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淵大發慈悲的從外面拿了件西裝外套丢給了他,之後顏涼又在洗手間裏呆了十多分鐘,才終于收拾好滿身狼藉。
剛才做得太狠,雙腿還有些止不住的發軟,他靠在洗手臺前站了一會兒,像是有些冷的、裹緊了身上僅剩的衣物。秦淵的外套稍顯大了些,卻也能完全裹住顏涼身上亂七八糟的痕跡……總好過裸奔,有些自嘲的想着,眼用冷水洗了把臉,等到情y帶來的紅暈消散些許,才終于推開那扇通往外界的門。
包廂還是一樣的熱鬧,群魔亂舞的人們似乎又換了一撥。先前鬧着要脫衣服的幾個人都不見了,包括他熟悉的賀宇……顏涼看見秦淵面無表情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新換上的茶幾擺滿了酒,程悅被迫坐在他旁邊,還光着膀子。
頭頂是嗚嗚運作中央空調,似乎又比剛才低了幾度,不過一杯酒的時間,程悅已經打了三個噴嚏,偏偏又不敢表現出半點不滿。一張臉要笑不笑要哭不哭,被這淩亂的光影一照,甚至都有些扭曲了。
這位秦少爺也不知發什麽瘋,先是突然暴起掀了桌子,後又把人拖去洗手間一個多小時沒出來……那幾位起哄拱火的怕得罪人,早就接連找借口離開了。可憐的程悅又不好搶在金主之前,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後,還沒來得及把衣服穿起來,就看見洗手間門開,秦淵出來了。
後者正意猶未盡的系着皮帶,擡頭就看見那張有點熟悉的臉,眯了眯眼睛:“你,過來陪我喝酒。”
程悅有苦說不出。
直到這會兒終于看見顏涼出來,快被空調吹傻了的程悅甚至有了種熱淚盈眶的沖動。他用力眨了眨因為興奮而有些模糊的眼睛,還不等開口,就聽見對面的金主冷不丁開口道:“看什麽呢?”
“我、我……”程悅苦哈哈的收回目光,幹笑:“我這不是……看見熟人了麽。”
顏涼見他還在,心中頗有些意外,雖然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飛奔回家沖個熱水澡,但秦淵還沒放話,也只能拖着虛軟的身體靠了過來,“……秦少。”
或許是剛才叫的大聲,嗓音裏的嘶啞清晰可聞,奈何那洗手間隔音太好,房間裏又始終喧鬧,這才避免了一些尴尬。
程悅連忙起身讓座,生怕自己擋了道,結果對方似乎沒有就留的意思,只是語氣平淡開口:“我累了,想回家。”
秦淵晃悠着紅酒杯的動作一頓。
他擡頭看了對方一眼,神情晦澀難懂,倒是程悅提心吊膽的生怕這人再次發瘋,偷偷摸摸的後退了幾步。
他一走,站在空調風口下的人就只剩顏涼一個,仍有些虛弱的青年裹了裹衣服,不緊不慢的說:“外套,回頭我洗了還你。”
“……嗯。”秦淵從鼻腔裏哼出一聲,他一仰頭,喝完了剩下的一點兒酒,像是耐心耗到了極限——他有點神經質的抓了抓頭發,随手叫來了一旁冷落許久的小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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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兩人很快打得火熱,程悅都有點小崩潰:見過人渣的,就沒見過剛搞完立馬就去找下一個的,這是仗着年輕氣盛可勁兒霍霍?
如此一想,他就愈發同情起顏涼,雖說包養這玩意兒講究你情我願而不是兩情相悅,但也不至于這麽不給面子……可能是喝了點酒,總忍不住胡思亂想。程悅迷迷糊糊的看向顏涼,對方卻恰好偏開了目光,緩步走向門口。
程悅連忙跟了上去。
包廂的門被打開一道縫隙,走廊暖黃的燈光滲透進來,點亮了秦淵深不見底的眼眸,只一瞬又熄滅了。
“秦少……”柔弱無骨的小鴨子靠在他懷裏,嘟着嘴巴上前索吻,卻被一把推開。
秦淵将臉埋在掌心,按着自己的太陽穴,重重揉了幾下。
……
外面要比室內暖和許多,程悅在前臺要了毯子和口罩墨鏡,全副武裝的遮嚴實了,和顏涼一起在路口等車。
今天也不知是什麽日子,平時排成隊的出租車早就不見了,唯獨留有一輪月亮高挂天空。程悅仰頭望了好一會兒,總覺得今天晚上的月亮格外的圓。
他正想告訴顏涼自己的新發現,卻突然聽見一陣悅耳的音樂聲,像是由口琴吹出來的,帶着些幼稚的孩子氣。
這時候顏涼突然拿出手機,程悅才發現那是他設定的手機鈴聲,只見那人先是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才小心翼翼的接通電話。
“喂?”
