她不想認什麽親爹親娘,她只想要她的爹娘,然後回到梅子莊,跟以前一樣過日子。

一個丫頭眼神憐憫地看着她,輕聲勸道:“姑娘,你就聽我一句勸,一會兒進去了,可千萬別說什麽你不是我爹的話,到時候惹了大人生氣,你爹就該吃苦頭了。”

範丫想起她在爹身上看到的傷痕,哽咽道:“那個人打我爹了?”

丫頭點點頭:“你惹了大人生氣,大人不舍得打你,就只能打你爹了。”

範丫垂下頭,扁着嘴又哭了。

丫頭忙去擰了帕子給她擦眼淚,嘆道:“都給你說了,你還哭,大人不喜歡你哭的。”

範丫抽抽了幾聲,還是把眼淚忍住了。

丫頭嘆了口氣,将範丫抱在了懷裏:“姑娘,耽擱的時間已經很長了,咱們得進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考試完畢,恢複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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