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為了婚禮的事， 大家都在忙，林珩反而是最閑的， 每天無所事事到處逛。宮玄禹表态以後，他就興致勃勃的開始安排，打算正式把愛人介紹給親朋好友。
他想的倒是不錯，奈何現實差距太大， 礙于宮玄禹的身份，沒人敢跟他太親近，也沒有人樂意跟他太親近， 一頓飯下來， 大家都客客氣氣的，就連陸小鳳這樣向來沒個正經的人都謹守禮儀。
林珩無奈， 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宮玄禹倒是适應良好，摸着他的頭安慰他：“沒關系，我也不喜歡跟人太親近。”
“除了你。”他補充道。
林珩笑笑，靠在他懷裏拉住他的手，十指緊扣。
一晃眼一個月過去了，大婚的日子進入了倒數，林珩才後知後覺的緊張起來。
“玄兄， 萬一到時候我記不住步驟， 當衆出了醜， 可怎麽辦？”他緊張的問道。
宮玄禹笑着道：“怎麽會，每一步都有人唱喊引導的，你照着做就行了， 如果出了錯，也怪不到你，該怪禮部那些人辦不好事。”
“好了，你不要想這些了，瞎緊張。嫁衣已經趕制出來了，我帶你去試試，看有什麽不合适的再改改。”
“嫁衣？”林珩來了興致：“去看看。”
宮玄禹輕笑，拉着他往外走：“我讓他們送過來了，還有一個女官，負責給你上妝，放心，自己人。”
“等等……上妝？什，什麽妝？”林珩猛然意識到事情可能沒那麽簡單。
宮玄禹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怕是以為只要換個衣服走個過場就完事了，不由得好笑：“這些都是小事，以後逢年過節，需要帝後同時出現的場合你都要在，還有每月的命婦觐見，內宮事務你不想管，倒也罷了，但是這些必須你本人露面的事情你躲不過去的。”
林珩驚呆了，一臉懵。
宮玄禹抱抱他，好聲好氣的安撫：“乖，其實一年到頭也沒幾次，忍一忍就好了，其他時間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林珩點點頭，有些赧然：“我沒想到還有這麽多事，是我想的太簡單了。”
宮玄禹笑着道：“實在不想做了，可以稱病那麽幾次，不過不能一直這樣躲懶。好了，到了。”
他們說話間，就已經走到了後殿的一處房間前，早已等候在那裏的女官趕忙上前觐見，殷勤的推開門帶他們進去。
房間的正中央是一座等人高的立體華美的衣架，上面挂着一件繁複莊重的禮服。
大紅色的袍子層層疊疊，每一層都繡着同色的暗紋，其間又夾雜着金線交織勾勒，隐約能看出是個鳳凰的形狀，想必穿上以後，行動起來，那鳳凰必然彩光耀耀，振翅欲飛。袍子上又有幾層輕紗，如同流水一樣的質地輕輕覆蓋在上面，莊重之上又增添幾分柔美。
擺在一邊的是一個精致的鳳冠和各種珠玉配飾，碧彩輝煌，價值連城。
林珩看的眼睛疼，一想到這玩意兒全要挂在身上，戴在頭上，就覺得頭也有點疼。
宮玄禹看了一眼，還算滿意的點點頭，問旁邊的女官：“是要先換衣服，再上妝嗎？”
“回陛下，是。”女官恭敬的答道。
“嗯，你先出去等着。”
他揮退了女官，湊過來親親林珩的臉頰：“珩弟，我來幫你換衣服。”
林珩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拒絕道：“我自己來。”
宮玄禹肩膀抖動幾下，低笑：“好，那你自己來。”
“你轉過去。”
宮玄禹遺憾的轉過身，林珩開始跟那一身衣服作鬥争，半晌，他有些挫敗的道：“還是你幫我穿吧。”
為什麽人的衣服可以這麽多層，這麽複雜？他以前一直覺得男裝女裝也沒多大區別啊？
宮玄禹看了一眼他穿的歪歪扭扭的衣服以及一臉郁卒的表情，笑着道：“不止是皇後的衣服這麽複雜，到時候我的衣服也很複雜的，就算你穿男裝，也是一樣的。”
“……”林珩無語的看着他，然後伸開了雙臂：“不要廢話了，快點給我穿好。”
