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信中只寫了一件事,父親為奸人所害,身中劇毒,速歸!
三人一路心急如焚,林珩交代了林詩音照顧黛玉,又從她們那裏取了許多救命的藥物,一股腦揣在身上,直接用輕功趕路,不過五日,便到了揚州。
甫一進府,便直奔着林如海住處而去,一進內室,便聞到一股苦澀的藥味,林如海面如金紙的躺在床上,林玖和林管家侍立在側。
一見他進來,林玖忍不住大哭:“哥哥!”
林珩撲過去握住林如海的腕子,将一縷內力探入他體內,感知他的身體狀況,這一感知,心就像墜入了冰窟裏,冷的徹骨。
林如海的身體狀況,可以說已經是強弩之末,經脈盡毀,毒入肺腑,若不是靠着內力護住了心脈,恐怕當時就會斃命,哪裏能憑着一口氣撐到現在!
好霸道的毒!好狠的心!
林珩一股腦将保心丸護心丹解毒丸玉露丸之類的祛毒吊命的丹藥塞進林如海的嘴裏,死馬當活馬醫,只盼望着有一粒能夠有用。
林如海吃了藥,并不見好,他慘然一笑,道:“算啦,沒用了。”
他艱難的伸出手,拉過林珩,悵然而欣慰的表情一閃而過,正要說話,卻突然猛咳幾聲,吐出一口鮮血,卻是那股兒勁一放松,毒性竟壓制不住,當即就要爆發開來。
身體衰敗至此,林如海不得不将原本想說的話咽進了肚子裏,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枕頭旁邊放着的一個木盒,最後叮囑道:“好好照顧自己和弟弟妹妹!”
說罷,又吐出幾口血,将胸前染成一片血紅,微微瞪大了雙眼,不甘的去了。
“爹!”林玖撲過來,放聲大哭,直哭的肝腸寸斷,林珩緊緊握着林如海的手,低着頭一語不發,不停顫抖的雙手出賣了他的內心,他的眼淚滾滾而落,打濕了床鋪。
半晌,他突然擡起頭,雙目赤紅的看着林管家,厲聲問道:“是誰做的?!”
林管家抹了把眼淚,恨聲道:“甄家!甄應嘉!”
在林管家凄厲的敘述中,林珩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甄家和林家,最開始關系倒也算得上可以,甄家同賈家極為親厚,林家又與賈家結了親,當時太上皇仍在位,兩人同為天子近臣,自然都是一心一意為皇帝辦事。
只是後來随着甄家兩度接駕,家裏又出了貴妃娘娘,為了支持貴妃所出的三皇子,為了自己越發膨脹的私欲,甄家為了發展自己的勢力,不知用了多少見不得光的手段。
林如海秉性清正,很有些憂國憂民,忠君報國的情懷,自然不會與之為伍,開始的時候便也罷了,不過是關系冷淡,不複來往罷了。
待到林如海升任巡鹽禦史,矛盾才顯得尖銳起來,江南之地無比富庶,江南鹽稅更是天大的利益,無人可以不動心,甄家自然也不例外。
一向覺得自己是土皇帝的甄家碰上了不講情面,只知忠君的林如海,偌大的利益在眼前,自己愣是沾不到一份。
請了賈家來說和,林如海也依舊不為所動,賈代善只知和稀泥,兩頭不得罪,何況一邊是老親,一邊卻是親閨女,這心裏難免偏愛自己閨女。
甄應嘉恨得牙癢癢,卻毫無辦法,別人他可以憑借皇帝的寵愛來打壓,可這林如海亦是天子近臣,深得皇帝寵信,巡鹽禦史的位置坐的是穩如磐石。
兩家憑借賈家那點子情分,面兒上好歹沒鬧得很僵,只是內裏早已撕破了臉,甄應嘉對林如海一直是懷恨在心,林如海在巡鹽禦史位置上坐的越久,他就越惱恨,就如一根刺紮在了心裏,無比讨厭卻又拔不出來,結果就是越紮越深。
只要一有機會,甄應嘉勢必要落井下石,拔出這根刺來,隐忍了許多年,這個機會,終于讓他等到了!