電話的另一邊傳來了一個有些虛弱的女聲,語氣輕快的說道:“哥哥,中秋快樂。”
“沫沫,”顏涼的表情柔和了下來,他一手輕輕按壓着喉嚨的位置,讓聲音聽上去不那麽沙啞:“中秋快樂……很抱歉今年沒能去陪你,回頭等有時間了,哥哥給你買禮物好不好?”
“我不要禮物,哥哥能來看我就好了。”電話那邊的女聲笑着說:“你拍的電視劇什麽時候開播呀,我要守着點看,就跟以前那樣。”
以前,顏涼所扮演的永遠只是一閃而過的小角色,運氣好還能有個鏡頭,運氣不好就随着湧動的群演們一起被裁掉了。但顏沫似乎對他的事業十分支持,每次都會一集一集的去找他出場的部分,并且将那些鏡頭截圖下來,存在手機裏。
“等以後哥哥出名了,我就把它們都放到網上。”被病痛折磨得過于削瘦的女孩雙眼發光,“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麽棒……”
“這次會是個,嗯,有戲份的角色了。”親人的聲音讓顏涼不自覺放柔了表情,他也擡頭,看着夜幕之上沉默的圓月,眼梢微彎:“所以要正式進組,到時候手機都上交,可能沒辦法頻繁的聯系你。你一個人呆在醫院,有什麽事情就找護士,好好注意身體……”
顏涼難得啰嗦了幾句,話到後來自己都有些不自在,反倒是顏沫聽出了什麽,反過來安慰他:“放心吧,大家都對我很好,隔壁床的阿姨還買了畫具送我……嘿嘿,我之前幫她孩子畫了一幅畫像,她可喜歡了,說出院後就要拿回家裱起來。”
“那就好。”顏涼耐心的聽着小姑娘絮絮叨叨,這時終于有車過來了,他連忙走上前,一邊換了個姿勢拿着電話:“車來了,我先回家了,已經這麽晚你也好好休息……”
“等我有時間,會去看你的。”
“乖。”
等掛了電話顏涼才有機會去看車牌號,卻發現不是自己叫的那輛,再一看訂單,早就不知什麼時候被取消了。這會兒已經過了午夜,街頭站得久了,層層疊疊的秋意壓下來,他打了個噴嚏,臉色不太好看。
倒是程悅一腳邁上了車內,他畢竟有點名氣,專門配了接送司機,這會兒一回頭見顏涼仍在那站着,主動邀請道:“走吧,我順你一程,這麽晚估計也叫不到了。”
顏涼無法,只好低聲說了句“謝謝”,接下了這個人情。
車內開着暖風,徐徐吹在臉上,就連先前沾染的寒意都消散了些許。顏涼松了口氣,揉了揉酸痛不已的太陽穴,呆坐了一會兒,才伸手去拉安全帶。
程悅拿着手機湊過來:“這回我能要你的聯系方式了吧?”
“嗯。”都到了這個份上再不給,未免矯情過了頭,兩人很快互加了微信,顏涼看着對方竊喜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你為什麽這麽執着?”
“我之前沒和你說過吧?”程悅笑嘻嘻的沖他眨眼:“我這人有點腿控,你這樣的,簡直我天菜……哈哈哈,不過炮友大概是做不成了,不然那秦少怕是能将我活吃了。”說着,他還驚魂未定的吐了吐舌頭:“看來傳聞大概是對的,那人可能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什麽傳聞?”
“你不知道嗎?秦淵是私生子,”程悅八卦的壓低了聲音:“聽說小時候被接回來之後受人排擠,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下來,摔壞了腦子……所以才喜怒無常的,上一秒還玩得挺開,結果你不過脫了件衣服他就發瘋了。”
“說起來,你也有顆痣哎,不過他看上的人大多都有淚痣。”程悅想伸手碰碰顏涼眼角的痕跡,後者難得沒動,任由他手賤得戳了幾下,才不緊不慢的開口:“那不是痣,是疤痕……小時候家裏鬧火災,火星子飛濺到了臉上。”
“啊。”程悅自覺冒犯,連忙放下手:“不好意思啊,我就覺得你這疤的位置,還挺、挺有意思的。”
顏涼不置可否的彎起眼角,那疤痕便更明顯了,像一顆要落不落的淚珠。
“剛才電話裏的那個……是你妹妹?”
“嗯。”
看來又是一個家人生病,不得不賣身的故事,程悅有點辛酸的想着,一時間沒有說話。
其實在這個圈子裏,顏涼這種走投無路的才是少數,而更多的則是自己這樣、想走捷徑爆紅,滿足自身欲望的。
這也是為什麽,對方看起來這麽幹淨的原因吧。
車廂裏沒有開燈,只有外面投入的綽綽光影,流動着鑽入了青年松垮的領口,程悅不經意間瞥見了那猙獰的痕跡,輕輕“嘶”了一聲,
“伴君如伴虎啊,唉,”他感慨道:“我覺得你撈完這筆還是離那畜生遠點的好。”
“這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顏涼看得很開,甚至還有餘力沖對方笑笑:“何況,他那麽帥,我也不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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