宮玄禹笑了笑，手指靈巧的解開他之前系錯的帶子，開始一層一層的重新幫他穿好。
穿好以後，他退開幾步，打量了一番，眼裏閃過驚豔，雖然是女裝，可華貴大氣，穿在林珩身上更顯得氣勢熏灼，芳華絕代。原本就十分奪目華美的容貌，配上這樣張揚的顏色，頓時将那十分耀眼變做了十二分，幾乎要灼傷人的雙眼。
他不由得贊嘆道：“珩弟，沒想到你穿紅色這麽适合，以後我們多做幾件紅色的衣服。”
林珩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皺眉：“我不太喜歡這個顏色，看得我眼睛疼。”
宮玄禹立即改口：“是有些太刺眼了。”
林珩走到鏡前仔細的看了看，伸出手指在自己的脖頸側點了點，小巧的喉結慢慢消失，優雅修長的頸項一片白皙柔滑。
他開口，聲線變得尖細了幾分，清冷中帶着一些柔弱：“玄兄，你看這樣如何？”
宮玄禹驚詫：“珩弟，你真厲害，居然連這個都會。”
林珩微笑：“跟司空摘星和楚留香随便學了點。”
這兩個可都是舉世聞名的神偷，扮作風騷禦姐都能惟妙惟肖，不要說簡單的去個喉結變個聲音了。
說起這個，他也有些郁悶，他還是之前看到楚留香和司空摘星相見恨晚的交流易容術，才恍然想起楚留香也是一等一的易容高手，早知道當時就該找他做面具的，以楚留香的審美，一定可以做的非常好看。
不過算了，玄兄做的也很不錯了。
宮玄禹湊過來摸了摸他的脖子，又親了親，感覺很新奇，衷心的贊美道：“珩弟，你真聰明，一學就會了。”
他推開門，叫女官進來。
女官極具專業素養，一進來就發現了林珩的變化，不由得感嘆，好高明的易容術，好厲害的縮骨功，皇後娘娘果然不是一般人。
“娘娘，奴婢給您上妝。”女官行了一禮，恭敬的道。
林珩被她一聲娘娘雷的一個激靈，宮玄禹不悅的叱道：“叫公子。”
吓得女官忙跪下請罪。林珩攔住她，道：“算了，早晚要适應的，就這樣叫吧。”
宮玄禹有點郁悶，林珩擺擺手，示意那女官起來：“開始吧。”
女官觑了一眼宮玄禹，宮玄禹怒道：“沒聽見嗎？”
女官忙站起身，小心翼翼的開始上妝，越畫越覺得壓力太大，背後幾乎出了一層冷汗，蓋因皇帝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氣壓越來越低。
好不容易頂着壓力畫好了妝，才剛剛松了口氣，就聽宮玄禹怒斥道：“你畫的這是什麽？怎麽還沒有原本的樣子好看？！”
女官幾乎要哭出來了，戰戰兢兢的跪在林珩腳邊，額頭抵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下。
林珩皺了皺眉，道：“你先出去吧。”
女官如蒙大赦，飛快的退了出去。
宮玄禹冷哼：“現在倒知道輕重了。”
林珩無奈：“你沖她發什麽脾氣？她也沒有做錯什麽，你怎麽突然來了火氣？”
宮玄禹默然，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麽，看着那女官擺弄珩弟的臉頰，心頭就一股無名火越燒越旺。
他俯身抱住林珩，頭埋在他的頸側，有些黯然的道：“我只恨自己無能。”
林珩皺眉，推開他，聲音淡淡的：“你這又是什麽意思？你若是不喜歡，早點就該反對，既然已經說好了，又何必惺惺作态。我做了這個決定，就沒後悔過，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個樣子。”
他面色平靜，眼眸低垂，看不出喜怒，卻明顯叫人感覺他很不高興，說出的話也十分的不客氣，甚至有些難聽。
宮玄禹心裏一驚，他知道珩弟看起來好說話脾氣也好，其實骨子裏很有一股倔強冷傲，說一不二的勁兒，現在這樣子，明顯是脾氣上來了，他有些暗悔自己失言，忙道：“我錯了，再也不提了好不好。”
他說着，厚着臉皮湊上去，捏住林珩的手指，讨好的親了親他的指尖，柔聲道：“珩弟，我錯了，好不好？”
林珩輕哼一聲，軟了語氣：“嗯。”