太上皇老了,傳位于當今,自己卻又舍不得權柄,與兒子打起了擂臺,兩聖争權,引得朝堂一片動蕩,甄貴太妃所出的三皇子一脈當初雖然奪嫡失敗,但根基猶在,此時便抓住機會趁亂而起。
太上皇年老糊塗,竟然為了與今上賭氣,改為扶持三皇子與之打擂臺,鬧得朝野上下一片烏煙瘴氣。
三皇子和甄貴妃進獻讒言,妄圖讓甄家把持鹽政,太上皇卻沒同意,而是休書一封,秘密傳給了林如海,命他暗中幫助三皇子。
林如海接到信後長嘆一聲,在書房坐了整整一夜,最終還是未答應太上皇的要求,而是回信勸說太上皇以國家為重。
太上皇大怒,命他來年考核時回京辭官,他要重新調派人手接管江南鹽政,林如海無奈,只能應了。
甄應嘉得知此事,心中狂喜,林如海一走,這江南鹽政必然由他接手,且他覺得林如海不知好歹,惹怒了太上皇,已然在太上皇心中失去了地位,故而竟是連一年也等不得,竟是直接安排人毒殺了林如海。
林珩沉默的聽着,胸中的怨恨之情不斷的翻湧着,咆哮着,仿佛要呼嘯而出,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殆盡。
他雙拳緊握,蒼白的皮膚上一條條青色的血管爆起,甚至能看到其中殷紅的血液在緩緩流動着,随着林管家的敘述,他心中的恨意翻騰不止,內力也在體內奔湧,明明是極陰屬性的內力,此刻卻如同火山一般,要将他的經脈盡數融化,破體而出!
他再也壓制不住,吐出一口血來,狂湧的內力一洩而出,以他為圓心迅速蔓延開來,地板上結出一層層冰霜,呼吸間就将整個房間凍了起來。
林管家老淚縱橫,膝行幾步來到林珩身邊:“少爺,你怎麽了,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林府不能沒有你啊少爺!”
林玖也被兄長的異像驚到,撲過來抱住林珩的腿,驚慌的大哭:“哥哥,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啊哥哥!嗚嗚嗚,哥哥……”
林珩擡起雙眼,赤紅的眼眸如同地獄修羅,他以拳抵唇,擦去嘴邊的鮮血,他擡起腿,掙開了林玖的束縛,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林玖和林管家想要追過來,卻被他一個眼神止住,愣愣的坐在了原地,看着林珩一步步踏着冰雪而去。
是夜,金陵甄家。
随着夜色越來越濃,熱鬧的喧嚣聲漸漸停止,除去值夜的護衛小厮,其他人都逐漸陷入了睡眠。
一輪孤月散發着淡淡的光芒,夜深了,一層薄霧将月光掩去,茂密的樹枝和鱗次栉比的屋檐在這朦胧的黑夜裏顯得格外猙獰,仿佛一個個幽靈鬼魅在蟄伏着,肆意的嘲笑着。
一個身影逐漸走近,他身上随意的披了一件黑色的長袍,黑色的長發鋪散在身後,顯得有些淩亂,他皮膚白的像冰雪,雙眸卻赤紅如血。
這個人正是林珩,他在黃昏時分就已經到了金陵,卻強忍着沒有動手,而是等到了夜半時分才過來,身上的黑袍是他随手從一家店裏順來的,沒有夜行衣,便這樣湊合一下。
他體內的仇恨在叫嚣着,殺意在翻騰着,他死死的克制住自己想沖進甄府,不管不顧大殺一通的欲望,僅存的一絲理智在拼命的告訴他,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弟弟妹妹,還有整個林家,你不能沖動,不能!
終于讓他等到了夜色來臨,他提着一把半透明,質地如堅冰的長劍,劍身上有絲絲縷縷的寒氣蔓延纏繞。
他縱身一躍,幾個起落就進了甄府的院子。
一道寒光閃過,守門的侍衛和仆人俱都癱軟在地,脖子上一道血痕,在血液要噴濺出來之時傷口卻被極度的嚴寒凍住,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便已送了性命。
林珩六年前便已是江湖上頂尖的高手,時至今日,他已經是半只腳踏入了宗師之境的頂尖高手中的頂尖高手,這些普通人甚至根本無法看清他的動作,更不要說容貌,他們至死都不知道殺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林珩快速的在甄府穿行着,凡所遇之人,皆一劍封喉。
他并不是嗜殺之人,可今日這瘋狂的屠戮卻讓他感到快意,他不在乎這些人是不是無辜,是不是手無寸鐵無反抗之力,他胸中的恨只有殺戮才能平息!
一個一個院子走過,一條條生命無聲無息的逝去,直到他走到一間還亮着燈的房間,這是最後一間屋子了,是主院的書房,甄應嘉就在裏面。
林珩勾出一個笑容,想到将要發生的事情,他覺得有些快意,心中的恨意随着殺戮排解了許多,內力也變得不那麽洶湧暴虐,原先赤紅的雙眸顏色也淡了許多,一抹薄薄的紅覆蓋在眼眸上,好似上好的黑曜石上蒙了一層紅紗,不那麽吓人,卻更添妖異。
他手腕輕輕一抖,原本堅不可摧的玄冰之劍便化作一灘春水,将完全化作透明的軟劍往腰間一纏,白玉般的細長精美的劍柄位于腰間,仿佛它原本便是綴于那裏的飾物。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甄應嘉聽到推門聲,卻未聽到通報聲,以為是哪個不懂事的小厮放了愛妾進來,正要呵斥,卻見來人是一個冰雕玉琢的黑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