他輕輕抽出自己的手，攬鏡自照。經過妝容的修飾，他整個人眉眼柔婉了許多，看起來的确不如之前華美奪目，氣勢淩人，反倒像一個清麗無雙的大家閨秀一般，如同空谷幽蘭，淡然雅致。
他有些驚訝的看了又看，不禁感嘆道：“這比易容術還邪乎，怎麽做到的？玄兄，你看我現在是否跟我兩個妹妹有幾分相像？我以前一直覺得我長得跟家中弟妹不是很像，還為此遺憾了許久，原來稍稍改動一下還是挺像的啊！”
宮玄禹看了看，點頭：“确實有幾分像，也沒有很像，但就是覺得有些像了。”
林珩颌首，贊嘆道：“我看她手藝很不錯啊。”
宮玄禹笑了笑，道：“那就讓她以後都跟着你，也省心。”
林珩想了想，道：“以後都要上妝嗎？怪難受的，糊在臉上。”
宮玄禹捏捏他的臉頰：“那你說怎麽辦？”
林珩蹙眉，細致清麗的臉龐上帶出幾分輕愁，看起來惹人憐愛極了，宮玄禹其實不太喜歡這樣一舉一動都透着柔弱的面相，但看他還算滿意，也不敢多說什麽。
林珩陷入了糾結，他對這個妝容其實挺滿意的，主要是看起來跟家裏人很像，但是要他一直保持着這個樣子，這可就有點難為他了，這也太難受了。
宮玄禹伸手，撫平他的眉心，拿起手邊的毛巾擺了擺，幫他擦去臉上的妝容：“不舒服就算了，不上妝也是一樣的。”
林珩猶豫了一下，還是由着他去了。
……
日子在忙亂中過得極快。很快就到了大婚當日。
皇家的納征之禮不同于百姓之家，男方不可能親自前往女方家中以表誠意，通常是由皇帝親自任命親信為正副使，代替皇帝前往皇後家中。
但宮玄禹堅持要親自前往，于是禁軍以及城守衛又要提前戒嚴。
皇帝親率依仗，由東華門而出，浩浩蕩蕩的前往林府。
林府中人早有準備，皇家下聘之後，直接就會接走皇後，進行接下來的冊封典禮，因而林珩已經穿好了衣服在房中等待。
皇帝來之前，親下旨意，儀國公身體病弱，經不起折騰，允他不用露面，靜養即可。
因而本該由兄長親自背着妹妹出門的環節被皇帝代勞了也沒人敢說什麽，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着皇帝鬧去。
皇家的聘禮極為豐厚，為首是一對金子做的大雁和一對羊脂白玉雕的大雁，意為金玉良緣，忠貞不二。
其餘金銀錦緞，珠寶首飾，更是數不勝數，林林總總，加起來足有百萬之巨。
而皇後的嫁妝，也不由娘家出，而是由皇家出錢，朝廷出面采辦。皇帝大手一揮，價值三百萬兩的各種古玩字畫，金銀玉器，各式家具等等全部送入林家，另有二百萬兩現銀壓箱。
最終加上送來的一百萬兩聘禮，嫁妝足有六百萬兩銀子。雖說帝後一體，這些銀錢最終還是要帶入宮中的，故而也沒有算在婚禮的花費裏。但是再次入宮後，入的可就是皇後的私庫了，皇帝除非需要，也不好意思厚着臉皮找皇後要錢啊。
——也就是說，辦了個婚禮，皇帝相當于把自己的私庫掏空了大半。
沒人有什麽反對意見，衆大臣驚訝着驚訝着，也就習慣了。皇帝愛怎麽樣怎麽樣吧，反正錢不給皇後也落不到他們頭上。倒是有些心思輕浮的，不由得感嘆，真是生男不如生女啊……
接到皇後以後，原路返回，于太和殿進行冊封大典，授予皇後金冊寶印，宣讀制文，告祭于天地。
而後本該由皇後行三跪三拜之禮，皇帝強行改為如同民間夫妻一樣的夫妻同拜之禮。
龍鳳合袍光華璀璨，帝後二人相攜而立，受衆臣叩拜，山呼萬歲。
林珩立于高臺之上，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達官貴人，仿佛這天下如同蝼蟻一般渺小。
他心中沒有什麽激動的情緒，只覺得這高處的風，的确是要更冷些的。
他忍不住握住了宮玄禹的手，不知道他登基那一天，一個人站在高處是何感想，是否覺得孤寂寒冷？
不管如何，往後的日子，我都陪你一起走。
宮玄禹回握住他的手，掌心溫暖而幹燥，仿佛永遠不會緊張。
風大雨大又有何懼？天高地冷我亦樂在其中。只是若是沒有你在我身側，這一切都将沒有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